日出东方,红似火。莺喉婉转,声声催唤。紧锁的柴房里却是一片昏暗,日光只能透过门缝、破了瓦的屋顶在杂物堆积的屋里拉出一条条细的光线。有粗重的喘气声在屋子的角落里传来。
一个黑衣人瘫坐在角落里,如一条死狗一般,只有那一阵阵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身上被粗绳结实地捆绑着,一道道的伤口早已停止了流血,周围的血迹已然发黑。鸟鸣依稀入耳,但他却并不觉得丝毫动听。灰暗的眼眸呆呆地望着落满灰尘的地,除了绝望看不到旁的。
身为杀手刺杀失败,本该去死。可是他自尽的毒都被人夺去,为防他再寻短见他被绑住了手脚,连嘴里也塞上了布。他知道,他们留着他的命只是想从他的口中套出雇主的身份。可是他不能说,这是帮里最硬的规矩。帮内也曾有个杀手因任务失败,禁不住刑讯道出了帮内的事。最后被帮主下了通缉令,捉回去之后丢到万蛇坑里……
他本以为接下来的几天少不得要严刑烤打,可是他却一直被晾着。连着五天,无饭无水,也无人再来问他一句,他就仿佛是被人遗忘在此。难道说是想活活饿死他?
想到万蛇坑里无数毒蛇翻滚纠缠的样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饿死也比被万蛇分尸来的强。他心中这般想着,门却在此时“吱”的一声开了。大片的光亮骤然扑面,他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半晌方才适应。然后他就看到衣着光鲜的少年,俯下身看着他,脸上微微带笑,是那种属于胜利者,高高在上的笑。
“饿了五天,滋味很不好受吧。”萧吟戈笑着替他解缚,取下他塞口的布,又抬手一挥,赵虎走上前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搁在那刺客的面前。
熬得浓浓的鸡汤上泛着一层晶莹的黄油。整只的猪肘子浸在黑色的卤汁里。嫩绿的青菜中夹杂着一个个粉色的虾仁。还有一大壶的酒,香气浓烈,懂酒之人一闻便知是十年的陈酿。
“都是刚刚出祸的菜,我们八珍府秘制的菜肴,你闻这味,香么?还有这酒,在八珍府里至少要八两银子才能喝上一壶。”他一边说着一边高高地举起酒壶,“哗哗”声中,拉出一道晶莹的酒柱,注入杯中,溅起的酒如珠玉滚落。酒香也更加肆虐,充盈在整个屋子。刺激着刺客的神经,好不容易压下的饥感被勾起,眼睛直直盯着那碗鸡汤,舌头舔了舔干巴的唇。那汤喝下去一定是又浓又香,即解渴又裹腹。
“只要你肯说,美酒佳肴随你享用。”萧吟戈将酒杯凑近他的唇边。
说了就能享用美味佳肴,可是仅仅一瞬间,千万条毒蛇扭动的身影在脑海中晃过,让他激灵灵地一颤。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萧吟戈的脸色也随之大变,一抬手将杯中的酒泼到他的脸上,低骂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杯子一扔,拔出匕首,刀刃折射着冷冽的光,贴在那刺客的脸颊上,恶狠狠地道:“你说不说?说了,放你一条活路。不说,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
刀锋贴的脸颊上,冷冰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里。他的心在颤抖着,原以为自己不怕死,可是在将死之时还是会害怕,这是人之本性,杀手亦不例外。
“好个硬汉!我就先剜了你一只眼珠,看你怕不怕!”萧吟戈喝了一声,高高举起刀对准他的眼睛扎去。
可是那刀却并未落下,萧吟戈的手腕被那刺客的手牢牢地钳住,另一只手迅速攀上夺下了匕首,抵住了萧吟戈的脖子。
萧吟戈脸上的神色顿时大变,受伤的野兽最可怕,大意之下他竟忘了这个道理。
赵虎虽在一旁,却被刺客刻意装出的虚弱骗过了,反应过来之时,吓得脸都白了,大喝道:“快放了我家少爷!”
“别动,不然老子一刀结果了他!”刺客一声厉喝,令赵虎不敢轻举妄动。
旁人五天不吃不喝确实会虚脱无力,可是他是杀手,自小经过最严格的训练,莫说是五天,十天不吃他照样能杀人。
“送我出去,不然我拉你陪葬!”刺客挟持着萧吟戈慢慢地往门口靠去。
萧吟戈神色慌乱不已,眼睛直盯着赵虎,可是这会儿赵虎只能看着根本救他不得。
这刺客本就是来杀萧吟戈的,若真的出了萧府,只怕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不行,绝不对这么轻易的就犯!
萧吟戈眼光四下一扫,瞥见门外有两道台阶,遂趁着他退到台阶边沿之时,忽地低下头在他的手上狠咬一口。
刺客没想到他会忽然来这招,闷哼一声,手也随之一松。萧吟戈手肘用力地在刺客的小腹上一顶,那刺客为躲他这一招只得朝后挪了一步,却未注意身后是台阶,一脚踏空。情急之下,他只能将身一旋,堪堪稳住了身形。
而萧吟戈却已趁着这个机会脱离了他的钳制。那刺客哪里肯轻易罢手,一个箭步赶上前去,手起刀落,匕首忽地便刺进了萧吟戈的胸膛,鲜血霎那间喷涌而出。
萧吟戈双手扶着刀柄,低下头,大睁着双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自己胸前的刀。
“少爷!”赵虎怒目大睁,抢上前。刺客翻掌一推将萧吟戈推到赵虎的怀中,自己却是几个跳跃消失不见。
孙家大宅。
孙翰正悠闲地坐在池塘前垂钓,忽听手下人匆匆来报,八珍府老板萧吟戈遇刺身亡。
孙翰握杆的手不经意的抖动了下,刚刚咬饵的鱼忽地受惊,弃了饵,尾巴一摆隐入深水中。水面上,涟漪层层荡漾开来。
“萧吟戈确定死了吗?”
“奴才看得真切,那一刀正中胸前要害,绝不可能再活。”
“死了,真的死了?”孙翰喃喃地重复,目光遥视着池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芳香楼的分店已筹备的差不多,明日便会正式营业。孙雅蓉依然是一身男装在新店中,指挥着伙计们将桌椅擦拭干净。她满心欢喜,想象着新店开出将八珍府的客人抢光时,那个登徒子该是怎样一番气急败坏的模样。
却在此时,方大胖火急火燎地跑进店内一**坐在椅上,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如雨。分明急于想说些什么,却只哈着个嘴喘气如牛。
孙雅蓉白了他一眼,道:“吃得最多,干得最少,却装出副出了大力的模样,骗谁呢你?”
方大胖呼呼地喘着气,指了指玲儿又指了指杯子。玲儿撇了撇嘴,满心不愿地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方大胖接过茶牛饮下肚,才缓过气来便急不可耐地道:“雅蓉妹妹,萧,萧吟戈死了!”
孙雅蓉腾的一下站起,脸色变了一变,呆了一呆,又缓缓地坐下,不以为然地道:“骗鬼呢你。我上个月还在八珍府遇到过那小子。怎会说死就死?”
方大胖道:“这消息千真万确。那小子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刺客一刀宰了。我一直派人盯着萧府,这才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萧家内宅已经挂白,却还未对外发丧,想来是怕影响到生意。那萧夫人也着实可怜,不久才当了寡妇,现在又死了儿子,可真是什么希望都没了。”他嘴里这般说着,但语气中却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说得有鼻子有眼,容不得人不信。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孙雅蓉喃喃地低语,心里竟隐隐有些失落。
说起来,作为竞争对手的两家,萧吟戈的事她很早就从父亲孙翰嘴里听闻了不少。原本,她对萧吟戈很是崇拜的。可后来几次接触下来,她对萧吟戈的印象却打折不少。登徒子和才子,到底哪一面才是萧吟戈的真面目?还是说才子都有不羁的一面?最近她时常在心里这般猜测。
先入为主,本就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交际误区。虽然几次接触都不曾给过萧吟戈好脸子,可在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为这个崇拜过的“才子”辩解。
更何况如今,好胜的她更是将萧吟戈当成了对手,一心想与他争个高低。筹备了足足一个月的新店马上就要开张,而他,却死了?一时间,五味杂陈,各种思绪一股脑地涌上了她的心头:不甘、怜惜、心酸,甚至还独自在内心深处祈祷起来……
祈祷为谁?那个登徒子?还是那个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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