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奈何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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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在西旅游线,距还阳坡有四里多路,沿途古木参天,地势平缓,路面都是混凝土。.
和平年代,死人总是有着奇特的吸引力和号召力,此刻,如潮的游人都向奈何桥涌去。
奈何桥景区是封闭式的,在走过一段阴森森的林荫路后,前方出现一排铁栅,正中下方开了一个大铁门。原来,这个地方正处于两峰夹峙间,很促狭,鬼山便在此设了一个进口出,不过,并无人值守,也不设售票点。铁栅有五六米高,两端都衔接在峭壁上,只能从大门通过。乍到者可能会觉得纳闷,干吗要多此一举,在此设一道门?留意栅栏上的一个铁牌就明白了,上面写着,“游客须知:奈何桥景区冬季开放时间8:00——18:00,夏季开放时间8:00——19:00”,原来,到了时间,这个门是会锁上的。
大门很宽,底端也没槛,这是为了做生意和运垃圾的小轮车或架子车通行方便。越过大门,视野顿然开阔起来,所见便是奈何桥景区了。
这里是高山峻岭围裹中的一方平川,所谓看遍陡峰忽见平,算奈何桥的一个特色。既曰奈何桥,顾名思义,到这里来主要是看水。一直往前行,可见一条南北走向、三十余米宽的小河,将景区隔成东西两岸,河上有一座吊桥,叫奈何桥,奈何桥景区由此而来。
这条河套称奈何湖。为什么不叫奈何河呢?一来听起来重叠,加上河水几乎不流动,状如湖泊,便有了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称呼。
对游客来说,这名字是鬼山起的,除了哗众取宠外,没任何含义,叫什么都可以。
尸案现场在离大铁栅近七十米的地方,距奈何桥还有三百多米。
在路基的左侧,有一面坡,坡底是个长满野草的深沟,离路面垂高近四米。尸体就躺在沟底的草丛里,因比较隐蔽,加上有雾气滞浮,一直未被人发现。
雾气散尽后,尸体才被一位在坡顶等人的游客无意发现。
昨夜下过雨,坡面上的泥土还是湿的,可以看出人滑落或滚落的痕迹。死者也许是自己摔下去的,也可能是被杀害后推滚下去的。
现场前后的路面上站满了游人,议论纷纷。赵钱孙李也在其中,煞有介事地分析着案情,嗓门大的就像是开专案组会议似的。
陆一明和林肯从人群里挤到前面去。
尸体是侧卧的,披着长雨衣,在路面上看不清衣着,也看不清是谁,大过,大家都挺自觉,不往前扎堆,自动留出一个隔离圈。
也有不自觉的。在沟正上方的路面有四个人,或蹲或站,向沟里探头探脑,有一个还问:“看清楚了,真不是他?”
沟底有人回答:“不是,不过,也是你们的朋友,就是昨晚想打架那个。”
上面站着的几位是葛二三四五胆,沟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老齐,一个是刁德三。
原来,葛大胆一夜未归,几个葛胆们怀疑死者是葛大胆,听到消息后就赶来了。赶来了还不算,非嚷嚷着要下去认一认,老齐和刁德三都竭力劝阻,不想这几个人耍起泼来,非要看个端的,老齐只好主动请缨,说他当过法医,也认识葛大胆,他下去看看就行了。没想到刁德三也跟了下去。
从刚才的对话看,两人应该下去没多久。当然,从对话中,陆一明也听出来了,死者的确是刘志斌。
林肯往前凑了凑,认出了沟底的两个活人。老韩说得没错,老齐偶然会犯他那个奇特的职业病。老齐是法医出身,出于职业习惯去看看尸体,情有可愿,他也不会刻意破坏现场,可林肯不明白这个刁德三凑什么热闹,回过身骂了一句:“瞧那个刁德三,装得跟他妈公安人员似的。”
李四川说得更尖刻:“他整天跟活人过不去,连死人都不放过。”
刁德三大概听到了这两句谩骂,抬头看了看,又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随后,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刁德三一听,十分慌张,噌噌噌,极快地从沟底爬了上来。林肯忍不住讥讽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呀。”
老齐无意逃避责任,也怕滑倒,慢慢拽着杂草向上爬。这时,四五个警察拎着担架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赶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联防队员。领头的警察是鬼山派出所所长马汉基,见到正在往上爬的老齐后,大发雷霆:“谁让你破坏现场的?你是什么人?”
齐医生爬上来后才不慌不忙地说:“我退休前是个法医,我想,鬼山派出所可能没有法医,你们又没及时赶来,我就先看看尸体。”
“我们有没有法医关你什么事?你是哪里的法医呀,跑这里来多事?现场破坏了你要负全责。”马所长怒火更炽了。
葛五胆看不过去了,替老齐辩护:“他是替我们看的。”
听话听音,马所长马上问:“死者是你们什么人?”
“是一个刚认识的人,叫刘志斌,我们以为……”葛五胆大声诉起冤来,“我堂哥昨晚上游览分尸谷,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有病呀?深更半夜,还下着雨,游什么分尸谷呀?”马所长先训斥一通,又问,“他没说过到别的地方吗?”
“说过,要去城隍庙。”
“一个人?”
“他就随口那么说说。”
“要是一个人,城隍庙他不一定去得了。至于到分尸谷,这还没到一天呢,不能算失踪,先等等看。你们退开。”眼前就有一件焦头烂额的事,马所长这会儿没精力顾及其它。
“那就等等吧。”葛五胆咕哝一句,然后简要地把刘志斌昨夜出走的情况说了说,就退到人群里去了。
葛二三四胆也都跟着退开。死者不是葛大胆,哥几个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等等也无妨。这葛大胆不是没玩过失踪,曾经有一次,葛大胆跟他们打赌,说要去一个野坟里睡一夜,不想,一去五天不回,把一干人都吓坏了,到处找,还报了案。正当大家都以为葛大胆遭遇不测时,葛大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原来,那天晚上他要出差,故意捉弄人。没准这回他老毛病又犯了呢。
虽然葛五胆替自己辩护了几句,老齐仍觉得理亏,没敢计较马所长的态度,见马所长目光又瞄向自己——马所长的眼神是“你为什么不退”,可老齐误会了,以为是让自己发表意见,就说了起来:“沟底不算第一现场。如果现场在路面上,有什么痕迹的话,也早让昨夜的雨水冲刷干净了。还有,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而且……”
“你不要干扰我们。”马所长粗暴地打断了他。
也不怪马所长脾气大,景区出现命案毕竟不是开心事,而且,他们接警得也较迟,遗人效率低下之嫌,连那些联防队员也都麻木失职,没有及时赶到并保护现场。
“死者是滚下去的,坡面上和沟底都没有脚印,坡上的脚印是我的,哦,还有……”老齐刚才那番开场白并没多大价值,见马所长如此态度,也无意再说,只是怕一些迹象误导马所长,想把相关情况说明一下。马所长根本不领情,再次打断他:“我不会自己看吗?”
那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上前对老齐说:“对不起,马所长就这脾气,您包涵一下。其实,我们很需要有您这样一位内行来指导。噢,我叫阎文怀,是鬼山管委会主任。”
“是我不对,不能怪所长同志。”老齐说着,退回到老韩身边。老韩笑着嗔怪:“你呀,的确是多事了。”
马所长蹲下身子,看了看坡面,突然又暴喝道:“怎么还有一行脚印?不是只有一个人下去了吗?”
李四川马上举报:“刚才有个家伙也下去喽,他在……”在人群里扫一圈后,又说,“啷个不见喽?”
“是不是想蹲号子呀?”马所长见找不着事主,只好发顿无名火,率两名警察下沟底勘查去了,另两名警察和联防队员在上面维护秩序,轰出了一圈隔离带。
死者两眼圆瞪,面目扭曲,经一夜雨水,面色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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