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浩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长剑重击地面，借力往年轻人下盘滚去。。

那人不慌不忙，猛喝一声，蹲身坐马，手中短剑爆出一团剑影，大喝一声“疾风刺”，面容却是冷硬如石，已有高手风范。不过只要知道在今天这么多年轻人中，他能脱颖而出，便知他绝不简单。

李小浩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飞而起，连人带剑，撞入年轻人守得无懈可击的剑网上。

“铛”的一声，两剑交击。

年轻人如此硬桥硬马的派势，仍吃不住李小浩集了全身斗气和诡异身法冲刺之力的一剑，整个人往后弹退。

众人看得忘形，纷纷站了起来，挥拳打气，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小娟和她的姐妹们，其次就是那些年轻人了。

李小浩愈战愈勇，一点地，又是一个空翻，长剑如影附形，往那年轻人杀去。

那人被迫采取守势，身影电闪下猛进急退，应付着李小浩诡变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滚地，无隙不寻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自己这是遇上了克星了。

在李小浩狂风骤雨般的攻势里，那年轻人锐气已泄，纵或偶有反击，只宛似昙花一现，未能为他挽回败局。

“铛铛铛”一连三声，李小浩借长剑之利，重重打在年轻人的短剑上，让他吃尽苦头，手腕麻木。

人人声嘶力竭地为李小浩助威，更使那年轻人既惭且怒，又感气馁。

双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那年轻人的短剑终架挡不住，给荡了开去，心中叫糟时，李小浩闪到身后，飞起后脚，撑在他背心处。

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那年轻人清醒过来时，发觉正好头额贴地。

小娟兴奋得奔了出来，与李小浩一起向全场狂呼乱喊的观者致礼，再没有人注意正羞惭离场的落败者了。

一番扰攘后，杨中道欣然道：“你是否准备再接受挑战呢？”

李小浩恭敬答道：“刚才一场只是代娟儿姐姐出战，小子希望见好即收，以免给人轰出场去。”

登时惹起了一阵哄笑，却没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战。杨中道笑道：“好了，你下去休息一下吧！”

李小浩向看台行过礼后，领着小娟躲回侍女阵里去了。华之扬和奥斯汀都会心微笑，李小浩露了这一手，小娟早晚定会向他投降。

华之扬深知奥斯汀性格说一不二，说不出手那么就绝对不会出手，所幸李小浩已经为他们争得了足够的印象分，这足以使他们在这飞龙佣兵团不至于处处受限制。

回到宿舍，已是初更时分，小娟这才欣欣与三人话别，返回团长府去。李小浩嗅嗅自己，嗅嗅华之扬，提议道：“我们这样一身汗味，还要三个人挤在一张床，怎睡得着，不若到澡堂快快乐乐洗他娘的一个冷水浴，再睡他奶奶的一个日上三竿吧。”

华之扬皱眉道：“但澡堂在哪里呢？现在人人都躲到被窝里寻梦去了，想找人来问路都不成。”

李小浩道：“我刚才尚见到有些房子透出灯光，且澡堂总该不会在几里路之外，我们就分头寻找，边找边问。”

华之扬和奥斯汀终于同意，三人各自拿起另一套干净的衣服，摸出房去。

偌大的院子静悄无人，除了他们的房间外，其它房舍均乌灯黑火，有些还传出抽鼻鼾的响音。幸好出入口都挂有灯笼作照明。

天上满空星斗，却未见月儿露面。

牧场的方向间中传来羊马的嘶叫，又或犬吠之声，营造出这佣兵之城独异的气氛。

后山处传来流水的淙淙响音，华之扬心想至不济都有道山泉应景，总好过盲冲瞎撞，想到这里，蹑手蹑脚的朝通往后山的出口走去。

进入月洞门后，才知院落后方有个花园，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开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于花园的美景之间，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桥接连到岸上去。

月儿出现在右侧天际，洒得这幽静的后园银光闪闪，景致动人之极。

华之扬这时已忘了洗澡，只是赞叹不已。

华之扬仰望园后急折而下的山崖，石罅间顽强生长的老树弯曲探伸，迎风轻舞，不禁心中叹道：“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自家变以来，我尚是首次生出避世退隐之心，可知这处的感染力量是多么强大。建设这内堡园林的人必是此道中的高手，即使夏亚王的御花园，亦没有这种使人心迷神醉的感觉。”转瞬又看见那道婉蜒绕过的清溪，心想这必是引进后山泻下来的泉瀑，待自己寻得其源头，快意一番后再到那六角亭乘凉赏月，岂不快哉！

华之扬心情大佳，以游人的心情，通过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经过一个竹林后，水声哗啦，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竹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华之扬叹为观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华之扬一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这时二楼尚透出灯火，显示此楼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寝。

华之扬那想得到路尽处竟别有洞天，正要掉头走时，一把苍老的男声由楼上传下来道：“贵客既临，何不上来和老夫见见面。”

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华之扬步过正门上刻着“陶然居”的牌匾时，心中涌起安详宁和的感觉。

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此堂是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花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老者的声音又传下来道：“小友请上！”

华之扬闻言拾级而上。

上层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该是主人寝卧之所。

这时正有一人站在窗前，面向窗外，柔声道：“小兄弟请坐下，尝尝老夫所藏美酒。”

华之扬这才发觉桌上放着酒、杯子等酒具，酒香四溢。

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

那老人峨冠博带，虽因背着他们见不到他的容颜，可是他比华之扬尚要高出少许的身型，兼之穿的是宽大的长袍，使他有种令人高山仰止的气势。

华之扬想起自己只是初入佣兵团的新人，看看桌上的美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老人说道：“有酒当醉，人生几何！”

华之扬小心翼翼，不想弄出声音打扰了小楼上圣洁的寂静。

瀑布声在远方隐隐传来。

到现在华之扬仍弄不清楚老人的身份，以及他与飞龙佣兵团的关系，但却可肯定他乃深不可测的前辈高手，因为这老者的气度比之自己父亲，明显更胜数分。

那人缓缓转身，面向华之扬。

那是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干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历尽人世间悲欢离合富贵荣华，但现在已看破红尘的绝世战神。自华之扬自母亲艾玛处学得观人之术以来，还是首次见过这如神祗般的人物。

老者淡淡道：“自十二岁离乡，直到五十岁，我从没有一刻不是过着流浪和厮杀的生活，只有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到六十年前进军圣级境界，才安定下来，虽仍不时周游四方，但心境已大不相同，对所学中较感兴趣的技艺，特别下功夫深入钻研，最后发现所有事物之间其实都是存在着相同的道理，现在，我已隐隐触摸到无上境界的边缘，只是不想自己所学无人发扬。现在，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华之扬皱眉道：“我对前辈之学一无所知，恐怕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学到什么，致有负前辈的期望。”

老者微微一笑，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怀。这魔武合一的法门及战场争雄之道，你实在是我最为合适的传人。”

华之扬略微沉吟片刻后，灵机一动道：“想不到您就是一百年前号称双拳最强的龙战大将军。您说的不错，这两门技艺，都是我不能拒绝的，详细处您也一定已经了解。”

龙战失笑道：“你倒坦白。我确是不止这两门技艺，其他的杂学之类，你若是兴趣不大，就转教给你那两个兄弟吧，不过前提是，他们两个必须帮我保护秀儿。”这龙战说话大含深意，他深知华之扬身负血海深仇，所以并没有强华之扬之所难，实在是气度不凡。

华之扬吁出一口气道：“这没问题，我的事情，也正想靠自己去解决，而不想连累我两个兄弟。”

龙战再哑然失笑，目光投往窗外，似乎正思量如何把胸中所藏，可一股脑儿传给跟前这天资卓绝的年经高手。

龙战缓缓起立，移到窗旁，瞧往对崖的陡峭岩壁，背着华之扬沉声道：“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天下间无论种种事物，至乎武功、魔法、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昔日圣人一划开天，始揭开人类文明的序幕。这‘一’，就是所谓的太极。无名万物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魔武合一，实际也只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

华之扬全身剧震，虎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电芒。在这刹那，他已把握到一种玄之又玄、关乎天地之秘的至理。他不由得欣喜地说道：“我明白了，这也就是说魔法与斗气实际是殊途同归，只是前者是由外而内，后者是由内而外而已。实际两者是完全可以相互转化，甚至合二为一的。”

这下轮到龙战惊讶了：“你确是我所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华之扬离开龙战的小楼时，差点要狂歌一曲，以宣泄心中激动之情。“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指的大概就是刚才的情况。很多平时苦思不得的东西，本来模模糊糊的意念，忽地豁然而通，就像焰阳驱走了乌云，现出万里睛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