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厂里出面作了调解,小孩父母要求厂里在职工大会上做通报批评,还要求萧宁的父亲赔给他们两千块钱,要不他们还会继续闹。厂里知道萧家历史成分不好,如果不答应恐怕难以服众,甚至还会闹出更多事来,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那时候两千块钱是很大的数目,萧宁的父母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钱,又东拼西凑才把钱交了出来。后来,厂长悄悄拿出两千块钱派人送到萧宁母亲手里,说当初萧家捐给厂里那么多,现在萧家这么困难厂里不能不管。萧宁的母亲再三推辞之后收下了,来人嘱咐她说厂长交代过不能告诉老萧,以老萧的脾气很定还会给厂里送回去。如果不是年幼的萧宁多嘴,萧宁的父亲是不会知道的,他第二天就把钱退给厂里,说自己给厂里惹了麻烦厂里不怪罪他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厂里的钱。厂长苦劝,说他家现在借了那么多钱,一家四口都要吃饭,两个孩子还小受不了苦,萧宁的父亲还是不肯收下钱。最后厂长写了字据,说钱是厂里借给他的,以后每月从工资里扣一部分还给厂里就行了。萧宁的父亲顾念家里,只得收下钱,他跟厂长说这钱他一定还。厂里的那些钱直到萧宁八岁那年才还清。
出事那天晚上,萧风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五岁的萧宁躲在母亲怀里,边哭边问:“妈妈,哥哥怎么了?爸爸为什么打哥哥?”母亲抹着眼泪说:“哥哥不听话,爸爸管教他。宁宁以后要是不听话,爸爸也会这样打你。”
那一晚的一幕,在萧宁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这样一粒种子:她一定要听话,不能像哥哥这样。理所当然,哥哥在她眼里就成了坏坏的大坏蛋。她不记得在以后的多少个夜里,她听见父亲的打骂声,哥哥的哭喊声,还有母亲在一旁的劝阻声。她躲在被窝里,一次也没有给哥哥求情,她讨厌他,她恨他,她觉得那是哥哥应受的惩罚,因为他不听爸爸的话。
父母第一次把他们带到了岛上,她很奇怪为什么岛上的人见了他们眼里都充满了敌意。她悄声问妈妈:“妈妈,那些人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我们又没有惹他们。”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突然,有人从背后偷袭父亲,泼了一盆脏水在他身上。那人骂道:““一家子土匪,又跑回来干什么?快滚,我们不欢迎你们!”萧宁这才看见他们身后已聚拢了一大堆人,前面也有人挡住了去路。
父亲全身被脏水浸透,他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哥哥跳了起来,扑到那个泼父亲的人身上,一边用拳头打他,一边大声叫喊:“你凭什么泼我爸爸!你混蛋!”岛上的人都围过来拉起哥哥,对哥哥拳打脚踢。萧宁看到哥哥为爸爸出气,已经感激不尽,见岛上的人打哥哥,哥哥在人堆里大声哭喊,她的心第一次为哥哥而痛。她挣脱母亲的手,拼命挤进人堆里去,用小小的身躯护住哥哥,她哭喊着:“你们别打我哥哥,别打我哥哥!”人们见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用身体保护她哥哥,震撼了,纷纷住了手。
母亲跑过去拨开众人,抱住她和哥哥泣不成声:“我们就是来看看我们的老祖宗,你们要打打我吧,孩子有什么罪!”这时父亲也走过来,他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拉起来,对那些人说:“我们拜拜祖宗,你们通融通融吧。”
岛上的人都走了,萧宁和哥哥奇怪地看着父母,他们不明白,父亲是厂里的干部,为什么会对这些野人忍气吞声,甚至有些低声下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