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让浑身湿透的周凌枫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周凌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摇头苦笑。

这样的秋夜，要穿着这样的衣服从紫宸殿走回混堂司？一想到这，周凌枫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随便抓一个小太监，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周凌枫自问没有这个魄力，好像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顺着墙根匆匆而行，肩膀佝偻着，希望可以稍稍取暖。可惜，夜风似乎没有怜惜他的意思，一阵寒风吹过，周凌枫的上下牙直打架。

脚下不停的奔走，周凌枫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微微发青的脸，辨了辨方向，继续前行。

混堂司里最不缺的就是热水，回去之后把自己往木桶里一扔，那该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啊！

一念至此，周凌枫前行的脚步似乎也不再拖沓了。只是，他好像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只是机械的走着。

脑子也不知是不是被冻的有些木了，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道跟我住一个房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好像是伺候皇太后的吧……

今天去看英儿太过匆忙，都没有说上几句话。等哪天有时间，一定再去看他……

张大哥和那个齐娘娘的关系好像……好像……额，不太一般吧……

准确的说，这些事情不是他在想，而是在默念。

周凌枫瞪着眼睛，努力的看着前面不甚明朗的路。嘴上一直坐着各种各样的口型，念叨着自己心中所想。

其实，他平素并没有念叨的习惯。

他只是发现，这样做，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识，让自己的脑子，被这些花样繁多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填充满。这样，他就不必再去想皇上，不必再去想那份四十七天的交易，不必再去想今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夜里的冷风，吹得周凌枫的神思愈加清明。他仍旧不停的做着口型，努力的让自己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却有那么一部分的意识，悄无声息的游走，毫不留情的，将所有周凌枫不愿见到的一幕幕，一一展现到他眼前。

周凌枫皱眉，脚下跑的更快了。似乎，只要足够快，他可以逃得出去。

宫中的道路太过繁复，在加上李元吉带他来时，他的心正乱，并没有完全记明道路。如今，周凌枫只好借着天上的星，辨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脚下不停的跑着。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追逐着自己，一旦停下，便逃脱不得。只是，周凌枫没有完全意识到，追逐自己的东西，不在身后，而在心中。他早已无路可逃。

明明就在那里的东西，我们不敢去看，不敢去瞧，非要当做它不存在。总是期盼着，自己睡过一觉之后，它就会离开，连痕迹都不留下。

我们的如意算盘打的都很好，可惜的是，那个算盘是空虚的，打不响。

周凌枫不住的奔跑着，同样的一条路，他已经不知走了多少遍。

呼吸越来越大声，夜风却也越来越寒。

他的脑中不断的闪现方才的画面。

宽袍大袖的皇上坐在御座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泡在水中……

他解开皇上的衣襟，胸膛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呼吸狂乱的皇帝，将他欺于身下，那缠绵夯长的吻似乎揉碎了什么。那一瞬间炽热却温柔的目光，死死的映在周凌枫的心间……

周凌枫咬牙，向夜空做着无声的怒吼。月，戚戚懒懒的挂在半空，淡淡的瞥了周凌枫一眼，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个月牙。

宣政殿上，父亲的神色从从容，化为悲戚……

刑场上，四十七条生命，在周遭人麻木的注视下，共赴黄泉……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人，嘴角浮出一丝讥诮……

胸中，像是被谁狠狠的打了一拳，闷闷地压抑着，不得痛快。

周凌枫漫无目的的在宫墙下奔跑着，不再去管湿透了的衣服，不再去管冻得麻木的双脚，不再去管嘲弄世人的玄月，不再去管紫宸殿在哪！宣政殿在哪！混堂司又在哪！

想要挣脱……

“嘭”的一声闷响不太真实的传来，周凌枫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不用再想了。这是周凌枫晕倒之前，心中的话。

月华洒在白白的宫墙上，映出两个人影。二人都是身穿白色麻衣，一个身材高大，另一个一直微微佝偻着背脊，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平时点头哈腰的事情做得太多了。

“哼！”高大之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木板子往边上一扔，“竟敢跟老子抢饭碗！老子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另一个人满脸赔笑着，问道：“老大，咱现在应该怎么办？做掉他么？”

“哪有这么容易！”那人一扬眉，一口痰吐到晕厥在地的周凌枫身上，恶狠狠的道：“让老子在这儿干吹了一夜的冷风，老子得讨回本钱来。”说罢，眸中淫光一闪，问道：“小池，你和怀香苑的李老板还有没有联系？”

小池的身子在夜色中打了个激灵。

“老大，你……”小池讶然，硬生生咽进一口吐沫，道：“你不是，想将他扔到妓院去吧？”

“嘿嘿。”被叫做老大的人蹲在周凌枫身边，伸出手来掐了掐他的脸，淫笑道：“这皮肤！比那帮小娘皮都水嫩！卖出去的话，肯定值不少银子！”说着说着，还撩开了周凌枫身上的湿衣，用粗大的手玩弄着他的身体。

“老大真是高明啊！”小池伸出一个大拇指，满脸灿烂的笑着。

“今儿个是出不了宫了，得先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手上不停，“老大”的脸上淫笑更胜，“这么好的货色，得先让老子玩玩。”

小池闻言心中一乐，眼珠子一转，笑道：“老大，那就把他先扔到咱混堂司的仓库里吧。那有平时就没什么人去，还有个地下室，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且，还是我管的地方。”

“恩。不错。就这么办了！”

月，慵慵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对地上发生的事，置若罔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