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雅的小院落,院中除却一片茉莉再无其他花草。时值四月,茉莉还未见开,已是株株含蕾。一方古朴的石几,两只精雕细琢的石凳。凳子上铺上了软软的垫子。
莫非见到了这一生曾经让她内疚过,感动过,怨怼过,漠然过的男人。
楚润枫为莫非斟上一杯清茶,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去握住搁在石几上的那双白皙的小手。
过尽千帆,人生的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两人再次相见,竟有点相顾无言的味道。
“你过得好吗?”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继而又相视一笑,所有的怨念都在四月的初阳中烟消云散。
楚润枫俊朗如初,眉目之间又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莫非不禁想起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楚润枫,好像也是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四月。
“他,对你好吗?”楚润枫不愿问,却又不得不问。
莫非生生一顿,说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的事你不都是一清二楚吗?”
楚润枫有些挂不住了,笑道:“非儿,你还是在埋怨我当初把香曼放到你身边吗?”
莫非笑了,说:“有什么好怨的呢?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楚润枫失落地说,“不记得了好啊!很好!”
这个话题似乎太沉重了。莫非喝了一口茶,说:“你真的要做皇上夺皇位吗?”
楚润枫深深地看着莫非,说:“在天下人眼里。我楚家是为维护东方家的天下不落入旁人之手而兴起的正义之师。如今我也不防告诉你,天下有志之士都纷纷投奔楚家而来了。不是我想做皇帝,而是我不得不做皇帝!从我五岁是,父亲就像教育一个皇子那样教育我。我生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做靖安侯的世子,不是为了做朝廷礼部三品官员,只是为了做皇帝。”
“你们是能人!”莫非叹道,“竟有这么多人被你们父子二人蛊惑了!战争、血腥、死亡……”
“非儿,你不想他死对吗?”楚润枫有些难堪地说,“他害死了你父亲,你还是护着他!难道……难道那事是真的?”
“什么事?你直说啊!”莫非成功地让他给勾起了兴趣。
楚润枫猛地灌下一杯,又发现杯中的只是茶不是酒,一时有些讪讪地。“那个,在我和你成亲前,你爹曾对我说……说……”说了半天他愣是没有说出来。
莫非的爆脾气又上来了,大声说:“你这人怎么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娘们儿过!直说!听没有?直说!!”
楚润枫仿佛又看到了他们成亲前那个活崩乱跳的莫非,借茶代酒猛喝一口,说:“你爹说你当初肚子里怀的是智海的孩子!”
莫非怔住了,半天后,怒极反笑:“可能吧。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个孩子不可能是智海的。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低着头走过来跪下大声说:“主子,东方溟海的人找到我们这里了。附近的兵力都向这里调动了。”
“怎么可能?”楚润枫皱眉道:“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还这么快!”
侍卫抬起了头,竟然是魏宇。“主子,探子来报。东方溟海的人是跟在莫小姐后面发现我们的。”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指责她不守信诺。
莫非想到她和明晓晶喝醉前的那个车夫,顿时明白了。她又给楚润枫带来麻烦了!这一生,她对他好像除了感谢,最多的就是内疚。“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把人引来这里来!”
楚润枫似乎很怕她难过一行般,说:“非儿,你别难过。他派人跟着你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至于能顺着你找到我们,也是意外之喜了。”
“主子,你为什么一碰到这个女人的事就变得糊涂了呢?”魏宇狠狠地说:“说不定她就是东方溟海使的饵,专引主子你上钩的!”
“他居然利用我!他利用我!”莫非终于失控了,大喝道:“他不就想得到莫家的财产吗?我已经给他了啊!他还不放过我!我恨他!”
楚润枫听了这番话又惊又痛,把莫非护在怀里,安慰道:“非儿,别去想了。如果他带给你的只是痛苦,那么,你就忘了他吧!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莫非无力地瘫软在楚润枫怀里,喃喃地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楚润枫粲然一笑,仿佛等待他的不是智海的强兵烈马,而是一片锦绣前程。“非儿,好好看看这里吧!我记得去年四月你第一次到靖安侯府时,在聆风阁里说,你喜欢看到院子里种上茉莉。等我种上茉莉时,你却看不到它们开花!如今,但凡我要住的园子,都会种上茉莉的。只是很遗撼的是,你又看不到它们开花了。我们今天必须离开这里!”
如果说以前楚润枫对她的迁就是另有所图,但在得知了她把财产已给了智海,他还是那样温情脉脉。莫非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温润如水的男子在四月的阳光下笑得那么明朗。而她却是一个处心积虑猎艳的小色女。如果,一切都能回到一年前多好啊!那时,她还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
“润枫!”莫非哭泣着把脸藏到了他的胸膛上。自从她爹去世后,这是她第二次哭。前一次是和明晓晶喝酒之时。悲伤一但决堤就再也止不住了。
楚润枫无限怜爱地抚着她的长发,柔声说:“我在,我一直都在!”
“师兄!”一个娇柔的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静谧。
莫非猛地惊醒,推了楚润枫一把,却没能推开。楚润枫很自然地保护着亲密地搂着莫非的姿势,说:“师妹今日没有和师父去研究纬术,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事?”
宁采菲仍是一身出尘的白衣,但在莫非眼里早就失去了当日的灵秀,犹如明珠蒙尘一般。
宁采菲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润枫怀里犹自挣扎的莫非,在她看来那就是欲迎还拒。她莞乐一笑,说:“大战在即,我哪有师兄这样的雅兴,还有功夫陪美人品茶赏花。对了,这位美人眼熟得紧,师兄不给我介绍一下吗?将来我与她可是要做姐妹的。”
莫非最见不得宁采菲的虚伪,想起她当初让魏期去捉她就火冒三丈,更别说她还打掉了香曼腹中的孩子了。莫非连客套都省了,大大咧咧地说:“这不是醉金楼的采菲姑娘吗?润枫,你何时给采菲姑娘赎的身呢?”说罢还故做亲昵地往楚润枫怀里靠了几分。分正挣不脱,摆个姿势气气这个女人也好。
楚润枫一喜,宁采菲一懔。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莫家妹妹吧?”宁采菲实在太能忍了,真正是块做皇后的料。难怪她和她爹都巴巴地盼着楚润枫能当皇帝了。“师兄,即然妹妹被你寻回了。等这几天战事稍霁,我择个日子让你把妹妹收了房如何?”
宁采菲看似大方,实则只把莫非当作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妾来安置了。莫非哪有不明白之理?她反正也不会真嫁给楚润枫的,只想气气这个恶女人。于是,她妩媚地一笑,说:“润枫,不如就听姐姐的可好?我如今流浪在外,无家可归。能得你的垂怜已是万幸。不知你……”
宁采菲气得银牙暗咬,但当着楚润枫的面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楚润枫却是让莫非一席话给说得乐昏了头,连声说:“非儿,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肯嫁给我?只是太委屈你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名份嘛,以后再从长计议。”
宁采菲本是想贬低一下莫非,哪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纵有万般委屈,也不好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