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答远一回到辛者库,就找到容嬷嬷,把自己的想法和淑贵妃的许诺给容嬷嬷说了一遍。
容嬷嬷沉思一会,问:“你真的决定了?要走你姑姑的路,不后悔?”
安答远苦笑,说:“嬷嬷和淑贵妃问的一样呢!”绞着手帕,安答远想,自己肯定会后悔的,因为现在想起赵与君,自己心里都有些酸楚。可是,正如淑贵妃所说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赵与君命里注定要接手江山,同时拥有粉黛三千,自己若是真的选择了皇后指给自己的路,只怕将来会像林黛玉一样——“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春流到秋,冬流到夏?”
容嬷嬷见安答远一脸的落寞,叹息一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地用手指给她梳弄散开的头发,一下一下。
安答远微眯起眼睛,感觉像是小时候的白湘盈躺在祖母怀里,那么温暖,懒洋洋的幸福。
“怎么会想到找淑贵妃?”容嬷嬷问。
“直觉!”安答远干脆利落地回答。
容嬷嬷轻笑一声,搁在安答远发间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捋起安答远的头发:“这一点倒是比青映还要像云姐姐呢!青映那丫头心思缜密,从来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容嬷嬷喟叹,有了无限的怀念。
安答远微笑:“那当然!”
容嬷嬷点了一下安答远的额头,说:“还真是不知道谦虚是什么!对了,淑贵妃的要求只是那样吗?”
“嗯!”安答远点头,自己都觉得淑贵妃的要求太简单:“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如此而已。”
容嬷嬷摇头:“听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多了。平民百姓家还好,生在帝王家,想要‘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却是很难的。幸好,皇上要借助淑贵妃娘家的势力,还很倚重忠顺王,想来也不是难事。”
安答远点头,说:“淑贵妃若不是还有娘家的事要考虑周全,还有个儿子被钦点为将来的肱骨大臣,只怕会学着林贵妃一起吃斋念佛去了。”
“那倒不必。”容嬷嬷解释:“淑贵妃和林贵妃本来关系就很好,曾经在太后的一次讲经会上结为金兰姊妹。最初册封贵妃的时候,先挑中的是淑贵妃,可惜淑贵妃怜惜林贵妃娘家势薄,怕宫里的人攀高踩低的,就把贵妃的头衔让给了林贵妃。”
“还有这事?!”安答远猛地起身,容嬷嬷一个没注意拽下了她两根头发,可是安答远完全不在意,她被淑贵妃和林贵妃的姊妹情义震撼到,不知道宫里也会有这样情真意切的“姊妹”。
容嬷嬷也是一脸的唏嘘:“我是宫里的老人了,见了这样的姊妹深情都忍不住赞赏。其实有什么难的呢?只要别那么贪心,总会有真情在的。”
安答远静默了一会,说:“嬷嬷,我后悔了……”也许即使赵与君佳丽三千,他也能够只取一瓢饮呢?
容嬷嬷微笑:“咱不急,时候长着呢!就算是青映做了大姑姑,皇上不是还想过纳她为妃吗?”
安答远心里宽慰,没再说什么,放松地躺进容嬷嬷怀里,享受祖母的爱抚。
“对了,淑贵妃打算什么时候将你接到淑云宫去?”容嬷嬷问。
安答远摆手,不甚在意:“不知道呢,等等看吧。”
容嬷嬷取笑道:“怎么,有了另外的路想走,就对于这条路不那么上心了?”
“嬷嬷~”安答远难为情地将脸颊藏在容嬷嬷怀里,逗得容嬷嬷笑得愈发大声。
淑贵妃接安答远是在次年年底,彼时安答远已经在辛者库待了差不多两年,过了年,也就十三岁了。
本来淑贵妃是打算年前把安答远接过去,可是安答远舍不得容嬷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新年,就跟淑贵妃商量好,年后再过去。淑贵妃还开玩笑地说:“只要元宵节到就好,本宫可是要听一听你又总结出了什么跟元宵有关的道理。”
容嬷嬷虽然是宫里的老人,又是辛者库的管事姑姑,但是为人却很朴素,即使是过新年,也不过是烫了一小壶酒,弄了个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就跟安答远对饮起来。
安答远前世不善饮酒,穿越之后依然如此,所以只是斟了浅浅的一杯底的酒,陪着容嬷嬷应个景儿。
酒入肠胃,容嬷嬷喟叹一声:“我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有接收了多少人,有人在辛者库里奋发,攀上枝头;有人却从枝头跌落,无人问津。真是世事无常。”
安答远给容嬷嬷斟了酒,劝慰:“那可不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说起来还是嬷嬷比较幸运,虽然在辛者库里没有富贵荣华,但是至少生活顺心。人生在世,顺心最难。”
容嬷嬷微笑,给安答远夹了一块鱼,赞赏:“如今看来,除了林贵妃和淑贵妃几个人外,竟然是我的阿远最为通透。富贵如浮云,何必贪恋。”
安答远点头,看容嬷嬷脸上已经泛红,眼镜也湿润润的,于是将酒壶拿到一边,说:“嬷嬷别喝多了。”
容嬷嬷摇头,将杯子径直伸到安答远面前,说:“倒酒!唉,过了年,你就该去淑云宫了,这辛者库就又剩下了嬷嬷一个,孤孤单单。当初青映还在我身边待了好几年,你却比她本事,不足两年,就要离开了。”
安答远红了眼圈,抱住容嬷嬷。哽咽:“嬷嬷,阿远会回来看你的!以后淑云宫的东西,都由我来送洗、领取!”
容嬷嬷搂紧安答远,眼睛里的泪水滑落:“好!好!好!我的阿远跟别人不同,说过来看嬷嬷,就一定会来的!”
除夕夜,摇曳的烛光映着祖孙两人,分外温馨。
正月初八早晨,安答远打包好一切东西,交代完工作,就坐在容嬷嬷屋里,等着淑贵妃派人来接自己。安答远平日跟大家相处的不错,为人也仗义,虽然她的升迁让不少人眼红,但真心惜别的也有不少,送的礼物都塞满了安答远的一个小包袱。
容嬷嬷到底是不舍,虽然在宫里见惯了生死离别,还是忍不住流泪,一边仔细地交代秘辛,一边提点别忘了东西。看着安答远身上淡淡的伤痕,容嬷嬷搂紧她,心疼地说:“为了教你,嬷嬷没少打你,你很嬷嬷吧?”
安答远摇头,感激地说:“阿远还要谢谢嬷嬷那么认真地教我。虽然嬷嬷打了我,但也是为我好,事后又拿上好的药膏给我擦,如今倒是没什么疤痕留下。”
两个人少不得大哭一场,直到淑云宫的来喜和叶儿来接安答远,两个人才勉强分开。安答远提着行礼,一步三回头地挥别容嬷嬷。
看着辛者库的大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安答远握紧拳头,走向未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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