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静静吹过,赵与君率先打破沉默,问:“我心里有点烦,可以陪我去写字吗?”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心情不好时,就练字发泄。
安答远点点头,跟在赵与君后面,进了书房。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铺纸,提笔准备写字;一个娴熟地准备好砚台、墨条和清水,静静研磨。
安答远低头,看着白纸上有些潦草的字迹,时断时续的,知道赵与君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也没出声打扰,安静地磨着磨。
一张又一张,最后,赵与君停下来,气愤地将手里的笔和桌子上的纸一下子都扫到地上,颓然倒进椅子里,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安答远讶异,没想到水莲即将嫁给他这件事让他这么痛苦,连最能平静人心的练字都不管用了。
将墨条放下,安答远蹲下身来,收拾被赵与君扫落在地的纸笔。
“别捡了。”
安答远听见赵与君说,声音有些哽咽,刹那间,安答远的心柔软起来,“纸笔何辜,你这样对它们?你又做了什么,让皇上赐婚呢?”
见赵与君将双手放下,眼里闪过疑惑,很快又捂住脸面,安答远将捡起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绕到赵与君身后,双手扶住椅背,说:“这世上的事啊,多是早就注定的,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但是也有话说了‘事在人为’,你这样伤心,不做任何事,又何济于事呢?”
赵与君半晌,说:“可是,你也说了,逃不掉的。”
安答远绕到赵与君身旁,蹲下来,手扶在椅子上,微笑:“既然逃不掉,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看法,让不合适变成合适,让不喜欢变成喜欢呢?”
赵与君脸色一寒,坐直身子,声音清冷:“你是要我接受她,然后欢欢喜喜地成亲生子?安答远,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没想到赵与君反应会这么大,甚至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安答远一时有些怔忡。从未听过赵与君直接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安答远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与君却将安答远的表情当作默认,心里苦涩,愤然起身,一拂袖,就要拔足离去。
安答远急忙扯住赵与君的衣袖,急切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像是又看到了希望,赵与君转头,逼视安答远,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被赵与君瞪着有些不好意思,安答远松开自己紧抓着的衣袖,撇开眼神,说:“你也知道自己逃不开储君的命运,那也就注定粉黛三千,现在不过是一个水莲,你就接受不了,那你将来要怎么办?让整个成为冷宫,成为摆设吗?”
赵与君一怔,像是从来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哂道:“原来你都想这么远了,连我的三宫六院都想好了!好!好!好!”
安答远垂眸,自己又何尝喜欢呢。既然逃不开嫁给赵与君的命运,安答远自然是想要一对一的爱情婚姻,但是,这只是空想而已。
“既然你这样喜欢,那我就跟父皇说,立刻迎娶百越公主,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心愿!”赵与君说着就要走,感觉到阻力,低头一看安答远又扯住了自己外袍。
“放手!”赵与君怒喝:“你……”
接下来责备的话,赵与君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仰着头,眼圈红红的安答远,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儿,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你……”赵与君心里一喜,感觉的安答远的在意;但也很难过,因为对于此事自己仿佛真的无能为力。
喟叹一声,赵与君上前一步,将安答远拥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发脾气,但是……”
“没什么的。”安答远摇摇头,“谁也不愿意被当成木偶,随意摆弄。我理解。”
“那,”赵与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流泪是因为什么?”
安答远叹息:“因为我也逃不脱自己的命运。”
赵与君觉得心里一堵,有些苦涩,原来是同病相怜,自己还以为是……
“既然逃不开要嫁给你的命运,我希望自己尽早适应,也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安答远解释。
赵与君推开安答远,面上已经没有心疼,只有淡漠:“是吗?你逃不开?那为什么去辛者库?为什么去淑云宫?”
安答远淡然:“可是,你也知道,我跟姑姑不同,我不是要被将来的君王当作挡箭牌,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妻儿的那一个,不会跟皇贵妃一样,不是吗?”
赵与君一惊,直觉反问:“你知道我的心意?”
安答远叹息,说:“我耳聪目明的,怎么会不知道。”
赵与君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滋味,既为安答远明了自己的心意,还为自己着想而开心,又为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而难过。
“我不能保证什么。”安答远郑重:“但是,我会努力的。”还有一句话安答远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已经有了努力爱你的愿望”。
赵与君闻言感动,虽然安答远没有回报自己同样的感情,但至少她愿意努力。此时,赵与君反而忸怩起来,眼神不敢直视安答远,双手在广袖里攥得紧紧的。
安答远见赵与君一副如临大敌又含羞而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将他按到椅子里,说:“那就继续写字吧!你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现在最基本的还没做好,怎么能给我努力的动力,未来的依靠?”
既然皇上已经有意将水莲和赵与君的婚事透露出来,那就说明赵与君储君的身份将要浮出水面,将来要面对的风雨,会猛烈。想想也是,最近皇上身体好像不是很好,频频召唤太医。
赵与君立刻手忙脚乱地找纸笔,慌张地铺开纸,提笔蘸了墨汁,就要写字,但是脑子一片空白,还真想不出写什么,手一颤,一大滴墨汁滴在洁白的纸张上。
安答远偷笑。
赵与君有些难为情,顺手就要将弄脏的纸张撤去,却被安答远拦住。
“这样就丢,那就太可惜了!”安答远微笑,将纸张移到桌边,自己弯下身,说:“凡事要想开一点,灵活变通。既然不能写字了,那不如试着来画幅画。”
说着,安答远对准墨汁,前后左右地吹了几下,吹出枝干,又拿起一只细小的毛笔,蘸了调和的朱砂,一撇一捺一回转,几下就勾勒出一株傲雪红梅。
赵与君连声惊叹。
安答远偷笑,这有什么难得,上小学的孩子都会了!
赵与君也来了兴致,将安答远画好的红梅移到自己面前,提笔写道:
“满路梅花,为谁开遍春风萼。短亭萧索。草草传杯酌。送子先归,我羡辽东鹤。他年约。瘦藤芒履。共子同丘壑。”
安答远默默吟诵,“共子同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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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噻~某江发现自己居然写到一百张了诶~值得庆祝~~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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