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话 黑暗时代
他踩着河滩的碎石走上岸，天上飘下雪花，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热度被一点点抽走，直到他完全走上岸，那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热度，身体在不自主地打颤。
此时正是深夜，黑暗的天空阴沉，压抑，好像随时都会跟雪花一样坠下来砸向大地。
他艰难地走着，短袖的衬衫由于沾了水，此时已经被冻成硬邦邦的一块，他抱着双臂，将自己的面积尽量缩小，这样才不至于被马上冻僵。
但是应该也快了，少年感觉喉咙处又干又痒，他不敢咳嗽，生怕一咳嗽就会牵动肺部的旧伤。全身上下都僵硬地叫嚣着，他几乎能听见身体颤抖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就想他此时上牙下牙打架发出的声响。
他就这样一边发抖，一边朝树林的方向走去，他记得这个地方，也记得朝着方向走十几分钟，就会走到小城门口。
没错，他回来了。
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在二百年后的日本，一个叫做黑耀的地方，那个时代的斯佩多笑得凄凉，告诉他“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几秒钟之后，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河水里，而河岸的浅滩处早就是一片洁白。
——斯佩多那家伙，竟然也不跟我说一声！好冷啊，把我送到冬天来也不提醒我加点衣服！
他哆嗦着一边走着一边想道。
明明一开始达成的交易是陪他到雾之守护者试炼结束，但这个家伙竟然在还没开始试炼就把他送了回来。虽在在他发现自己回来的一瞬间心中涌出的欣喜远远大于疑惑，他还是暗暗咒骂斯佩多这个可恶的家伙不讲信用！出尔反尔！
——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啊可恶！
但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思考了一会儿就感觉脑中变成一片空白。他已经冻得意识模糊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十分熟悉的，在童年时代每到冬天都会经历这样一段时间。
于是他像行尸走肉似的走进城里，凭借模糊的意识找到他曾经的住处，小城唯一的小旅馆。
然而，当他走到小旅馆门前，却发现大门已经被木条封死了，窗户里一片漆黑，好像根本没人在住。
他绕到后门处，发现后门也被封了。如果是从前，莱恩一定会顺着墙爬进去，但此时他冻得不行，根本没有力气爬墙。
并且他有一种感觉，Giotto并不在这里。
之后就是一段意识的空白。
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后门旁边的墙角，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他的手和脚都已经不像自己所有，毫无知觉。大概刚才是被冻晕了，才发生意识短暂的空白。
少年躺在雪地里望着黑色的天空，心里突然有种十分懊恼的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死了，真是的，本来想回来找Giotto……
——既然他不在这里，那又会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回来究竟离上次离开有多长时间，那时候是秋天，而现在是寒冬，难道Giotto并没有打赢保罗他爸爸，而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猛地坐起身。
——不会的，Giotto不会出事的。
在心中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然后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他不能死在这里，自己已经回来了，是为了回来寻找答案的，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或者说，在Giotto死之前，他不能死。
如果Giotto敢背着他找女人生孩子，他一定会找更多的女人，让世界各地遍布他的后代！
说到做到！！！
这样想着，身体好像又有了力量，他艰难地爬起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要出城，去找郊外教堂的纳克尔。
——他就不信纳克尔也搞失踪。
为了抄近路，他选择从教堂的墓地直穿过去。
然而当他挪动步子，像僵尸在各种各样墓碑间移动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墓碑前，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不过那时候莱恩的大脑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他还是机械地朝前移动，他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那个黑色的影子显然看到了某僵尸，却没害怕，反倒是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过来。
下雪的夜晚没有光亮，莱恩只能看到那人的一头金色的头发，手里端着手枪，就站在离莱恩不远的地方。
“是谁？！是人是鬼？”
“老子是……人！”然后莱恩听见自己虚弱哆嗦的声音这样说。
下个时刻，他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教堂的长椅上，头顶有昏黄的烛光。
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四肢稍微暖和了些，浑身的骨头关节以及皮肤就在叫嚣的疼着。
他爬起来，看到纳克尔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谈论着什么。
“他醒了。”纳克尔首先发现了莱恩，于是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就朝莱恩的方向走过来。
“ ”莱恩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吐不出声音。
他呆呆地看着纳克尔走近，昏暗的光线下，神父的样子显得有些明暗不定。莱恩甚至看不清纳克尔的脸却能感觉到，那就是纳克尔。
“不过话说回来，莱恩，没想到竟然是你……”纳克尔走到少年面前，俯下身仔细地打量着他。
“？”少年露出疑惑的神情。
“莱恩，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纳克尔这样说。
“他真的是你认识的人吗？神父大人？”远处的金发陌生男子说话了：“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我死去的未婚妻又回来了。”
莱恩：= =去你*的未婚妻！
纳克尔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变：“莱恩，你想说什么……？”
莱恩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我要见Giotto。”然后就又昏过去了。
其实如果就这么睡下去应该也不错，但有些事就是不让他如愿，很开莱恩就再次醒过来，这一回是被颠簸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马车车厢的一端，身上依然披着那件黑色的斗篷。
纳克尔和那个陌生人坐在对面。
颠簸感是因为马车在移动。
“莱恩，你不用说话了，我们现在正是送你去找Giotto。”
纳克尔说。
于是他放心地躺着，心情却开始激动起来，虽然他对自己的这种反应嗤之以鼻，却再也按耐不住那种兴奋的感觉，并且他决定要坚持见到Giotto的那一刻。
他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马车的颠簸就想摇篮似的，摇得他昏昏欲睡，莱恩的潜意识里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够一昏到底的，但莱恩却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昏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恩终于坚持不住，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纳克尔走过来想将莱恩抱起来，却被莱恩拒绝，他要凭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他被纳克尔扶着下了马车，浑身上下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外面是一栋很大的房子，莱恩在记忆力搜索片刻，怎么也想不起来小城周围哪有这么大的房子。
“这里是彭格列总部，”身边的纳克尔这样解释道，“前两年才建起来的。”
——彭格列……总部……？前两年……？
“莱恩，你进去之后，如果见到Giotto，不管他有多大的反应也不要惊慌，因为在你消失的这几年，他已经变了很多。两年前他创立了彭格列家族，现在他是黑手党首领。”
——消失的……这几年……？
“莱恩，我们的确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只有Giotto拒绝承认这点，他说没找到你之前，绝对不会轻易下结论。Giotto这四年，过得并不好……”
——四年……？
【已经……过去四年了吗……？】
那时候莱恩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Giotto，只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想得难受，而此时纳克尔告诉他，自己已经消失四年了。
这个世界，有四年的时间没有我，Giotto……他……会不会也像我想他那样想我……？
还是，只会想一两天，等到时间渐渐流逝，就把自己淡忘掉了。
——还背着我组织黑社会团体。
原来如此，所以说两百年后才会有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彭格列。
都是自己不在的这几年才出现的吗……？
——Giotto这家伙……
既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创立的黑社会，那我……也就勉勉强强原谅他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