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疼痛一直纠缠着青稞。
下腹有种被利器搅拌样的痛楚,有根筋在不断的拉扯,撕裂。
青稞滚在床上满头的大汗,每月的这个时候她都有如在上酷刑一般。
以前至少还有止疼药可以稍加缓解,可以有热水让她更舒服一些。
更有母亲的关怀和守候在旁。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独自一个人的痛楚。。
独自一个人的承受。。
身上虽疼。可是心中的失落和寒冷亦是不遑多让。
病痛中的人,更是容易脆弱。
青稞有些鼻子泛酸,心中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青稞艰难的望过去。
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身上带着浓浓的风尘气息。
她疼痛得没有精力来开口询问,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她亦不说话,先是走了上来,温和的俯下身来望了望她,然后掏出一绢手帕来,轻轻的替她抚去额上细密的汗珠。
青稞全身一阵暖流。突然有种深深的依恋,这种感觉好似母亲的温暖。
这个时刻,她不想追究她是谁,要干什么。她只想拽紧那一丝温暖。
身体不由自主的朝中年女人身旁滚去,靠近。
女人突然笑了,嘴角勾出一道柔和的幅线:“还是个孩子啊。。。。”
青稞有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脸有些红了,只想把头埋进被子里。
女子突然转头,唤来了小二。交了一道方子出去,让小二抓了药煎好端上来。
小二拿着方子下去了。
女子转过来,轻轻的抱起青稞的头放到自己腿上。青稞便自觉的把头埋进了她怀中。
随后,女人便一直柔和的抚摸她的头。一下。。一下。。。暖到了青稞的心中。
恍惚中,青稞只觉得自己似乎还在现代,似乎正趟在母亲的怀中,似乎是母亲的手正在一下一下的安慰自己。
心中又充实,又安心。
疼痛也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约半个时辰后,小二端了黑呼呼的汤药上来。女人端过来让她喝。
青稞从来不怕这些苦药,却突然有了点想撒娇的感觉。
女人见她望着药没有反应,笑得更开了:“果然是个孩子。。。”
执起汤勺喂她,青稞便乖巧的喝了。
药很苦,心中却很甜。
这个女人不是母亲,可是带着母亲般的气息。
即使母亲已经不再,即使她向一个陌生人袒露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一面是多么的不适当。可是此刻的她宁愿饮鸩止渴。
喝过药后,青稞好了不少。也不知是药性的作用,还是女人安慰的作用。
青稞终于有精力开口了:“你是。。。”
女人笑得很自然:“我是怡红楼的林妈妈。”
青稞一愣,怡红楼,结合女人的装扮。莫非就是青楼了?
见女人那样的笑,婉转而又不轻不贱。
心中不禁大叹。谁说青楼老鸨都是电视剧里一颗大痣,满脸掐媚的形象?
就凭林妈妈这一身的内涵气质,即便是处在富贵之家,那也是上得厅堂,拿得出手的。
不过想想,古代的女子毫无社会地位。命运多舛,完全不操控在自己手上。有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林妈妈落于青楼也未必就是甘愿。而她身处青楼,仍不卑不亢,不轻不贱的这样一种神态,不禁让青稞敬佩。所谓身虽失而心不陷。指的就是林妈妈这样的人。
“你。。。。”
看出青稞的疑惑,林妈妈解释道:“今天下午有人专程上门来托我照顾你。”
青稞一愣,莫非是韩彰?
林妈妈描述道:“他没有留名姓,不过他穿一身黑衣,长得俊朗端正。面色十分和善。”
青稞心道。果然是韩彰。。。
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林妈妈突然笑了:“看那小伙子紧张你的样子,恐怕姑娘乃是他的心上人吧?”
青稞心中咯噔一声,心控制不住突突的加快了。
林妈妈见她脸色微红,老道如她,又哪会看不出来。更是忍不住的掩嘴笑了。
又道:“姑娘现在已经大好,还有什么事么?若没事的话,我亦该回怡红楼了。”
青稞眼睛一亮。对哟。此刻不是正好询问那事的机会吗?
连忙红着脸跟林妈妈讲了。
林妈妈一听,笑得难以抑制:“你这个可爱的娃娃,连这事也都不知的么?”
青稞尴尬不已,心中自我安慰:我当然不知了。我只是个现代人而已。没什么好羞愧的。。。没什么好羞愧的。。。
林妈妈笑着摇了摇头,细细的为她讲解了一遍古代女人的生理卫生常识。
临了,林妈妈道:“明日我再来看你罢,还要给你带一剂方子,顺便也好给你带些好使用的东西。”
青稞红着脸:“谢谢妈妈。”
道了别,林妈妈便走了。
青稞抬头从窗外望去。明月高悬,想来已是夜深。
趟在床上想要入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刚才林妈妈的话。
突然想起了林妈妈对韩彰的形容------他穿一身黑衣,长得俊朗端正。。。。
青稞笑了,是啊,其实韩彰长得也挺俊朗端正的。是那种越看越觉得顺眼的类型。只不过平时旁边老跟着一个长的□包的白玉堂。如同烛火遇明月,一下子失了光芒,显现不出来罢了。。
不断的辗转反侧,睡不着啊,睡不着,莫非是今早上睡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多天里,青稞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失眠夜。
这一夜,韩彰两个字,如同一道巨大的暖被,紧紧的包裹着她,让她这一夜无比踏实,再不寂寞。
清晨的曙光如期而至。
八贤王的内庭花园里一片清朗明艳。
小桥流水旁亭宇廊台,郁郁葱葱的绿化蓬勃朝气,争相斗艳的百花各具风采。
清新的空气流淌满园,彰显着新一天的勃勃生机。
八仙王心情甚好,甚舒畅。 到廊台散心,到亭宇观景。千篇一律的拿出自己最珍爱的玉如意,细细把玩。
玉如意流光溢彩,倾城无价,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宝贝。即使当年璐王以三座城池交换,他也不曾动心。
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玉如意。。。八贤王的心中甚喜。。甚满足。。。
可惜他实在过于专注,没有留意到园中小河里有了一丝异动。
只见一道水波顺着河流迅速的蔓延而来。到离八贤王最近之处,突然一声巨响。水波如屏障一般爆射而起,内中跳出一个人来!
八贤王被这突来的巨变吓得惊呆了。正在愣神的一霎那,那人已经是迅速的蹿上前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玉如意。
八贤王一惊。饶是老练如他,很快也就镇定下来,细细一打量此人。只见他衣着深灰短褂,头顶配带一顶深灰布帽。咋一看只觉得此人长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再细细一看,此人眉宇间含有一股凛凛正气。倒也不觉奸恶狡诈。
八贤王眉梢一挑:“你是何人!”
那人定定的盯着他,字字铿锵:“我是展昭的好友,翻江鼠!!”
八贤王一怔:“展昭?”
“没错,八王爷要玉如意,就去找展昭吧!!”
言罢,一个起身跃入了水中。小河面上一阵水波荡漾之后,逐渐归于平静。
八王爷愣愣的望着河面很久。哪里还能见到什么人影。
同一时刻,皇宫大院的太后,也遭遇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花园中,太后正手持明珠缅怀着当年先帝赐珠的恩宠;感叹因明珠而引发的风雨乍起,惊天巨变;感伤着当年流落民间一贫如洗双目失明,日日夜夜以明珠□的辛酸过往。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惊天巨响。地裂山崩。
花园旁的厚厚石壁猛然崩塌,内中居然蹿出了一个手持铜锤的彪形汉子。
只见他一身彪悍,满脸横肉,气质粗鲁。身着一件墨绿对襟褂,袒胸露乳,胸前浓毛密集,十分恐怖。
太后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连周围的宫女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呆愣当场,还来不及反应,那汉子已是毫不客气的上前,一把抢过了太后手中的明珠就跑。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眨眼的惊天一瞬之间。连护卫都还没来得及赶来救驾。那男子已是不见了踪影。
园中冷风萧萧。所有人呆滞当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所有人做的一场梦。
旁边石桌上一张薄纸因风而起。一侧的宫女这才惊醒。上前连忙拾起白纸一看,上面竟然写着如此几字------欲寻明珠,可找展昭!
宫女连忙上前,向太后呈上了白纸:“太后!”
太后接过白纸一看,顿时呆住了。
晌午时分。艳阳当空。
白玉堂趁府衙用膳和巡卫更替的空当。趁虚而入的偷偷潜进了开封府内,直奔库房而去。
那里不仅置放着开封府的金银铜币。更是有着先皇御赐的尚方宝剑。
一招声东击西,引走了门外两个小衙役,白玉堂神鬼不觉的蹿进了堂内。一抬头,前方案几上那赫赫醒目的不是那尚方宝剑又是何物。
白玉堂嘴角露笑,一手拿了宝剑,正待要走。
突然一声惊呼:“什么人?”
定睛一看,一队巡卫已是鱼贯而入。白玉堂当下不再犹豫,脚尖一点,已经是破窗而出,朝着院墙外遁去。
背后有人在大声疾呼:“糟了,尚方宝剑被盗,快追!”
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追到你白爷爷吗!!
眨眼间,白玉堂已经接近府外,只需再踏过一道院墙便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此刻,一道红色的身影却突然掠出,生生的阻拦了他的去路。
几道剑光交锋。片刻之后,白玉堂被逼回院内。抬眼一看,果然是展昭。
展昭怒目而视,剑尖指向他:“白玉堂,你这是何意?放下尚方宝剑,随我去见包大人。”
身后开封府一干护卫已经渐渐逼近。
白玉堂却不慌不忙,冷笑一声:“展昭,你想留下白某,恐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院墙突然爆破,一声巨响。内中蹿出一名手锤铜锤的粗壮汉子。刚一入院,就猛的朝展昭袭击了过去。
展昭大惊,回身相迎。
借着这一短短的空隙之间,白玉堂已是借着墙体破洞飘然而去了。
展昭心中焦急,几招卸了穿山鼠的攻击,不欲与他死缠,提身紧追白玉堂去了。
展昭轻功绝顶,白玉堂也不遑多让。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紧紧纠缠。片刻功夫已是到了十里外的护城河边。
不愧为皇帝钦赐之御猫。展昭的脚下功夫还是要略微的胜过白玉堂一筹。眼见两人间的距离到此已是近在咫尺。
突然,护城河中一阵水浪翻腾,翻江鼠蒋平从中跃出,朝着白玉堂喊了一声:“跟我走!!”
白玉堂毫不迟疑,朝着河面一跃而下。跟着蒋平遁入了水中。
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展昭落在河堤旁,望着水波荡漾的水面一筹莫展。无奈他不通水性,此刻若要追赶,已是无方。
恼怒不已,只得赶紧返回开封禀告包大人。
且说悦来客栈里。
青稞自从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五鼠的踪影。
往日这个时间,楼下的大堂总是他们吵吵嚷嚷的身影。
眼见已时至晌午,仍旧不见其出现。实在忍不住了。青稞犹豫了片刻,还是来到了五鼠门前,敲响了房门。
随后,韩彰打开了房门,楞了一下,温和道:“青姑娘?你可好些了?”
咋一见韩彰,青稞突然有点脸红:“我。。好多了。”
韩彰一笑:“那就好。青姑娘可有何事?”
何事?青稞低了低头,今早起来肚子已经不疼了,而且依昨天林妈妈的所教,自己又做了一番妥善处理。此刻她只觉得好得很。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只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
抬头瞄了韩彰一眼。
嘴上却道:“今早起来不见你们在楼下吵嚷,倒是有些不大习惯了。”
韩彰闻言,神色黯然一下:“大哥眼睛受伤。。五鼠哪有心情。。。”
“眼睛受伤?”青稞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韩彰叹口气,把青稞迎进了门。
此刻的卢方正静坐在案桌旁,果然双眼已是白布缚盖。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青稞心中震惊:“卢庄主,你的眼睛。。。。”
卢方温和一笑:“青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双眼无碍,稍加两日便可复明。”
青稞心中稍安,忍不住问韩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韩彰一听,脸色顿时愤愤,哼了一声,道:“展昭阴险,开封毒辣。什么包青天,我看,不过是一片浑天!”
青稞听得眼皮一抖。 又是与开封府有关?又是与展昭有关?!
恐怕这事没那么简单吧。
连忙仔细询问。韩彰也不对她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昨日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青稞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开封府和展昭都不可能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既然卢庄主的眼睛是被毒香所伤。那即使用膝盖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九尾狐做的。至于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设下陷阱的这倒不必细究。
妈的,沙千里,九尾狐。 青稞心中的愤怒和反感逐渐加剧:你们玩得倒是越来越出格了。。。
言罢,韩彰一拍桌面,冷哼道:“如此大辱,我们五鼠必将讨回!!”
听得青稞心肝又是一抖:天啊,先前的事情已经让鼠猫水火不容了,加之此事,不知道还要再起什么祸端来。
忍着心中恐慌,连忙问道:“韩大哥,那你们打算如何做呢?”
韩彰轻蔑一笑:“既然御猫不仁,也就别怪五鼠无义。他既然要阴险使毒,杀人灭口。那我们也就不防给他来个五鼠闹东京,御猫祸牵连。”
一道惊天霹雳,青稞呆怔当场。
五鼠闹东京?五鼠闹东京!!五鼠闹东京!!!!嗷!嗷!!嗷!!!嗷!!!!
天啊,都已经到五鼠闹东京的剧集了吗?
这个桥段在现代来说,那是相当的出名和传神啊。衍生的版本之多,故事之精彩,那是数不胜数啊。青稞尽管不是每个版本都记得。但是几乎每个版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此事必将闹得满城风雨,祸端连连。
仅记得的几个版本中,有说白玉堂入开封盗尚方宝剑的。
有讲白玉堂故意犯案相逼展昭的。
更有甚者讲白玉堂夜闯金銮殿。留书挑衅的。
尤其是想到闯皇宫这一版本,青稞的心肝就不禁颤抖。天啊,千万别走这一版本的路线啊。。。包大人那偷也就偷了,事后还是好说话的,如果真是闯了皇宫那可是犯天威的事呀。。。。
青稞虽然看似淡然,脸色却已经苍白了下来。一想到此刻其余三鼠不知踪影。心中突然一沉。。。莫非。。。
连忙出声询问,一开口竟发现声音有点止不住的颤抖:“韩大哥。徐大侠,蒋大侠,白大侠呢?”
韩彰一笑:“五鼠闹东京,有了他们,大事可成!”叹口气:“可惜,韩某要留下来照顾大哥,不能与几位兄弟一起大显身手了。”
果然。。。
青稞头皮发麻:“韩。。韩大哥。。。五鼠闹东京,是准备怎么个闹法?”
韩彰轻描淡写:“盗宝。”
把今日的详细计划一讲。韩彰道:“此刻估计大计已成,三位兄弟应该快要回来了吧。青姑娘,你就等着看开封府那边怎么大乱成团把!!”
一道九天惊雷!!!
华丽丽的让青稞彻底的崩溃了。
毛的闯皇宫留书?简直小巫不足见大巫。人家不单要闯皇宫,还是直接去后宫夺太后最心爱的明珠。
毛的入开封抢宝剑。人家连同八贤王的玉如意也干脆一并抢了。
青稞只觉得仿佛看见了上帝的光环已经笼罩了五鼠的头顶。全身已是冷汗淋淋。
痛心疾首。
五鼠啊五鼠,你们莫非是智力障碍了么?
不就是仇恨展昭吗?大不了约出来群殴他一顿。了不起一把火烧了开封。
你惹太后干毛?你惹皇帝干毛?你惹八贤王干毛?
莫非事后要对这几位天尊级别人物如此解释迈-------
不好意思,各位,你们只是我们用来毛整展昭的棋子而已。不必介意,你们安分的发挥棋子的功效就行了。。。。行了。。。。行了 。。。行了。。。
噢,雷地嘎嘎!
青稞有些坐力不稳了。脸色难看得要命。
韩彰察觉:“青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
岂止是不舒服。。。。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青稞只觉得无力回答。
此刻三鼠正好盗宝而归。
喜孜孜的几人喧闹着进门,把明珠,玉如意,尚方宝剑往桌上重重一放。
青稞瞪瞪的望着桌上那三道催命符,顿时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大脑缺氧,眼前一黑,无比庆幸的一头晕死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