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堂，雾风林。.

很大的一片松林，唤作雾风林，顾名思义。有林，有风，有雾，终年都有；每一时，每一刻，都有。除了五灵宫的太液池，这里就是碧玉堂附近水系灵力最为集中的地方。

此刻，一时宁静。

有雾。

大雾四屯，如鬼怪咸集，悠悠然无所不至。远扶枯枝无声，近挽松针有情。浩浩然充斥四野，上接昆仑天光源处，直欲迷鲲鹏**，溟溟漠漠！阊阖流光，山间烟岚，好一片迷迷茫茫！

有风。

悠悠雾气在这风流助推之下，凭空生出了北海滔天之浪，如巨鲸翻背，一瞬间，汹涌地涌向这个人。

雾，时浓时淡，厚如蛟龙吐气，薄若单绸轻纱。

人，若隐若现。隐时无从寻找，现时蓝白相间。

蓝衫白衣，而且，须发尽白，却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鹤发童颜。

作为碧玉堂的掌门，年龄不是拿来摆备份的。

雾气滚滚，一阵又一阵地向他坐处涌动，继而渐渐变淡。他真开了眼。

没有任何出说中的杀气毕露，或是电光射出，他只是真开了那双曾睁开无数次的眼，一双普通的眼。可以窥得许多，却又看不到更多，但他已能够看淡许多。

这就够了。

作为碧玉堂的掌门，太清掌门，能够看淡一些东西，人就不会太累。他还记得几十年前，师父赐他道号太清时的教诲及用意。人老了，回想过去也多了。记得师父之意，是让他记得琼华派第二十四任掌门太清真人的作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谨记教训，继承了碧玉堂数代修仙理念，再不滥杀生灵，而且还一再缓和仙门和妖界的关系，终于令隐桂山等诸多妖界分支导向正道一边。如此回首观来，当真没有什么大的遗憾。

可是邪仙的存在呢？

自己老了，得承认，也应该相信后辈的能力了。什么事都一味地包下，着实害大于益。

他的眉间已结出了霜粒，但在一股又一股的雾气经过后，竟缓缓融化。

于是他微笑着道：“既然来了，何不大大方方出来，见上一面？”

林间原本寂静，这声音虽不大，也没有借助灵力传播，却能在林子的任何一个角落轻易听见。而回应这声音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一个人出现了。

雾霭，纯白如雪。

衣角，洁白如玉。

且何止是衣角！

超脱凡尘，远离世俗，给人一瞬间的感觉，就是这般。

翩翩长袖，像是在舞动；步伐缓缓，像是在飘飞。

他，竟然是山下经过的那位神秘过客！

他也出声了：“老友，二十年不见，一向可好？”天哪，从外表来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余，但说话虽然柔和，却掩饰不了其中沧桑。

太清仍是微笑，道：“好，好！”

那人回答：“很好。”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静静。

太清道：“方才之举，多谢了。”

那人道：“不谢。莫非你弟子不肖，怎可让你在这种地方待上许久？”

太清不答，反问道：“此地有何不好？”

那人缓缓道：“此地虽然灵力充沛，却风大雾多；虽已过中午，却阴寒潮湿。你一个老人家，如何受得了？”

太清笑道：“多谢，虽老，却也愿时时勤加修炼，直至羽化。”

那人道：“可惜新一辈弟子，似无你这般勤奋。”

太清又笑了，这神情根本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他道：“都是孩子啊！”

那人回道：“是孩子，本该多玩的。”

两人微笑对望，甚是自然，又显出几分怪异。而其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般，更如同路人相遇，唯有一笑。

“记得当初你刚见到我时，你也只是个孩子，七八十年就这么过来了啊！”那白衣人感慨道。

“七八十年了，你还一点都没变。”太清缓缓道。

那白衣人却不紧不慢地反驳道：“非也。”

“何者？”

白衣人道：“我也老了——！”语罢喟然长叹。

太清大笑，白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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