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君家公子历经“美人会”离堡成人礼,是君家堡的大事,君家离堡的公子要沐浴斋戒,举行祭祖仪式,在祠堂静跪一晚拜别祖先才能于次日离堡。
因此此刻李雾正在给普回房的君墨玉准备枕包,一边嘴里还在碎碎念,“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要人跪一夜,君家堡的祖先真是吃饱了撑的折腾自己子孙,敛之你不会真傻傻的听从这个祖训去跪满一夜吧,我跟你说,你一会把我准备的枕包套在膝盖上,晚上跪一会起来站站,冬天晚上又凉,你可不能再受寒,去的时候记得把那件披风带上……”
君墨玉看着从听到大总管吩咐的那些工具后就一直碎碎念直到回房开始做枕包还没停的李雾,心里的反应不是心烦,倒是一种新奇的欣喜。那些不断重复的碎碎念都是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关心和不忿。这是第一次他听到人家为了他而碎碎念。
“不会,我会记得起来走动的。”君家一贯不以他为子孙,爹亲走后他的牌位最终也没能进到祠堂,所以君墨玉从来也不认为那些供奉在那个精致的庙堂里的是他的先祖。
“嗯,真乖。”满意的听到君墨玉的回答,李雾抬起头用没夹针的手摸了摸坐在前方的男人。
被李雾的这个哄小孩的动作闹了个红脸的君墨玉,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熟练的飞针走线,“你……为什么会这些?”之前厨房的膳食也是,这些中馈男红不是应该男子学习的吗,想着刚刚进屋这个女人不由分说的问他要了针线就开始做枕包。
“嗯?”李雾奇怪的抬头,才反应过来男人问的是她穿针引线,缝衣做饭的本事。其实这些个东西上一辈子自己就已经很熟练了,加上身边一个挑嘴的易籽,和太过活泼老弄破衣服的齐岑,自己这些本事自然而然也就会了。不过怎么和敛之解释呢,这个牵涉范围太大,现在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只好避重就轻,“我是孤儿,自小被个懒的要死的师傅收养,不想饿死自己就得学着做,自然而然就会了。”
君墨玉没想的总是笑眯眯懒洋洋的李雾原来也和自己一样没有至亲,虽然他还有娘亲,但那个娘亲有等于没有,不过幸好自己身边有个云叔,李雾也遇见了她的师傅。不过听李雾的口气似乎对她师傅有诸多不满。
李雾自然看得出来君墨玉眼中那一丝好奇,他愿意了解自己,李雾自然乐的讲给他听,“我的这个师傅啊,虽然捡到还在襁褓的我,可是本身懒得要死,懒得烧饭,懒得添衣服,脾气又古怪,喜欢住在僻静的后院,如果不是有一大家子的下人看不过去被她照顾的瘦巴巴的我,估计我还没长大就先被她给饿死了,后来我能跑了之后她老人家说自己要闭关,一闭关就是三年,出来见到我就跟狗看见骨头似的,追着我要我练她的武功,说我骨骼清奇适合传承她的绝学,可怜我那时候哪里懂这些就被她忽悠去做传人。还没把我教出师呢,等不及我满十四就落跑说要游历江湖,一跑就是七年没有音信。”
虽然李雾说的时候抱怨连连,但君墨玉仍然能从她的语气和神情中看的出来,她很惦念自己的师傅,“后来呢?你师父没回来过?”
李雾听到君墨玉的问话,沉默了一下,最后叹口气。其实她倒是没有想要瞒着敛之,只是刚刚冒出壳愿意和自己交心的敛之如果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郎不晓得是不是又会缩进去。但是相比于此,她更不愿意敛之以后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件事。李雾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做好的枕包比划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将枕包套在君墨玉着着中裤的膝盖上,扎紧,一会儿套上外袍倒是看不出来,李雾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没回来过,前两天倒是寄了信回家,家人又转寄到我手上。”
君墨玉看着李雾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也并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李雾叹口气,做到君墨玉边上,正视着男人的眼睛:“敛之,你信我吗?”
君墨玉奇怪的看着李雾,不明白她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但是,他信她的吧,他自然信她,她承诺过的,都为他兑现了,她疼惜他的,他也感受到了,他想,他是真的愿意信她。
李雾感受到君墨玉的肯定,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君墨玉靠着桌上的手,温润如玉。感觉敛之轻轻震动了一下,然后默许了她的动作。
“师傅,前几日来信,说是新收了一位男弟子,她让这个弟子,持着她的信物回我们的家来找我。”
君墨玉似乎感觉到什么,轻轻的垂目,长长的羽睫敛住了目光里的情绪。
李雾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和下意识的退缩,但她不能让她缩回去,“师傅希望他能成为我的主君。”
这句话如一颗大石头落水,瞬间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君墨玉震动了一下,轻轻颤抖起来。
“敛之,敛之,不要退缩,你答应过,信我的!”李雾赶紧将在轻颤的君墨玉拥入怀中,可是这个男人怎么也不愿意让她看见他的脸。“敛之,你信我,我并不想娶他,对于我来说,我的主君是要陪我一生的人,这个人选我自然要自己选,无论是谁都不能干涉,这是我的底线。敛之,你信我,你是我选中的夫君,一辈子都是。我已经让家里人去找师傅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我会和你说是想告诉你我不会瞒你任何事,不论好与不好,我都会告诉你,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怀里的男人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但是仍然不愿意让李雾看见他的脸,只是沉在她的怀里闷闷的说,“你想娶我坐侍?”
李雾叹口气,强硬的将男人从怀里拉出来,果然男人的脸上两行泪水,紧闭的双眼就是不愿意看向李雾。“我要娶你做正夫!我李雾在此发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君敛之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夫!”
李雾认真的看着君墨玉,知道他不敢置信的慢慢睁开满是雾气的眼,“不……可能……,你说什么?”
李雾又好气又心疼的以衣袖拭着男人脸上的泪水,“我说李雾今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只要君敛之一个!”她自然明白三夫四侍视若平常的时代里,这样一席话会是多么的难以想象。可是对于她来说先入为主的观念胜过了在这个时代二十多年的生活,她没有办法接受好几个丈夫的生活,对她来说伴侣一个就足够,相扶相持,相伴一生。她的怀抱只有一个,只够呵护一个男人。她明白怀里这个外表坚强心里柔软的男人看多了父亲母亲的相处对于自己的话憧憬却又不可置信的心理,她愿意给他时间相信。
君墨玉终于能稳下自己情绪,他没有想到自己心中心心念念那个模糊的想法竟然真的有女人在他面前以誓言的方式一字一字讲给他听。他何其有幸得遇这样的女子,刚刚平静的泪雾似乎又要再度泛起。
“别流泪,小哭对眼睛好,哭多了可就伤神了。”李雾轻轻捂住君墨玉的眼睛。这个男人自己恨不得放在心口是疼惜,他的每一滴眼泪对她来说都宛如针刺。
“你说你不瞒我任何事?”手掌下男人的双眼轻颤,睫毛刷过掌心,带着湿意。
“嗯。”对于她来说,要一起走一生的人,如果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共度一生。
“那我可以知道你和李逍遥庄主的关系吗?”今天的比武他看了,而且因为紧张她,他看的很认真,虽然他武艺并不高,但他自然也看的出李雾的武功和李逍遥源出一派,说不好奇,自然是骗人的。
“哎,敛之,我对你这么热情的表白,你竟然反而对这些旁枝末节更感兴趣。”顾做不满的放开男人,李雾想着要蹲去墙角画圈圈。
“没……不是……我……”果然君墨玉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
“别急别急,开玩笑的。”李雾一看君墨玉急的话都讲不清,赶紧抱住男人,解释道:“其实吧,我和李逍遥是有很密切的关系。”
“什么?”可是她们白天看起来似乎是素不相识。
“呵呵,给你看样东西。”李雾从衣领内勾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刻满了云纹,云纹的中间却是两个古篆的“逍遥”字样。
君墨玉看着那枚玉佩,这是……“逍遥云纹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