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冰火十年(一)
作者:龙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19

狂风加暴雨,使得本就缺少航海经验的聋哑船夫手忙脚乱,撤了船帆后也于事无补。只能依靠手语而无法正常交流的几个船夫因受不了谢逊的虐待而跃入了滚滚的巨浪之中,片刻间就被冲得无影无踪。谢逊见情势危急,随手推开几名聋哑船夫,掌住了舵。他力大无穷,虽乏航海经验,但是这么一握却非同小可,稳稳地把局面给压了下来。张翠山见谢逊出去后,快速解了冰儿的穴道,冰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才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此刻甫一脱困,扑在了张翠山的怀里,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张翠山的心里也是对冰儿愧疚万分,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实力,就是搞定手持屠龙刀的谢逊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反让谢逊把自己给搞掂了,乖乖地跟着他上了大船,只怕连冰火岛之行也是在劫难逃了。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谢逊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响,整个船已经失去控制了。张翠山安抚好二女,疾步走到船头,只见数块甲板已被巨浪打得千疮百孔,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几个聋哑船夫正拉倒地用桶往外泼水。张翠山心里清楚,阻住他们道:“台风太大,船身已然不稳,应该多接海水沉入底舱以稳船身。”几个船夫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说自己听不到也不能说话。张翠山明白后,暗骂自己蠢,随手抓起一条帆绳,缠在了木桶上,顺到海里接了一桶水,倒进了底舱里。谢逊见张翠山说得有理,忙打手势让聋哑船夫们也跟着做,过不多时,船重增加,船身也下降了不少,谢逊也不用再掌舵了。他咧开大跟笑着冲着张翠山走了过来,拍了拍张翠山的肩膀,赞道:“张兄弟,真有你的!”

张翠山一阵苦笑,这海上的情况可以说是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什么变化。水火无情,天地之威较诸人力不知强了多少倍,纵是绝世高手也绝不敢断言敢跟天斗。

这时,一个聋哑船夫走了过来,对着谢逊一顿指手划脚,伊伊呀呀了半天,张翠山这回也看明白了,船底舱也漏水了。

当时造船业并不发达,中国已落后于同时期的先进国家,主要是以巨木为原料,底舱和船身交界之处也多用质地优良的槐木相连。若是大江大河中划行,断不会有冲破底舱的情况,只是此番的台风太过巨大,已然超出了船身和底舱的承受极限。张翠山忙去底部察看,幸好破口处面积不大,仅有二寸见方的小口,若由船夫们轮流倒水,也无须为沉舟而担忧。

众人按其言所行,如此倒也平安地过了一夜。

谢逊回舱后也没有再为难二女,反而带过来许多人淡水和食物,看来经历了“海上风浪”事件之后,他的人性又回归了不少。

殷素素甫受惊吓,反倒不如杨柳冰显得大方自如。她幼时就被乃父捧为掌上明珠,说到凶险,除了在武当山脚下遇到的那帮人之外,当以此次为最。

次日一早,张翠山就被谢逊的呼叫声惊醒。急匆匆地赶将过去,才发现船身竟然又沉了不少,海面已然接近甲板,若照此情形继续下去,过不多时众人将面临着沉没的危险。

张翠山见情势危急,招呼谢逊一声,二人到底舱去看。一夜之间,破口竟然又多了数处,几名船夫已然对此束手无策。谢逊见状,急中生智,从甲板处抱来一些硬木,却是从各处硬拆下来的。手中还连带着几枚长约数寸的长钉子,欲以木板堵住漏洞。

张翠山见状,抢先跃入水中,伸手对谢逊道:“谢兄,小弟颇通水性,把东西交给我吧!”

谢逊不敢犹豫,递将过去,对张翠山的能力竟是深信不疑。昨日杨冰儿的那句话在他心坦克可谓是石破惊天:‘十个谢逊加起来也不是张翠山的对手!’纵是有些夸张,只怕张翠山的武功也远在自己之上,不然只以一招就伤重了功力犹在自己的之上的成昆,根本做不到。

张翠山潜入数米深的舱底,立时查出竟有四五处被海水穿透,水底里不能透气,而他的内力尚未恢复到三成,自是不能久待。立掌如锤,硬是以血肉之躯将钢钉深深嵌入了船身,水中浮力大,阴力也相应地增强,等全部都钉完后,张翠山也觉头晕脑眩,顾不得多作停留,赶紧浮了上去。

谢逊在上面也没闲着,只见他双手提着缆绳,缆绳的边缘处各挂着数个水桶,他每提一次就捞出数百斤的水,效率之高,超出了那些聋哑船夫的想像数倍,舱中的积水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着。

张翠山上去后,和谢逊眼神相交,二人俱是微微一笑,谢逊见此情景,竟是想起了一段典故。

相传春秋时期,吴越两国交恶,世代成仇。有一日两国的数名百姓同乘一船,行至江心,狂风大作,落水者不计其数。两国百姓不计前嫌,奋力抢救,不管是吴还是越,无不全力以赴。风平浪静后,两国的百姓顺利上岸,因落水而死的竟只有寥寥数人。事后两国国君得知此事,竟是停止了战事,建交和亲,好如一家。皆因两国百姓在面临危难的时候奋不顾身,尽弃前嫌之故。后人为了纪念此事,赞曰:吴越同舟。

二人一边叙话,一边提水。张翠山少时就苦练外门功夫,虽然现在的内力使出的不过十之二三,却是力大无穷。他和谢逊一来二去的这么一顿忙活,舱中积水几近见底,把几个聋哑船夫得看一楞一楞的,心中对二人的畏惧之情更强烈了。

少顷,二人到了甲板上,此时甲板已经是光秃秃的了,被海风和巨浪冲过的痕迹历历在目,水火无戸,威力竟至于斯。

二女也走了出来,看了看行在前面的谢逊,目光中皆露出惊惧之色,直到后面闪出张翠山的身形,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张翠山仿佛就是她们心中的一座山,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巍然屹立,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整个上午风平浪静,到了下午,却又风声大作。

为了保持整个船体的稳重,谢逊听从张翠山的建议,命令聋哑船夫在底舱保持一定量的积水,这样一来船是稳了,已无须惧怕那可怕的海风,可张翠山的航海经验也是浅薄之极,竟是未曾料到,船身较之平常时已是没入水中太多了。

就在几个不知不觉自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大船狠狠地撞在了底下的一处暗礁上,船上众人身子皆是一震,有几句聋哑船夫直接落入海里,谢逊无暇与日俱增,找来几根绳索,心中暗思对策。

张翠山则是面带忧色,被暗礁撞破了船,也就意味着断了众人的活路,船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着。谢逊忽然低下头来,想来是有了对策。他挥刀朝甲板砍去,连续不停地挥了数刀之后,已是平平齐齐地断了了十数块木板。张翠山见状大喜,重操旧业,捡起数枚钉子一一钉上,不消片刻,一艘可载数人的简易小船就成型了。此时海风更大,吹得众人站立不稳,谢、张二人功力深厚,勉强还可坚持住,殷、杨二女却禁不住了,身子一前一后地飞出船舱,朝大海中落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逊抛出一根绳索,而张翠山也与此同时身子腾空而起,探手抓住了杨柳冰,回手一扔,其落脚处正是谢逊的脚下,相信谢逊自可将她救下。身子不作停留,左手抓住的是谢逊抛出的绳索,微一借力,加速冲向了已落入海中的殷素素,殷素素虽是粗通水性,可波涛汹涌的大海岂是平如镜面的湖水可比,挣扎了没两下,就喝了好几口海水,咸咸的海水入腹,她的脑子一晕,沉了下去。

恰逢张翠山赶到,但谢逊的绳子已经伸到了尽头,人命关天,张翠山当机立断,弃了绳索,跃入海中。

谢逊接住杨柳冰后,并未稍作停留。将其置于尚未沉没的大船船舱,忽觉绳索一松,而绳索另一头的张翠山已不见踪影,知是绳索长度不够,张翠山和殷素素已经没入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杨柳冰见不到张翠山,也知道多半已遭不测。小姑娘情窦初开,对张翠山更是一见倾心,本以为可以和他这样一路的走下去,纵是途中多险阻,也丝毫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张翠山堕入了凶险无比的大海里,生还的可能性万中无一,只感一阵天昏地暗,了无生趣,她银牙一咬,投入了滚滚的海浪之中。

谢逊心思缜密,虽也伤感于张翠山的逝去,但对杨柳冰却一直留意着。见其投海,手中的绳索一抖,在杨柳冰堪堪坠到海面的那一刻,险而又险地缠住了她的纤腰,又顺势一沉一捞,杨柳冰的身形犹如一只大鸟一般又倒飞了回来,谢逊不敢稍有大意,随手点了她的穴道。

见船身已经平齐了水面,谢逊不敢再稍有停留,拦腰抱住了杨柳冰,一脚将方才制成的简易小船踢入海中,略一借力,二人腾空而起,稳狠地落在了小船上,而大船中尚存的几句聋哑船夫,他丝毫不加理会。心慈手软、瞻前顾后,那不是他的风格。

进入小船后,杨柳冰才稍稍回过神来。既然自己的没死,必是谢逊救了自己。只是张翠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顿觉生无可欢,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若不是穴道被制,只怕还会再度跳将出去。

谢逊在一旁劝她道:“小女娃儿,张兄弟武功高强,又精通水性,你无须如此伤心。他多半是去寻那个殷女娃儿,这才弃索投海,你且等他一刻,相信谢某,张兄弟绝非早夭之相!”

他一边劝解杨柳冰,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这个张兄弟武功高强,为人又是义气深重,谢逊行走江湖数十年,实是少见到如此人物。又或许,家门已经没了,现在张兄弟和殷女娃也没了,下一刻只怕该是自己和旁边的这个杨女娃了。谢逊的思潮如潮,久久难以平静。

而张翠山和殷素素真的如此殒命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