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坐望峰。
只见一身穿白色粗布长袍的中年书生,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相貌俊雅,只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边露出几条深深皱纹,不免略带衰老凄苦之相。不言不动,神色漠然,似乎心驰远处,正在想什么事情。
此人正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自从他在天鹰教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后,就返回了光明顶,懒洋洋的,像是丢了魂一般,竟是不知该做什么,该不会是当日与张翠山的匆匆一晤打消了其雄心壮志?
与此同时,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多年的金毛狮王谢逊也回到了明教。
门卫阿熊入明教已有十余年,见了谢逊自然不会不识。他略一躬身,算是对其行了礼,明教等级森严,下属见了上级,不论是谁的门下,都不得无礼。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在这一点上与军队差相仿佛,但同时也增加了明教的凝聚力,此际的明教虽说是枝大杆枯,呈现出四分五裂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人敢坏了这个规矩,而作为杨逍麾下的风、雨、雷、电四门头目之一的阿熊,自然也不敢对远行归来的谢逊有所不敬。后者问什么,前者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听完一切,满怀回归后与老友们重逢喜悦的谢逊如同掉进了冰窖,从头顶凉到了脚底,这与功夫高低并无任何关联,全在于对明教的感情有多深。谢逊心智过人,武功早在数十年前也已达
到了一流的境界,将他培养成材之人却并非他当初的授业恩师成昆,反而是昔年四大高手之首的阳顶天,在谢逊的心目中,阳顶天的造就之恩,尤在业师成昆之上。
与常人不同,谢逊拥有的是一个叛逆的灵魂,在他的心灵深处充满了愤恨与反抗,他和命运交战,但最终却是遭到了临近毁灭的境地,然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残暴中不乏悲天悯人的个性,在这一点上,从昔日失心疯发作而不伤杨冰儿的例子上就可见一斑。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坐望峰中坐阵主事的正是杨逍,十余年来未曾有丝毫音讯的谢逊到来,还是有门下弟子报给了他。
匆匆忙赶进大厅,杨逍止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十余年来他一直寻访谢逊的下落,终是把此人给盼来了,然而等待的结果,会如他所愿吗?
只见大厅正中背对杨逍处正站着一人。身材魁伟,满头黄发,散披肩头,威风凛凛,有如天神,特别是在其身后背负着一口硕大的长匣子,内中装有何物,江湖传闻,呼之欲出,自然是武林中人无不欲得之的屠龙刀了。
杨逍长吸了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道:“谢•••谢狮王,你总算回来了!”言辞之间不可谓不够恳切,但此间只有二人,你杨逍激动个什么?
谢逊闻声缓缓回过身,点了点头,朝杨逍一个拱手,淡淡地道:“杨左使,久违了。”相对于杨逍的心潮澎湃,谢逊显得反而是云淡风轻,游刃自如。
这明教的两大巨头相聚一堂,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涌不断,此起彼伏。谢逊于阿熊处了解了不少明教的近况,对于杨逍这个虽然志大材不疏的家伙彻底是愤怒了。昔年阳顶天手下虽说是有左右光明使、四**王以及五散人五行旗主等得力手下,但最为倚重的只有杨逍和谢逊二人,认为在自己百年之后继承自己衣钵的必定是二人中的其一。
谢逊身负灭门之恨,为了一己私仇不择手段,为明教惹下了天大的骂名,甚至还无奈地隐居冰火岛十年;而杨逍也不遑多让,一身超一流的艺业,在明教众人中当得是修为第一,但是再看看他自阳顶天西行之后做了什么?除了拉拢日后有利于己的教中势力之外,反倒是交恶了韦一笑和五散人一众,见到纪晓芙还准备老牛吃上一顿嫩草,至于光大明教的理想,杨逍也不是没有,然而他生不逢时,前几年天下太平之际他没有抓住机会,如今天下大乱已起,在教中无论是名声还是实力都不下于他的谢逊这一到来,彻底丧失了成为明教至尊的机会,只是他至今还不自知而已。
带着一脸的怒气,谢逊问杨逍道“杨左使,本教自阳教主失踪不过十余年,你看看当年的第一大教成了什么样子?昔日本教的辉煌你又守住了几分?”带着一脸的怒气的谢逊问杨逍道。
“嗯•••这个嘛•••,谢狮王,本教也不是只有杨某一人,你何出此言呢?”敢情杨逍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好!那么我问你,本教自阳教主以下以谁为尊?”
“自然是光明左右二使。”杨逍闻言傲然道。
“阳教主这些年来踪影全无,怕是已遭不幸,你又做了什么?你可对得起历代明教的教主?你可履行了你光明左使的职责?”谢逊的怒气不由又加重了几分。
“谢兄!你十余年不现足迹,今日初到就如此质问杨某么?莫要忘了,杨某光明左使的身份,可是在你四**王之上。”对于谢逊的责问,杨逍感到一阵不快。
明教自阳顶天离奇失踪,杨逍就和其余的几**王和旗使争夺教主之位,但这些人中若非权力不够,便是威望不及,论武功,杨逍和韦一笑、殷天正几人更是不相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还是成了不了了之的局面,殷天正一怒之下远离光明顶,在江南一手创立了天鹰教,竟是把自己给独立出去,他个人的实力是增强了,但对于整个明教而言,无疑是少了一大臂助。韦一笑生性怪僻,做起事来更是天马行空,不受任何人的节制,至于五行旗主等辈更是各自为政,没把杨逍这个自明教教主以下的第一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盛极一时的明教不衰败下来才怪。
只不过杨逍生情高傲,对于这些事情以为谢逊自知,他才不会明言,况且,他在众人的心目中可不是什么好印象。数年前他和五散人交恶,一怒之下,还废了铁冠道人张中的一条臂膀。
谢逊少时一番风顺,所为之事无不顺乎心意。可是自阳顶天失踪之后,业师成昆酒后灭了谢家满门,自此开始走背字的谢逊由于接连的失望与挫折,对于社会与周围的人怀着一种愤激之情
,性烈如火的他也不屑于杨逍以教中职务来压他,渐渐地拉下了脸,冷冷地道:“杨左使,纵观本教上下,除却阳教主他老人家之外,你是谢某唯一欣赏之人,可是现在•••”他深深地看了杨逍一眼,幽幽道:“谢某对你极为失望!”说完这句话,谢逊摇了摇头,但却始终无法掩饰那一丝失落之色。
此时,只怕是个木头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高气傲的杨逍自然也不例外,高声喝道:“谢逊!你十余年不见踪影,今日一回本教就给本使一个下马威,难道你忘了杨某的地位可是尤在你之上的!”同为明尊座下的弟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横刀相向的,盛怒下的杨逍还是没有忘了这一点。
冷笑一声,又道:“你为报私仇,滥杀无辜,本来这些也不关杨某什么,但武林中人却是把这个帐算到了我明教的头上,你,金毛狮王——谢逊,是整个明教的罪人!"
当年谢逊为报灭门之仇而找不到成昆,愤激之下,便到处做案,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每做一件案子,便在墙上留下师父的姓名,逼其露面。枉死在他手下的武林成名人物,不下百十。自从被空见大师点化之后,谢逊在内心深处也是颇感后悔,曾经答应空见神僧日后只是针对成昆,不再伤及无辜,但先前所造下的杀孽却是无法挽回了。
谢逊虽然亦是明白,杨逍所说的俱是实情,但他在冰火岛十余年苦练,自忖纵是对上昔年四大高手之一的阳教主也有一拼之力,水涨船高之下,哪里还会将杨逍放在眼里,他冲杨逍嘿嘿笑了一声,缓缓言道:“谢某以下犯上,杨左使你大人大量•••”,稍顿片刻,又道:“自阳教主以下,明教上下当惟你杨左使马首是瞻,无论你将明教捣腾成什么样,也是理所当然•••,杨左使,谢某所言可对?”
杨逍虽说是聪明过人,但谢逊的话实是令人难以忍受,明明自己的职务高于他,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冷嘲热讽,无一不是针对杨逍所言。这让一向自命不凡的杨逍如何能控制住。他怒喝一声:“谢逊,竖子敢尔!”抬手弹出一颗小石子,夹杂着尖锐的啸声,袭向谢逊胸前的膻中穴。盛怒的杨逍在这一刻忘了明教同门不可相残,含愤出手,一心想致侮辱于己的谢逊于死地。
这一记弹指神通的功夫是杨逍一生所学中最为精纯,也最为引以为豪的绝学,昔年弹废了孤鸿子,近年来以此绝学和强敌交手,除了遇到武当山的张翠山和其师弟莫声谷和殷梨亭联手之外,无不得心应手,纵横无敌。心想在两丈之内,纵是昔年的阳教主也惟有暂退以避其锋芒,你区区谢逊,十年前不过一流之境,如今充其量也是个超一流,看你怎么挡?
杨逍的想法可谓是合情合理,而昔年阳顶天也确实对杨逍说过若是在近距离,自己也难以抵挡杨逍的弹指神通,然而这是在他和空见神僧比武之后,内伤长久不能痊愈的情况下说的。而逊如今的武功已无限接近于顶尖,比起阳顶天来更是丝毫不逊。
超一流高手和绝顶高手之间的最大区别不仅表现在内功的修为上,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对真气的运用上。简而言之,超一流境界的高手若想运功伤人,在不用兵器的情况下,必须和对方的肢体有所接触。而绝顶的高手则用足以透体而出的真气伤敌,随着对本层次领悟得越多,功夫则越高明,威力也就愈大。
长话短说,下面将镜头拉到杨逍弹出石头的那一幕。
杨逍离谢逊的距离不过丈余,事先又没有半分征兆,自信功力不下于谢逊的杨逍出其不意地发出暗器之后,自信满满地等着听谢逊中招倒地的美妙声音,可是等了良久,竟是没有回音,抬眼望处,谢逊指间已是夹住了自己十成功力击出的那粒石子。
谢逊就是这样伸手一抓,除此之外,似乎是再也没有了其它手段,但就是这简单的到了极点的手法,却发挥出了令人想像的威力。这谢逊当年和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短短的十余年,难道他的修为已经不下于昔日的阳教主了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精妙的手法都显得是那样苍白。杨逍如是想道。
原本谢逊并不打算向杨逍动手,相对于杨逍的无所作为,谢逊自知昔年的作做所为是在为明教抹黑,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杨逍,可一旦杨逍先动上了手,自己只是自保反击而已,这些年来,谢逊的功力大进,自信当可在百招之内挫败杨逍,而不是当年略逊其一线。
下面将是谢逊VS杨逍。
谢逊:准顶尖的修为+顶尖高手的气势+巨浪刀法+改良版的七伤拳
杨逍:超一流的修为+弹指神通+乾坤大挪移二层的心法+四十四门刀法
谢逊背后所负的黑匣中虽然装有屠龙刀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兵利器,但对于同门中人还是弃而不用,以他大成的混元功,以手代刀威力也是不凡,而杨逍似乎也没有用兵器的习惯,亦是以指代刀。
当年的二人俱是一流的身手,但十余年不见,杨逍也不知谢逊的深浅,和谢逊对峙片刻后,抢先出手。
在他的意识里,谢逊的内力修为虽然不下于己,但在招式的运用上却是有所不如,若非他杀心够重,只怕早就败在范兄弟的手下了。念及于此,杨逍摒指成剑,展开四十四门刀法,直直地砍向谢逊的脑袋。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面对杨逍这大刺刺砍过来的一刀,谢逊没有闪避。二人身材俱是高大,但谢逊的手臂比之杨逍犹是长出了一截,他左手握拳,一个侧步,砸向杨逍的右肘。若是杨逍不撤招的话,只怕他还没有击中谢逊,就会被谢逊先行得手。
二人的身形俱是其快无比,杨逍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在二人尚未相触之际,脚下一个回旋,以一种违背了物理规律的身法飘身而退,端得是赏心悦目,令人叹为观止。一击不中,杨逍也不作任何停顿,双后齐出,一手一记招式,一砍一刺,两招不分先后地又一次袭向了谢逊。
这次谢逊并没有再行攻击,相对于武功并不比自己弱多少的对手而言,并非只有对撼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对于气机的把握更为重要。杨逍的攻击瞬息而至,谢逊的身子也随着杨逍的前进而随之后退,在杨逍的眼里,谢逊后退的速度并不快,但就是这么不快的后退,给杨逍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待杨逍的去势已尽,谢逊的身形猛地一震,一时间气势大涨,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他右手举起,手掌较之往日仿佛薄了许多,正如一把出鞘的钢刀,杀气腾腾,一式最简单不过的力劈华山,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罩向了面前的对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