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风波
作者:苍述晓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12

“朋友.”

胤禟重复着武心宁的话,仍然抑制不住地哀伤.黯淡的眼神让武心宁想起了康熙四十二年在毓庆宫与胤礽最后一次对话,那天他也是一样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迅速转移目光.那些生命所不能够承受之痛,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透彻心扉的爱恋和分离,经历过暴风雨的洗礼,没有牢固地坚守在最后的阵地.而是选择在黎明到来之前,毫无保留地土崩瓦解,一直到天荒地老,他们的心里都只剩下当初繁华一场过后的残骸.

他的眼神与他无异.对,我忘记了他们是亲兄弟.爱新觉罗家的某些种子又在生根发芽了,武心宁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有她自己首先强大了,才能够保护他们,保护胤礽,保护胤禟.而能够帮自己实现这一切的,就只有胤禛.

这样的想法似乎很邪恶,好像我是在利用未来的雍正皇帝,不知道被他若了解我真实的想法之后会有什么结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有很多都会被带进坟墓.她就选择让这些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告诉胤禛,因为那本身也是一种伤害.

胤禟走了,武心宁还是感到了莫名的心痛与沉闷.

康熙的封号已经下达了,但是没有立即定下武心宁嫁入贝勒府的日子.隔了两日胤禛私下找到武心宁,言语之中透露出想要去皇上面前催促一番,都被武心宁压了下去.她猜测,康熙没有立刻确定日子,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如果再等一段时间,没准会腾过今年的木兰秋弥,那时候一废太子,自己跟在皇帝身边,也好为胤礽说上几句话.

胤禛把觊觎皇位的内心隐藏的很深,除了武心宁和胤祥,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当然这些人包括康熙和胤禛的生母德妃娘娘.可并不是所有阿哥都能够做到像胤禛一样把什么都藏在心底,大多数时候皇位的诱惑还是十分诱人的.这种诱惑,恰巧可以抹杀兄弟之情.

正月十一,康熙允许胤禛派人接武心宁出宫去贝勒府小坐.这算是什么提前熟悉熟悉门路吗武心宁一边坐在马车里自嘲,一边不经心地望向轿子外面缓缓经过的百姓.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照正月初五那天多了不少.也许快过完年了吧,大家都出来串亲戚或者逛逛集市.

久违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难得的舒畅.武心宁一时兴起,忙叫车夫停了马车,自己下来打算步行去贝勒府.

“姑娘可要作画?”

恰是正月天,三十晚上那一场雪依旧没有彻底融化.呵气成冰的时节,这位街头画师竟然只穿了一件对襟棉坎肩.武心宁本无心作画,但见那人衣裳单薄,画具粗糙,想必也是凭手艺混温饱.不由得善心再起,假装兴致很高地坐在藤椅上由他做画像.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最有魅力的.武心宁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不易察觉地打量着画师修长净白的手指,炯炯有神的丹凤眼.与单薄衣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眼中如火的神色,那是飞扬的才华,在朴素的外表下无可保留地外溢.

“姑娘乃富贵之命.”那画师似乎注意到了武心宁的凝视,不禁出言打破片刻的寂静.

倒是个有眼色的人,能看出我身在皇宫.不过这年头,懂的识人之术的也不再少数,所以没什么可稀奇的.“公子过奖了,不过普通人家而已.”懂得不暴露身份,无论什么时代,都是王道.这些年跟在皇帝和阿哥们身边,出了阅人心思之外,还学会了那终极无间的太极招式.

淡淡一笔勾勒,武心宁披落的发梢跃然纸上.眼看着画作完成,武心宁想要取过细细端详.结果那画师皱着眉头一观望,随之愤恨地撕毁成为碎片.

“公子这是为何?”显然被那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武心宁以为遇上了传说中的精神病患者,结果那画师转而眼含笑意道“我高估自己了,姑娘的神韵哪是这么容易描绘出来的!”

眼见着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过去恐怕胤禛要派人出来寻找.武心宁掏出银子,诚然道“公子费心了,我见刚才的画像已经很逼真.就算我拿过了,这是给您的银子.”说完,准备转身踏上马车离去,可那画师却不依,愣是拉着她不放.驾车的是胤禛府上派来接她的小厮宝音,宝音见有人“轻薄”自己家未来的主子,便毫不留情地要废了他一只手腕.

“宝音,别这样.”武心宁示意宝音放手,那画师捂着自己手腕,委屈道“我只是想问问姑娘府上何处,不能平白拿了赏钱,待画作好之后,想亲自给姑娘送去.”

原来是这样.武心宁本不打算说,可看这人也是倔强的傲骨种,若自己不说,那银子他定不会收下.银子不收下,恐怕他未来几天的温饱都无法解决吧.

“那就劳烦公子送到四贝勒府吧.”总不能让你送到皇宫吧,别说进去了,刚靠近神武门没准就要被当做刺客杀了.送到胤禛府上,胤禛自然会替自己收下的.

那画师终于作罢,拿了银子目送武心宁离去.

到达贝勒府,胤禛果然对她快晌午了还没见人影焦急万分,进门的时候恰巧要派人出去寻找,刚被十三阿哥胤祥给拦了下来.

宝音对自己主子一五一十道出原委,武心宁听着意思就是他赶紧把自己抧干净了,生怕贝勒爷补个不悦罚下来,冷面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胤禛也没对武心宁发脾气,只埋怨几句来的迟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胤祥悄悄告诉她,是胤禛以为她半道被胤禟的人给劫了去.

冷汗抑制不住地流下,他果然是个小心眼的人啊.以后的日子可谓是劳心劳神,面对丈夫都要这般的小心翼翼,估计等不到更年期,自己就要英年早逝了.

因为有府上其他女眷在场,武心宁不多和胤禛说话,只顾着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可能平日四贝勒忙于政事,很少与家人在一起谈天消遣,此刻贝勒府内也算暖意融融和和睦睦了.都说皇家的女人斗争多,武心宁也没看出来福晋们有什么不良心态,倒是胤禛从头到尾一脸凝重,话少笑容更少,除非是对着十三阿哥能多说几句.

这样的一个男人,活着也很累吧.

“爷,直郡王爷来给您送酒了.”高无庸出现在胤禛身旁,等着自家爷示下处理.胤祥纳闷地冒出一句“大哥怎么想到来给四哥送酒呢?”

“请.”胤禛淡淡一个字刚刚落地,庭院里便想起爽朗的笑声.武心宁与胤褆接触不多,必然不像和胤禛这般亲近,还要恪守君臣之礼,同其余女眷一样,她跪下给胤褆行礼请安.从胤祥的话听来,估计他平日与胤禛私交并不算多.

那拉氏是有眼色的人,见自家爷要会客,就带着众福晋妾室移步贝勒府的小花园.

“妹妹不是爱说话的人,以后嫁入了贝勒府,要与姐姐们多聊聊天,熟络熟络.”眼带笑意的关照,武心宁还是感觉有着莫名的隔阂.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边陪着众人散步.在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朝,除了这具肉身的父亲和兄弟,又有谁对我是真心的呢?胤礽,已经被我伤害走了.胤禟,我和他只可能是朋友.胤禛吗?他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有关于他的历史记载中,从来没有涉及到一个叫做武心宁的人.

今后的生命里,我要更加加倍地小心.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爱的人.若没有了他们,我的生命就真正失去了意义.

不过在贝勒府陪着这些女眷们散步吟诗,真的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武心宁发誓,回去之后告诉康熙,在嫁人之前都不要来贝勒府小坐了,因为太无聊.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打瞌睡的冲动,尽量安静地跟在嫡福晋那拉氏身后,做一只鸵鸟.

总不能说这一天没有意义吧!武心宁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终于可以起身与众人告辞.恰巧胤褆也打算离开,由于他送酒的时候只身前往,因此提出要搭武心宁的顺风车.武心宁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人家是王爷,跟自己坐同辆马车,在外人看来也是天大的恩赐了.那就恩赐吧,反正这辆马车也够大.

刚刚走到门口,武心宁便听闻一阵喧哗,噪音发源处正是自己轿子停着的地方.抬眼望去,原来是先前那位画师,拿着画卷送来,想是府中看守较严,不让他靠近吧.

“什么人在此喧哗?!”一家之主发话,那守卫便不再理会画师,跑到胤禛跟前跪下,道“爷,这叫花子说是要送画,拿着宁格格的画像在这里嚷了半天了!”

“你说谁是叫花子?你说谁?!”

武心宁来不及解释,那画师便上去揪过守卫的领口,狠狠给了他一拳.“四爷,他就是今日为我作画的人,我给了赏钱,他是来送画的.”看着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武心宁颇为那画师着急,当着铁面阿哥的面,你居然还能如此嚣张,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胤禛非要了你的命不可!武心宁是求平静的人,她赶忙上去出手阻拦,胤禛见状也喝道“都住手!”

那守卫立刻就没了方才的暴戾,画师也收敛了一些.只对着武心宁道“姑娘,我早就看出你非俗人之辈,这是我为姑娘做的画像,姑娘看看可否满意.”武心宁接过在“战斗”中微微有些破损的画像,也顾不得好不好看,只好满口称赞道“公子画之传神,非等闲之辈可比.”说完对他使了一个类似于“赶快走”的眼神,道“既然画像已经送到了,我就不留公子了…”

“等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