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心宁对梨膏糖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记得康熙四十二年,自己刚刚随着皇帝离开家乡,南巡的路途艰苦坎坷,她又晕船晕到不行.是胤礽悄悄藏了一对江宁府进献的梨膏糖给她,缓解晕船带来的痛苦.
那时候的武心宁很讨厌太子.从历史的记载来看,太子是一个暴戾骄奢,肆意□的人物,而且还是有名的双性恋.似有若无地,武心宁处处防着避着.接触的时间长了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太子是如此有才华如此可爱,堪称完美.他不但有着淡如茉莉的气质,还有着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如今尝着这颗梨膏糖,武心宁努力做到面无表情.因为对面就坐着自己未来的丈夫,还有送来这些礼物的主人.
胤禛给武心宁带来的是四贝勒府上的丫鬟.“四福晋已经把你住的院子都收拾了出来,她就跟着你吧.”很多话都不是当着“外人”的面能说的,但是武心宁理解胤禛的意思.这名叫巧儿的侍女是他书房内的侍婢,不但聪明灵秀而且嘴巴严实.武心宁对胤禛的意思,能偶做到一点就透不用深解,大多数时候她猜测,这是一种不可言喻的默契.
胤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故人已远去,就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只恨自己当初不懂她的苦心与无辜,硬是安了一个罪名在她的头上,害她不仅在宫中受了诸多冷遇和白眼,就连快要嫁给四弟的时候,都差点因为自己而毁了清白.
这一场风波似乎就悄然离去了.
武柱国带着武涛利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北京,来探望自己苦命的女儿.康熙大笔一挥,命胤禛与武心宁即刻完婚,也算了了武柱国一大桩心事.
婚事过后,固伦纯悫公主就随着额附回了蒙古.武柱国也带着儿子就势小住在胤禛府上.此刻的皇宫看起来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之中,康熙的确是用公主的仪制嫁出了武心宁,无论是从哪一方面,都给了武家人足够的面子和风光.
坐在新房等着夫婿的新娘,心头闪过千般滋味.从一开始的穿越,到现在即将为人妇,她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听从康熙的安排进了毓庆宫,以至于永远失去了胤礽的爱,失去了得到自己幸福的机会.
但当初若不这样做又能够如何呢?任别人去毓庆宫揭发胤礽的罪过,看着他早早地结束自己太子的生涯么?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做于心不忍.
对于未来的丈夫,武心宁竟然坚信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加了解他的人.他最想要的,不就是皇位吗?只要自己帮他得到皇位,忠诚于他,那么在他登基之后,定会保住胤礽一命.他远没有历史中描写的那般冷淡阴险,大多数情况下武心宁甚至觉得胤禛活得很有血性,而且很好说话.巧儿对前半句自然是无比的赞同,对后半句的解释是主子和四爷接触的不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看法.
半夜的时候胤禛带着轻微的酒气进了新房.与其他嫁入贝勒府的女人相比,在武心宁的意愿下,她的婚礼显然平静平淡得多.她不希望大张旗鼓地声张,毕竟以她的岁数来看,这个年纪嫁人有些不好说,而且之前还出了太子那档子事.她希望最大程度地保持低调,不要惹来太多的注意力.
盖头被人挑起,武心宁与胤禛喝了合衾酒.从此以后,我就是胤禛府上的人了.从今以后,我就与胤礽没有任何关系了,也没有机会再与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你开心吗?”
胤禛首先打破了宁静,武心宁回神望望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漾出一个温暖的笑,驱除片刻的尴尬,武心宁拿起琉璃酒壶,给胤禛手中的空杯斟满酒,又倒满自己的杯子,柔声说道“四爷,奴婢以后就伺候您了,有什么不周到的,您多担待.”
这样说没什么问题吧,我已经嫁给他了,他是我的丈夫,我日后必须尽心侍奉,要一生忠诚于他.得皇位这件事,自然会尽全力.如果我本身不能够保护好自己,得到他的欢心,又怎么去保护胤礽呢?
但是胤禛显然不这样认为.
“你是为了他才这样是吗?”一语道破武心宁的内心世界.她感觉到手心微微出汗.胤禛这样问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自己仅仅是为了胤礽吗?
对于历史的提前知晓,武心宁认为不是自己的错误.相信任何一个人处于这样的环境都会选择跟着胤禛而不是其他人.想要和命运抗争必须学会不让自己死,如果未来丈夫受到打击,那么她一样不会好过.
更重要的原因,武心宁一直没有对胤禛说.无论是索额图的金锅事件,还是南巡被戴莲绑架,甚至于这五年在皇宫生活的点点滴滴,她虽然与胤禛交流不多,但这个冷面皇子总能够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
嫁给胤禛,也算是报答他的一种方式吧.
这个原因不能对胤禛说,以他的性子,知道了这个原因,贝勒府还不得翻了天!
“四爷,奴婢已经嫁给您,将来就是您的人了,心自然是向着您的.”巧妙地避开锋口,武心宁暗示自己会忠诚于他.不过这显然不足以满足胤禛的心,他放下酒杯,不安地问“若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也会走,对不对?”
武心宁几乎想也没想就摇头,道“当然不会.”
不用再多解释,胤禛对她本能的第一反应很满意.喝光手中的酒,胤禛提起酒壶将自己和她的杯子分别斟满,道“爷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喝多酒,毕竟是不好的.但是在新婚之夜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两个微醉的人坐在床边交谈着彼此的内心,胤禛见她被凤冠压的抬不起头,不但亲手帮着解下沉重的首饰,还为她按压肩膀.
大多数时候武心宁都是一个淡定的人,但是胤禛的手抚上肩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了.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到底记载的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他不像做出这举动的人啊?还是我眼花了,喝多了?呵呵,可能是喝多了吧…
洞房花烛夜,就在迷迷糊糊之中度过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武心宁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胤禛的一只胳膊上面.睡梦中的胤禛呼吸均匀,脸上的线条异常柔和,完全没有往日冷面的迹象.
当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遮蔽衣物的时候,武心宁感到脸在发烧.被褥间还散发着隐约的酒气,武心宁试图挪开头,胤禛睁开了眼睛.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胤禛合上武心宁的眼睛,让她继续睡觉.
这哪还睡得着?武心宁轻微颤动的睫毛说明她还很清醒,胤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天要去宫里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跟爷一块走.”
“恩.”武心宁闭着眼睛点点头,她实在不好意思光着面对胤禛,所以选择阻断目光的交流.胤禛被她的表情和神态逗得想笑,拨弄拨弄她的头发,说道“睡不着就起吧,让巧儿进来伺候.”
“不要!”武心宁本能地睁开眼睛,几乎“吼”出来这两个字,太丢人了.“奴婢自己就行.”
“她伺候的不好?爷再给你换别人.”胤禛眉毛一挑,全然不理解她的想法.
“不是,奴婢不太习惯.”武心宁说着,捂住棉被,悉悉索索地埋在被窝里面穿衣服.
胤禛被她一系列的行为弄得无语,看样子等她服侍自己是不可能了.待她穿上衣物走出来的时候,胤禛才叫人进来收拾东西.
糟糕!武心宁暗道一声,她忘记打扫战场了,床上她睡的位置下面铺着一张白色的绢布,上面还有某些象征清白和贞洁的东西留作证物.是谁发明这个的?!太可耻了,武心宁颇有些欲哭无泪地看着巧儿从床上翻出了那张绢布,然后放在托盘里像捧着宝贝一样捧走.
这简直就像是犯罪的证物.武心宁纠结地看着巧儿出门,然后哀怨地瞪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她觉得结婚了以后就要对大多数事情抱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特别是现在这种状况.她毕竟还是个主子吧,这样太没面子了!
胤禛在她房里用早膳的时候,她跑到嫡福晋的房里给各位比她先进门的姐姐们敬茶.那拉氏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她的出身很好,武心宁总感觉她能够释放出一种强大的气场,来镇压住贝勒府里勾心斗角的女人.
喝了一肚子的茶,高无庸终于出现在门口.
“福晋,四爷让奴才来问问,宁格格的礼行完了没?”
那拉氏抿抿嘴笑着说道“这就完事了,妹妹快跟着高无庸去吧,别让爷等急了.”
武心宁跟各人道别,便退出门回了自己的院子.昨天蒙着盖头被领进来,她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看自己的小窝,此刻见了院子门口“藏心园”三个字,武心宁愣了半天.
为什么叫藏心园呢?难道胤禛的意思是自己别有用心?联想起昨晚喝酒前问的那一席话,武心宁皱了眉头.
“主子,爷在里面等着呢.”高无庸忍不住提醒一声,看着这位主子,好像心思很重的样子,莫非是不喜欢藏心园?没道理啊,这院子是爷亲自赐的名字.
“哦.”武心宁答应一声,往内堂走去,胤禛已经用完早膳,见了她神情略微凝重的样子,禁不住问道“怎地去敬了一圈茶,回来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完还不断地用眼睛斜视高无庸,似乎要从后者的脸上读出什么信息来.高无庸无辜地摇摇头,他感觉宁主子是在看了“藏心园”三个字之后不高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