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劫狱吗,不是要带着她走吗?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康熙明显是在找不到发泄对象的情况下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胤禩的身上,他气得哆嗦,甚至指着胤禩的鼻子骂他果然不愧是“辛者库贱妇”所生。胤禩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但武心宁清楚地看见他的眼角噙着泪。
“皇上,此事与八贝勒无关,八贝勒狭义心肠,念在昔日交情不错,才对奴婢伸出援助之手,还请皇上明察。”武心宁出于好意忍不住为胤禩辩解两句,岂料康熙冷笑道“朕还真不知道,你何时与胤禩交情不错?”
一句话噎的武心宁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看看康熙,又看看胤禩,便住了口。康熙冷冷看了胤禛一眼,胤禛意识到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说道“皇阿玛,儿臣相信八弟也是出于好意。”
“你倒是会做好人!”康熙一挥袖子,对李德全说道“胤礽和老九呢?”
“回皇上,查日汉说了,二阿哥刚回咸安宫,九阿哥正往养心殿来。”李德全也是刚刚得知消息,知道胤禟与胤禩合伙救了武心宁,而莽莽撞撞的废太子则带着若干民间高手跑到了法场等着救人。没想到的是康熙居然将这一切都预见的十分清楚,不但派人在宫门口守候武心宁,还派人在法场监视了胤礽。
康熙用近乎于得意的眼神看着武心宁,武心宁感到脸颊发红,她自己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特别是没想到康熙能够提前预见现在发生的一切。“你自己来说,朕应该治你什么罪?”
最狠毒的莫过于这招。大清律武心宁虽然没看过,但是这么多年学清史也肯定不白学。首先她与张明德说不清楚,就罪当浸猪笼。如果说张明德之事是冤枉了她,那么她与胤礽、胤禩和胤禟之间又作何解释?就算胤禛相信她,康熙也断然不会听她辩解半分。能让她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奴婢罪当其诛。”武心宁说道“只是此事与其他人无关,都属奴婢一人所为,还望皇恩浩荡,只处罚奴婢一人,奴婢不胜感激。”
康熙原本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武心宁会服软,求自己饶了她。没想到她却请命要弄个“罪当其诛”。康熙复杂的眼神看看胤禛,似乎无声地说“看看吧,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胤禛毕竟是康熙的儿子,深知康熙的脾性,忙抱拳说道“皇阿玛,儿臣可以作证,心宁嫁入贝勒府前后,一向端庄谨慎,凡有夫家之事必事事亲躬,绝无与外界私通之举!还望皇阿玛明察!”
康熙不理会胤禛,走到胤禩面前,问道“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罚你?”
“儿臣……罪当其诛。”胤禩也带了和武心宁一样视死如归的气势,不卑不亢,甚至都没有低头,让人觉得他不是犯了错误的儿子,而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康熙越看越气,骂道“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骂出这一句,胤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武心宁看康熙作势要上去踢胤禩一脚,吓得呆在原地,胤禛上前抱住康熙的腿,道“皇阿玛息怒,皇阿玛!”
“就你老向着他,在这样下去,你自己的女人都被他带走了,你还不知道!”康熙指着胤禛道“都给朕滚出去,都滚出去!”
听到这样一句话,武心宁心里打了一个问号,这是不是意味着,康熙不会治她的死罪了?胤禛拉着武心宁跪下磕头,说道“儿臣告退。”说完,胤禛不忘记拉着依然倔强跪着不肯低头的胤禩,硬带着他走了出去。一边往外走,康熙还一边骂着“一群畜生,都给朕滚!”
胤禛带着武心宁和胤禩几乎是“逃”出了养心殿,因为康熙已经开始摔东西了。武心宁大松一口气,没有侍卫来锁拿自己带自己去天牢,是不是说明她不用死了,康熙饶过她了?
“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武心宁声音有些发颤,她似乎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胤禛看看武心宁,又看看胤禩,对胤禩说道“八弟,谢谢你!”
“四哥何出此言?”胤禩从回到皇宫,还没有对胤禛说一句话。
“不管你今天为什么去救她,都要谢谢你。我原本以为会是九弟,没有想到会是你。”胤禛的话十分诚恳,虽然平淡如常,却透露着不一样的感激。
胤禩看看胤禛,听四哥的话语不像是开玩笑,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计划刺杀废太子的事情。那么心宁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心宁还没有告诉他。胤禩有些疑惑了,他皱着眉头看看武心宁,又感觉到一阵惭愧,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没能救她走,还是让她回来了。”
“八弟,万一今天我得不到这一纸圣谕,万一皇阿玛没有让五弟带着圣旨等候的法场……就只有你能够救她带她走了。”
这就是胤禛神奇的地方。一刹那,武心宁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这个冷面皇子会让那么多的人对他誓死效忠终身追随。他的心里承载了太多的情感,只是从来不表现在脸上而已。也许他成为皇帝之后,会采取很多措施来保住自己的皇位,无论那些手段有多么残酷,最终的结果都是让完美地收拾了康熙留下的烂摊子。
“四哥……你不怪我?”不怪我私下带着她走,利用她迷惑张明德为我做事,还想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你?
“怎么会怪你?我们是兄弟!”胤禛拍拍胤禩的肩膀,宽慰道“皇阿玛今日不会再召见我们了,我手头的事情都交到了五弟手中,现在剩下的,就是带着心宁回贝勒府面壁思过。”胤禛指指不远处走来的一排侍卫,道“看见了吗,我们恐怕短期之内都没有自由可言。”
胤禩哀伤地看看武心宁,而后者则选择别开脸,不与他对视。“心宁,咱们要走了。”胤禛提醒武心宁跟胤禩道别,已经有侍卫来“监视”他们离开,武心宁打了一个千,道“八爷保重。”
胤禩点点头,道“侧福晋也保重。”语气尽管无奈,却在表面上维持了最大的风度。
武心宁坐在马车里与胤禛回贝勒府。这一天一夜,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贝勒府侧福晋变成了阶下囚,又从天牢的死刑犯变成了现在拥有生命权利的人。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还能活着,还能和胤禛坐在一辆马车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优哉游哉地回贝勒府。当然,除了她那一身没来得及换掉的囚衣以外。
高无庸早已将胤禛带着武心宁平安归来的消息送回了贝勒府。嫡福晋那拉氏听闻武心宁被判了死刑,当时就掉下泪来。又听说胤禛不回家在皇宫跪求圣旨,更是心疼得要命。胤禛求到了圣旨,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要过去,结果来串门子的三福晋却告诉她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就是胤禩跑去天牢劫狱救人。
波折一个接一个,眼下可算是平息了。那拉氏带着贝勒府一众女眷在门口迎接两个人的到来。武心宁一下马车,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众人,那拉氏眼圈一红,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说着,拿过婢女递上的一个水盆,武心宁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以为又要朝自己身上泼过来。岂料那拉氏拉着她说道“妹妹多心了,刚从天牢回来,用这个洗洗手,吉利。”
武心宁知道那拉氏是好意,被胤禛的女眷们看着,如果她拒绝的话,无疑是伤了那拉氏的感情。而且胤禛还在旁边站着,自己如果表现不情愿,胤禛定不会与自己为难,却会驳嫡福晋的面子……对于女人来讲,在女人面前,面子无疑是很重要的。
她挽起袖子,在水盆里面洗洗手,夸赞道“姐姐想的真周到,多谢了。”“自家姐妹,别这么客气!”那拉氏和胤禛说了几句话,众人便跟随他们往屋里走。
胤禛去那拉氏房里交代几句话,便留下高无庸送武心宁回藏福阁。府里的女眷们没有立即散去,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们都上前说着一些吉利话,无非是很高兴看到她平安回来之类的。再次得到生命的武心宁突然感到了生命的可贵,还有装点自己生命的风景,她决心以后不再忽视这些,无论对谁都要以礼相待重视起来。
回到藏福阁,虽然只离开了不到一天,她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院子里拴着胤禟送给自己的狗,石桌上的笼子里养着一只可爱的珍珠兔,本来是一对的另外一只被刚逝去不久的胤衸要了过去,那孩子养没几天,兔子便死了。
武心宁突然感觉活着真好,她轻快地跟院子里得每一个下人打招呼,平时她在藏福阁很少说话,除非是胤禟来了与他斗嘴,否则一整天不说话的情况都很多。莲儿端来嫡福晋吩咐早就备好的粥,鄂尔泰拿着扫帚打扫藏福阁的庭院,书桌上还有自己正在临摹的胤禛的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也许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武心宁会坚强而勇敢地活下去。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徘徊,她不仅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更加确定在她的生命中还有这么多的人在乎她关心她。而并不是如她所想,在这冷冰冰的大清朝没有真正的依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