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末尾,不知为何今年冬天过的异常缓慢。眼看着就要打春,突然就来了一场寒流。下了两天大雪不说,气温也跟着骤降。这样的天气适合呆在温暖的家中,烤着炭火捧着手炉。但是这两样东西只有在富贵人家才能够用的上,在贫穷的地方或者被圈禁的地方断然不会出现,比方说养蜂夹道。
胤礽偷窥御帐的事情发生之后,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人便是胤祥。他本是康熙最为喜爱的一个皇子,因为这件事情被圈禁在养蜂夹道,一直没有得到释放。武心宁本来使唤银子派人多番打点,岂料后来康熙下了圣旨圈禁,一般的侍卫也不会为了这些银子去跟皇帝找不痛快。
胤禛没有被圈禁的时候,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探望胤祥一番。每次都嘱咐看守者不得怠慢。出于胤禛一直得到康熙夸奖,那些个人也不敢对胤祥怎么样。自从胤禛被圈禁之后,势利眼的侍卫们就慢慢不去理会胤祥。再加上胤禛和武心宁都失去自由,便没有人再日常关照留意。
天气越发寒冷,胤祥被圈禁的养蜂夹道因为阴暗潮湿,使得他患上了风湿病,每日十二个时辰总是不间断地胀痛,仿佛关节处抹了辣椒油一般。
胤祥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央着侍卫到胤禛府上来找四哥,当是恰好是胤禛和武心宁因为张明德之事而被圈禁的日子,又赶上胤禛被康熙叫道皇宫挨骂,嫡福晋那拉氏因为担心自家爷而跑到皇宫去德妃处寻求帮助。那个来寻胤禛的侍卫没见到其他的主子,也因为这趟差事没有什么油水,就随随便便将这消息传达给了胤禛府上的一个地位并不显贵的格格。
这个格格姓安,从入贝勒府到现在只见到胤禛一面,而且并未育有子女,因此在附中地位比丫鬟高不了多少,有时见到嫡福晋的大丫头还要礼让三分。安格格本是记得这件事情,岂料后来因为胤禛被圈禁的事情,整个贝勒府都人心惶惶,生怕惹爷不痛快,一来二去竟然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胤禛这会儿的圈禁被解除了,而且还升级成为了雍亲王,自然会有不少人前来巴结。而圈禁在养蜂夹道的胤祥,则因为这段时日侍卫和牢头的怠慢而病情越发严重。特别是这几天气温骤降,而且屡降大雪,胤祥往往疼的夜夜不能寐。
听说胤禛升位做了雍亲王,胤祥内心感到欣慰,但是因为胤禛一直都没有来探望胤祥,所有人都以为胤禛不打算管这个被圈禁的弟弟了,所以更加不将他放在眼里。终于在胤禛被封为雍亲王的这天,胤祥的嫡福晋兆佳氏哭着跑到王府来跪下,重重给胤禛磕头,求他去看看可怜的十三爷。
胤禛本想着要去给他报喜,明儿再求皇阿玛放了他。本是满心的喜悦此时却变成了陡然的哀伤。胤禛冷着脸,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和东西跑到养蜂夹道探望胤祥。而雍王府的安格格此刻也想起了这件事情,哭哭啼啼跑到那拉氏那里承认“错误”。那拉氏没有别的办法,这种事情根本不能隐瞒包庇,只能如实告知胤禛。
胤禛到了养蜂夹道,胤祥正在只有一条薄毯的床上闭眼假寐。听见“雍亲王”到来的通传,胤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乱子,踉踉跄跄起身,眼眶微红,委委屈屈叫了胤禛一声“四哥……”这一声四哥叫的胤禛心里发酸,看看胤祥的腿还有手上的冻疮,他毫不留情地责罚了掌事太监和看护的守卫。
胤禛得知胤祥曾经求守卫去府上找自己,不禁心生疑惑,半晌道“我从来没有得到消息……皇阿玛圈禁了我,我刚刚得到自由。”“四哥,此事不要追究,眼下皇阿玛封你做了亲王,你不要老是来看我,只叫大夫来就可以了。”免得连累你。胤禛被胤祥这一番话说的心里发堵,安顿好他之后就火速赶回了雍王府,准备兴师问罪。
那拉氏没法替安格格隐瞒,只好如实说出,又帮着她说了不少好话。岂料胤禛的软肋之一便是胤祥,他受不了胤祥那声委屈的“四哥”,更受不了胤祥那充满希望又充满受伤的眼神,于是大发雷霆,其他院子的格格主子来了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劝的住。
无奈之下,那拉氏命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到藏福阁请武心宁。
武心宁正在桌边临帖,桌上放的是胤禛写的诗,身后挂着前两日圈禁的时候胤禛为她做的画像。听嫡福晋的大丫头把原委说了一遍,武心宁为难道“福晋也劝不住?那我又怎么能够有着能耐?”
出于对那拉氏多日来照顾的感激,本来打算置身事外的武心宁跟着丫鬟到了胤禛的书房。
看样子胤禛是真的动气了,居然说要把安格格给砍了。武心宁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安格格,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这个安格格从入府就没被胤禛宠过,孤孤单单在贝勒府的日子并不好过。眼下胤禛做了雍亲王,她本来有机会能够得到一些荣宠,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可怜!
大大小小的主子丫鬟站了一屋子,胤禛偏要执行家法。胤禛从来不打女人,除非逼急了嚷两句,连骂的情况都很少出现。眼下胤禛让高无庸把安格格拖出去砍了,高无庸踟蹰半天不敢动手——再不得宠,不也是主子?!
“爷吉祥。”武心宁给胤禛见个礼,站在那拉氏身边,胤禛抬头看她一眼,仍旧气鼓鼓地不予理会。
“啪!”胤禛把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摔,武心宁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帕子便掉在了地上。武心宁低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胤禛,胤禛瞪了她一眼,又看看那拉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拉氏见状,忙斜眼瞪了武心宁的侍女莲儿一眼,莲儿马上低头捡起帕子,又塞进武心宁的手里。
“高无庸!”胤禛见高无庸不动手,骂道“你反了?!”
高无庸听后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其他屋里的女人们爷都诚惶诚恐不敢上前接茬,更不用说为安格格求情了。
那拉氏不经意地碰触武心宁的手肘,似乎是示意她上前为安格格说情。
“爷……”还没等武心宁开口,胤禛带着一股子气,说道“谁叫你来的?”不着痕迹地看了那拉氏一眼,胤禛的语气倒是没有先前的硬,说到“回去!”
武心宁没动地方,看看跪在地上的安格格,然后转身就往外走,都没给胤禛打千儿。
“站住……你干什么?”胤禛见武心宁好像来了脾气,喝道“爷还说不得了?!”
武心宁假装无辜又带着些理直气壮,回头说道“爷不是让奴婢进宫给皇上谢恩?奴婢这就去……顺便汇报一下雍王府和十三爷的情况。”
这简直是□裸的威胁。武心宁抬出康熙来压胤禛,换做府里任何一个女人,恐怕早就已经吓得没了魂儿,没想到武心宁还在这里气定神闲—甚至可以用理直气壮来形容,那叫一个心安理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胤禛眯着眼睛看武心宁一眼,心道就你胆子大,敢明着暗着就和爷对着干。“知道抬皇阿玛压爷了?信不信爷今儿个连你一起砍了!”
胤禛这句话并没有造成自己之前预想的效果,武心宁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笑。她假装很严肃地说道“那奴婢倒是荣幸了……能为了十三爷死在四爷的刀下,也是一种幸福!”说完看看安格格,说道“所以你不要哭,你应该认为这是荣幸。”
安格格一听武心宁这话,立刻愣神忘记哭泣。其他的女人包括嫡福晋在内,都被武心宁这一番话吓得屏气凝神,准备迎接来自胤禛的更强烈的暴风雨。
“四爷,十三爷现在被圈禁了,而且又害了病,可谓是身心皆受到创伤。四爷与十三爷素来交好,您本应是他此刻的安慰和依靠……可若四爷若此作为,恐怕会给十三爷的心头添上一道硬伤。”武心宁指指胤禛的女人们,说道“无论是福晋、侧福晋,还是格格和爷未来得及宠幸的人,不都是爷的女人?爷若今日杀了安格格,奴婢敢担保十三爷的病会重十倍。”
胤禛被武心宁的一番话说的冷静下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安格格,怒气仍旧未消除半分。那拉氏见胤禛有缓和的迹象,马上上去软言相劝,其他几个妻妾见状也时不时地搭上几句好话,只听胤禛不耐烦地说道“拉下去大十大板,来日在十三爷面前认个错!”那拉氏给安格格使个眼神,安格格马上磕头道“奴婢谢爷恩典!”
之后的事情,就都交给那拉氏处理。实际上化解胤禛的怒气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只不过他平日太过喜怒不定,冷面惯了,连自己的女人们都怕着他。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谁也不敢上去相劝罢了。
武心宁也没有白劝胤禛一场,下了处罚安格格的命令之后,胤禛看着武心宁,冷冷说了句“回藏福阁,给爷好好思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嘴,还威胁我,你可真是第一个!
小小的风波就此过去,武心宁对着胤禛的背影做个鬼脸。那拉氏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还是妹妹有办法,只是连累你了。”武心宁微微一笑,道“爷是面冷心热……妹妹没做什么,姐姐也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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