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唇语
作者:风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45

王宝岩涨红了脸,好像不为人知的伤疤被人猛然揭开一样难受。.

“我……我没说谎,大姑十五年前回国,很……很多人都见过的。”

“你见过吗?”宁丹追问。

“我只是个小后生,没,没资格见她。”

“谁有资格?石景山有资格吗?”

“他也……”

王宝岩没有说下去,宁丹隐约明白了,他没有猜错,谢盈芳只是一个神化后的名字,一个符号,一个图腾,她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盈芳已经成为一个象征,令她的同胞们前赴后继,在她指引的路上永不回头!

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

亚瑟让宁丹去唤醒生物机器人的时候,并没有让他先找谢盈芳,必定事出有因。

“婵普优在大姑身边做事,她……她肯定见过,这些年都是由她来传达大姑的指示。”

王宝岩不愿意让持久的信仰如此轻易幻灭,也是情有可原。

“快躲起来!”

桑珀达拉忽然一声惊叫。

她在战争中长大,对局势有敏锐的直觉,随后也证明了她的判断准确,政府军拉开与游击队的作战距离,是为了避免炮火支援误伤友军。

轰!

轰隆隆!

硝烟四起,政府军25毫米口径的高射机关炮朝游击队阵地密集发射,到处是炸飞的碎屑和尸体残骸,炮弹落在掩护处附近爆炸,剧烈的冲击波将人体肌肤活活撕裂,炽热的气浪造成重度烧伤,即便没有直接命中,受到波及的士兵也难以存活。

宁丹几个人躲在一个炮坑里,这是预先做出的聪明选择,除非刻意为之,战场上两发炮弹落在同一个坑里的机率接近于零,弹片从头顶呼啸而过,他们落得一头一身的泥土,但还是要比别的士兵变成烤猪后炸成碎片好上许多。

美中不足的是炮坑稍嫌挤了点,特别是吴努温队长又从坑外跳了进来,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他带来的是吴凯东温司令员的指令:“派几个人先过去侦察一下,确定可行,大部队再采取行动。”

这时容不得半点犹疑,所有人的活路都维系在这一次侦察上,宁丹主动接受任务:“我和我妹妹一起去。”稍一停顿,他又说:“王宝岩受伤了,你帮我照顾他。”

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下,外出侦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和直接将脑袋伸到敌人的枪口下没有什么两样,努温深知此行的凶险:“我会让人把他背回后方的根据地,你放心地……去吧!”

哗啦!

一大片泥沙被气浪掀起,朝炮坑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几个人同时把头一缩。

搞得好像交代后事似的。

努温将一支双发信号枪交给宁丹:“要是可以通行,你就发信号弹,要是被捕了……先把枪扔掉。”

要是被打死了,也就没有你什么事了,这话不言而喻。

好吧,就算做不了勇士,至少还能混个烈士当当,宁丹接过信号枪,就像从头顶落下的炮弹一样,明知没有活路,也没法子躲得过。

桑珀达拉在旁边插话说:“我也去!”

女娃马上跟着说:“我也去!”声音和表情都跟桑珀达拉一模一样。

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不出声则已,一开口必定令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是被吓傻了还是有意讥讽桑珀达拉。

而对于女娃而言,可能是觉得这样说很有趣,或者是桑珀达拉严肃的神情令她模仿,就像小孩子鹦鹉学舌一样,图个嘴快,并没有特定的意思。

桑珀达拉狠狠地白了女娃一眼。

好在宁丹及时和稀泥:“同去,同去!生日派队有这么热闹就好了。”

政府军的前沿士兵已经撒离到后面的安全位置,在双方对峙的中间留下一块空旷地,宁丹、女娃和桑珀达拉发足狂奔,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大炮的射程范围。

“女娃,以后晚上你自己乖乖睡觉,不用学桑珀达拉的动作和说话。”三个人匍匐在地上,观察四周动静时,宁丹抽空在女娃耳边悄声说。

“那她把衣服脱光光的样子,我也不用跟着学吗?”之前在竹屋里,宁丹和桑珀达拉的**一幕,对女娃来说印象太深刻了。

“……”

政府军士兵并没有料到,有人会穿越炮火的轰击,跑到跟前窥探,他们靠坐在地上,优哉悠哉地等待己方炮火拔除对方的火力点,扫清障碍,再冲过去往半截埋进土里的游击队员脑袋上开枪。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整排的士兵被打得人仰马翻,有的嘴上叼着刚点燃的香烟,还没来得及在中弹前先吸上一口。

大部分都是宁丹开的枪,对于近距离击中毫无防备的目标,他比较拿手。

枪声吸引了附近大批的政府军士兵过来增援。

三个人在黑暗的丛林中奔跑,政府军士兵四下合拢,这时候比的不是准头,而是反应速度,宁丹往往和冲前的士兵打个照面,在他瞄准之前先一枪撂倒。

女娃在跑动中的命中率丝毫没有降低,她仍然使用单发,一枪一个,连子弹都省下来许多。

桑珀达拉锦上添花,往往在女娃击中的目标身上补上一梭子,因为这时候她才看见林中敌人的幢幢黑影。

三个人在政府军的包围圈中横冲直闯,敌人倒下越来越多,自己却毫发无伤,“乒乒乓乓”的枪声连续不断,对方军官手持步话机,不住要求增援,声称遭到敌方大规模攻击。

宁丹、女娃和桑珀达拉突破防线,冲进营区东南面兀突石骨的山中,这里地势险要,危峰兀立,怪石嶙峋,政府军士兵随后追袭,宁丹朝来路扫了一梭子,叫住女娃和桑珀达拉停止射击。

他们是来探路的,可不是来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

三个人在林中找了个山坳处躲藏,刚伏下身子,大队官兵已经追上来,端着枪四处搜索敌人。

宁丹偶一回头,不禁目瞪口呆,他们的藏身处对面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崖,崖壁如镜,月光将三条绰约的身影投射在崖壁上。

桑珀达拉扭过头,也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疵漏,宁丹做个嘘声的手势,朝下指了指,桑珀达拉会意,顺着长满杂草的斜坡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

宁丹将女娃轻轻一推,两个人一前一后滑下斜坡,林中杂草丛生,掩盖住他们的身影,还没站稳脚跟,头顶传来沉重的军靴脚步声,已经有士兵搜寻过来。

宁丹和女娃紧贴着靠在坡边凹处,女娃红唇微启,眼见着又要问为什么,刚才宁丹把她推下斜坡,事先也没多做解释。

宁丹心中大急,来不及让她噤声,头一低,嘴唇堵在她的樱桃小口上,女娃睁大眼睛,对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无可适从。

“不要说话。”宁丹只是下意识地在她的嘴唇上嚅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女娃清晰地感觉出他的话意,同样嚅动着嘴唇发问,宁丹居然也完全理解。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人双唇紧触,完全凭借与对方的默契,无声无息地对话。

不是唇语,犹胜唇语。

“因为有敌人在上面搜索,不能让人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又说话?”

“我没有发出声音,别人都听不见,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

“……宁丹!”

“干嘛?”

“以后我们都这样说话好不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