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再远,也有走完的时候,何况路途没有想像的那般遥远。.
人纵使害怕,也必须面对,因为没有逃避的余地。
敢邦族联军的凯东温司令员,倒卧在山洞里,额头的弹孔上汩汩流着鲜血,他的两名心腹手下横尸在侧,也算是生死相随,同归极乐了。
桑珀达拉扑在宁丹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男人的怀抱是女人休憩的港湾,让疲惫的心能找到落脚的去处,这里是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以前已经有过很多次的验证。
不会错的,她知道。
“凯东温对你还不错,你不应该打死他的。”宁丹缓缓地说。
桑珀达拉的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望着他,脸色变得煞白,她想说“我没有,不是我干的,我被他们抓来这里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死了”,这番话她早己盘算好,但与宁丹的视线对接,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们面对面贴身而立,酷热的阳光从洞外照在身上,桑珀达拉却从心底冒着寒气,宁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话,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你去腊戍不是找我,而是去和唐镇东碰头,你一直都是卧底,游击队第一次被围剿,就是你在通风报信,政府军到的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上床,到处都是枪炮声,你并不害怕,因为你心中有数,后来部队突出重围,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就带路来到泰北,游击队不管怎样转移,行踪都被政府军掌握到,是因为努温他们都把你当作自己人,特别我不在的时候,每一次行动前,都会先告诉你,怕你没有时间收拾东西。”
桑珀达拉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宁丹看着她,等着她开口,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宁丹叹口气,帮她把话说出来:“你想说唐镇东昏迷不醒,不会招供,事实上我没有问过他,只是在他的房间里,捡到一本特工部签发的通行证,这让我想到事情不那么简单,我当即查询,搞清楚了他的身份,当时房里的三个女孩也替我保守秘密。
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露了陷,我到腊戍,连努温也没告诉,你怎么会知道,还提前到酒店里等我?
我安排你住在猛虎军的招待所里,是不想你再有瓜葛,如果你不回来,事情已经了结了。”
宁丹心下叹息,在腊戍分别时,他叮嘱她不要到处走动,桑珀达拉答应了,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可是她还是食言了,她出现在这个山洞里,代表着亲手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她自己放弃了。
宁丹轻轻地捋着桑珀达拉长长的秀发,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亲昵的动作了,他的心很疼,事与愿违,已经不能再刻意维护,桑珀达拉的行动替他作出了选择。
她在默默地流泪,日光将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洞外的人都看着他们,心情格外沉重,隐约猜到了不好的事情。
“你的父亲为敢邦族联军而牺牲,而你做的恰恰相反,如果他还活着,会怎么做?”宁丹的问话,与其说是提醒桑珀达拉,还不如说是为自己下最后的决心。
桑珀达拉在他胸前无言地摇头,泪珠缤纷而落,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是部队的领袖,就要为部队解除危患,即便他下不了手,也必须这样做。
“不要把我葬在我父亲的坟墓旁,我没脸见他。”桑珀达拉低垂着头,哽咽着说,稍一停顿,语气随即又激昂起来,“也不要把凯东温和我父亲葬在同一个墓园,他不配!”
“为什么?他和你父亲一样,都曾经是敢邦族联军的高级将领,应该享有同样规格的葬礼,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不能这么做。”宁丹少有地拘泥起原则来,这不是他一贯的做法,但是现在故意为难,可以让桑珀达拉说出实情,说出不为人知的真相。
“我父亲不是战死的,这只是宣传的需要,他那次受的伤并不重,过了两个月,已经逐渐好转,可是凯东温为了坐上我父亲的位置,指使人加大了药的剂量,我父亲的身体虚弱,喝了药后不停地吐血,几天以后就死了。
那时候我的年龄还小,凯东温表面上照顾我,但是从来不敢正视我的目光,长大以后,我才明白父亲的真正死因,这时敢邦族联军已经沦为凯东温的部队,我没有选择,要为父亲报仇,就必须借助政府军的力量,把凯东温的部队打垮。
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我很犹豫,也很害怕,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看着你哭,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我们到仰光,我没有通知特工部,你去了莫斯科,我才不断地把部队的位置,泄露给政府军,可他们总是围而不打,直到我把你回到腊戍的消息告诉他们,才发起攻击,只要能捉住凯东温,付出的风险就是值得的。
我知道他会到这个山洞里躲藏,而你绝对不会这么做,我本想带人来杀了凯东温,为父亲报仇,了结这件事,然后悄悄返回腊戍,以后做你的女人……”
桑珀达拉没有把话说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上宁丹,其实黄岩洞位于野谷岭的西侧,碰面的机率很大,但她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可以静悄悄地来去无人知晓,幻想却在现实中瞬间破碎。
桑珀达拉的计划已经筹划了两年,那时的凯东温权势熏天,她一名孤身女子无力与之对抗,只能虚以委蛇,以出卖部队为代价,换取为父报仇的机会。
这样的做法坚忍而又天真,当她在九泉之下,告诉父亲已经报仇雪恨,但同时也摧毁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部队时,父亲是会为她骄傲,还是死不瞑目?
人一旦误入歧途,则很难再回头,桑珀达拉已经被复仇的怒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前景,也看不清形势,其实她错失了许多良机。
后来的凯东温已经失势,除了几个心腹手下外再无兵权,她完全可以对宁丹和盘托出,可是她不敢,怕宁丹看不起她,因为她的叛变而离开她。
她不愿失去宁丹,宁愿在无法回头的路上独自走下去,幻想着有一天噩梦会醒,事情过去了,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很傻,真的很傻。
不管怎样,一切都终结了。
桑珀达拉把头埋在宁丹的怀里,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不舍得离开他,真的很舍不得。
“再吻我一次,好吗?”
阳光耀眼,山洞外的人低着头慢慢地走开,他们不忍心再看这一副生死离别的场景,那是众人拥戴的军队指挥官,亲手送心爱的人上路。
呯!
日刚过午的时候,黄岩洞里传出一声令人心碎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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