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明塔传(上)
作者:波波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00

我出生在一棵睡莲上,我的父亲是哭河之神科库托斯,他在看到我晶莹的皮肤时欣喜若狂,因为那象征着我是一名美丽的水泽仙女。。c

因为生活在冥界,所以父亲几乎无时不在我的身边看护着我。十八岁之前我没有任何朋友,除了父亲和阿克伦河上的摆渡人卡隆我从没见过别人,当然除了那些渡河的亡魂。我经常坐在睡莲上给亡魂们唱歌听,可他们的嘴里总是含着渡河的硬币,不过我仍然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愉悦舒缓的表情。

阿克伦河的岸边终日徘徊着一群亡魂,他们没有钱,于是卡隆将他们放在岸边一年之后才会帮他们渡河。我很想去和他们聊天,可是父亲不允许我离开河水,于是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在岸边哭泣,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正是他们流出的泪水汇成了我们家的哭河。

哭河的背后是憎恨之河,掌管那里的是我的姑姑斯提科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那里是禁地,谁如果踏入那儿就会失去神性,当然哈迪斯大人除外。父亲很忌讳提起哈迪斯大人,他像无尽的黑暗一样让人畏惧,没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他始终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遮住脸和全身。父亲跟我说斯提科斯姑姑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妹伊芙琳有一次按捺不住对哈迪斯大人的仰慕用水晶球偷看他,结果双眼被冥狱之火烧没了,从那以后每次听到有关哈迪斯大人的话题我就会很害怕。

十八岁后父亲放宽了我可以出行的范围,于是我真正的有了几个朋友,她们和我一样是美丽的水泽仙女。我们每天都快乐的在水中嬉耍,直到有一天。一个精力充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到我们身边,他容貌英俊,散发着芳香,略微飘起的长发垂在肩上。脸呈瓜子形,前额宽阔,精明、坚定、安详、端庄和自豪。克莱特一下就爱上了他,然而男子却喜欢上了达芙涅,达芙涅却并不喜欢他。他就是太阳神阿波罗,他疯狂执拗地追逐着达芙涅,惊慌失措的达芙涅找到她的父亲河神珀纽斯,肯求父亲改变她的形貌,以躲避阿波罗的爱情。珀纽斯应允了女儿的要求,把她变成了一棵月桂树。阿波罗伤心欲绝的离去,临走前取下一枝月桂树枝做成桂冠戴在了头上。克莱特则患上了相思病,她坐在地上,不吃不喝,忧伤的眼睛追随着天空中的太阳神。很久之后,她慢慢和大地连在一起,变成了一朵向阳葵。

这样的爱情悲剧并没有让小仙女们心痛多久,一个叫许拉斯的美少年出现在河边,迪奥普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并将他带回遗忘之河的深处,在那里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没过多久,许拉斯的主人赫拉克勒斯出现了,愤怒的赫拉克勒斯将许拉斯溺死在遗忘之河里。可怜的迪奥普从那天开始便彻底疯掉了,每天我们都会听到她一个人在遗忘之河里执着地寻找,口中反复吟唱着那首关于爱,关于思念的歌。

“我将唤你的名字在每一个黎明,既然我已知晓它。

你爱这河水么,冰冷的?

不必告诉我,对谁的炽烈的爱折磨着你,

对谁的爱灼烤着你——

寒冰之心中不熄灭的火。

你爱这泉水么,冰冷的?

像我搂住你的手臂这般冰冷,

像我的姐妹那样沉默,

像我的双脚陷入的泥泞……

许拉斯,你爱这泉水么,冰冷的?

像你搂住我的手臂这般冰冷——请将我的面颊冷却

像你的姐妹那样沉默——打湿了所有火绒

像你的双脚陷入的泥泞——囚徒的安宁

你不必唤我的名字在每一个黎明

在这河水中,冰冷的。”

——节选于诗歌《许拉斯与水泽仙女》

经历过这些爱情悲剧之后我以为自己不会去爱上任何人了,然而当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丘比特的金箭还是不偏不倚地射在我的心上。

在他出现之前我本想做一个蜗居哭河的淡泊女子,自给自足,春暖花开。父亲在哭河的深处用红色的尖晶石为我建了一座美丽的宫殿,可是我更喜欢岸边的小木屋,因为狭小的环境让我觉得有归属感,而不是空旷的寂寞。

那天我正在清理从阿克伦河蔓延到木屋四周的彼岸花,卡隆站在船上远远地跟我打着招呼,忽然一声凄厉的马鸣刺破长空,一架由四批黑色骏马拉着的战车从远处呼啸而来。岸边的亡魂紧捂双耳纷纷下跪,就连卡隆也在船上跪了下来。战车里一个高大的黑影手持双叉戟,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他的黑色长袍遮住了脸和全身。

黑衣人在我身旁停下,披风下原本应该是脸的地方现在就像一个黑洞,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他径直向我走来,路过的地方彼岸花全部凋零,就连哭河里的泪水都结成了黑色的冰。我浑身颤抖着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清理彼岸花的铲子上仰面摔了下去。然而一张宽阔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我紧紧闭着眼睛,浑身酥软地瘫倒在他的怀中。他的身上竟有淡淡的清香,那香味不属于任何一种花。

“是谁这么无礼?”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那是趾高气昂的冥界判官米诺斯。

“判官大人,那是我的女儿……”父亲显然听到了米诺斯的吼叫,但当他看到黑衣人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王……王上……”

他将我放在地上,没有说话。当他将披风取下露出脸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竟然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他的面容举世无双的俊美,一双黑色的眼睛透着冷酷犀利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他的威严。那一瞬间,我心中的花绽放了,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那天他第一次和我的父亲聊了很久,却都与我无关,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服侍他们,当他们提到“塔尔塔洛斯”时,父亲便让我出去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一刻我只希望它能与我相关,我甚至在想象他从哭河将我迎娶走的场景。

然而从那天他走之后,父亲便一直紧锁眉头。直到有一天他鬼魅般地出现在我的床前,将我抱到马车上带走,我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是他,我记得他身上特殊的味道。父亲却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当他赶来时,看到的是冥界的王上将自己的女儿带走了。我看见父亲悲痛欲绝地瘫坐在地,最后啜泣着消隐在哭河的泪水中。

我的心情混乱复杂,因为父亲的悲伤而心痛,又因为他的到来而欣喜。我无措地抱着他的腰,跟他一起穿过灰色的真理平原。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冥河之外的地方,只是从父亲的叙述中想象过,广袤的灰色平原,连接着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渡过冥河的亡魂要在这儿接受判官的审判,然后决定是通往爱丽舍乐园还是八层冥狱。

他的宫殿建在乐园和冥狱之间,雄伟庞大,富丽堂皇,他毕竟也是掌管财富的神。然而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后殿的花园,虽然这会儿那儿只有黑色的白杨和不结果的椰树显得有些恐怖,但我相信我会将她变成一座美丽的花园。

他总能将冥界的大小事情处理得井然有序,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公正无私,纪律严明的王者。可是当他回到我身边时,就变成另外一副样子,温柔,体贴,有时还会跟我讲些冷笑话听。他喜欢我用祭品烧的菜,尤其是母羊肉和公牛肉,甚至从那之后他便告诉人们,他最喜欢的祭品是披着黑纱的黑母羊和黑公牛。

我们原本会一直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她叫珀耳塞福涅,是丰收女神得默忒尔的女儿。

那一天,他前所未有的驾着马车走出冥界,而当他再次回来时,车上却多了一个女子,她有着一双火一样颜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

我嫉妒她,因为他对她近乎痴迷。他甚至不再到我的花园来帮我种花,不再理会我为他精心烹制的母羊肉和公牛肉,他工作完回到冥府便一直跟她在一起。虽然他偶尔会来我这儿,但总是匆匆说几句话便走。虽然他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温柔,我却再也感觉不到温暖。

我憎恨她,憎恨她抢走了我的所有。我拒绝同她一起共餐,甚至拒绝和她说话。可恶的是她竟然在我的花园里种上了我最讨厌的水仙花,她一定像纳西塞斯一样自恋。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容貌和才学都不能与我相提并论,我要想办法把她弄走,因为我才是,也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唯一的冥后。

于是我处处向人们宣称我马上就要成为雍容高贵的冥后,因为我要远比她卓越美丽。然而事与愿违,他在不久之后便宣布将她立为冥后,而我只能是偏室的冥妃。在心灰意冷之际,一个亲信的冥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她是他从埃特纳山抢夺回来的,用的正是我无比讨厌的水仙花作为诱惑。而她的母亲得墨忒尔并不知道是谁略去了女儿,于是伤心地离开了奥林匹斯到处疯狂地寻找,然而没有了得墨忒尔的管理,大地上的万物都停止了生长。我决定将珀耳塞福涅的下落告诉得墨忒尔,并不是因为我同情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也不是因为我对大地万物的怜悯,只是源于我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嫉妒和怒火。在哭河的时候没有人会跟我争任何东西,所以我觉得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最终都会落到我的手中,不管用任何方式,任何手段。

愤怒的得墨忒尔将消息告诉了宙斯,宙斯本来并不愿与他黑暗的哥哥再打交道,可是面对着大地万物的荒芜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派赫尔墨斯来到冥界找哈迪斯商议。然而令我吃惊地是拒绝商议的竟是珀耳塞福涅,她已深深地爱上了他,他带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得墨忒尔和宙斯认为是哈迪斯控制了珀耳塞福涅,于是勃然大怒,天界与冥界的战争一触即发。危机之际,珀耳塞福涅答应回去,我暗喜目的达成,却不料哈迪斯在她走之前让她吃下了六颗石榴籽,这样她每年必须要有六个月留在冥府。

原本我应该感到满足的,但是她不在的六个月里他相思成灾,每天宁愿孤独地守望天空或者陪在那颗白杨树前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有时我寂寞难耐时就会回到哭河看父亲,有一天我回去时遇到了一个妖艳的女孩儿,她叫塞壬,曾是珀耳塞福涅的伙伴,因为没能及时阻止哈迪斯掠走珀耳塞福涅而被惩罚至冥河作亡魂的引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