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一缕幽魂飘进电梯,疲惫地瘫靠在镜面壁上。 记不得谁曾经说过,疲惫并不等于累。累是一种身体感官,是在经历了大量体力劳动后,肌体渴望得到休憩的一种信号,只有在那种情况下夏掬梦才能顺利入睡,享受片刻宁静。
而自她近年患上了严重的强迫症后,疲惫则变异成了她的一种情绪,就如喜怒哀乐一样,与心情联系在一起。不知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她疲惫地睁大眼睛,注视着天空从夜色迷离到破晓泛白,至始至终毫无半点睡意。
电梯门到达十五楼时“叮”的一声收起,夏掬梦下意识地站直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收起身上颓废压抑的气质,面带微笑地看着走进电梯的男子。
“夏秘书,这么晚才回家啊!辛苦辛苦!”进来的男子相貌俊气,衣着却不怎么修边幅,顶着一头乱发,满脸倦意地揉着惺忪睡眼。
“呵呵,加班,没办法,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咯!冷总监不也这么晚才下班嘛!”夏掬梦谦和有礼地说着场面话。
对于这名男子,夏掬梦颇为熟悉。
冷焰,三十一岁,雾氏集团少数年轻有为的高层管理人员之一,现任亚太地区技术总监。据说他和雾君凡曾是剑桥大学的同窗,毕业后一直任职于轻雾帝国当年位于英国的总公司。后来,雾君凡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十六字命相不得不在母亲万般唠叨下将公司总部移到了中国,英国那边的企业则交给了洛夫人姐姐和姐夫管理。当然,那时的冷焰还留在英国,直到夏掬梦进雾氏前两年才从英国调来这里。
公司高层中曾传言他是为了逃避“情债”才主动联系昔日好友要求来总公司就职。至于逃避什么“情债”不得而知。只是,他调到总公司半年后,吕湘伊也从英国“十分凑巧”地调了过来。之后关于他俩的绯闻不知怎么就成了公司内部众人皆知的秘密。
虽然当事人从没有正面承认过,自然,也没有否认过。
电梯到达地下一层的停车场,门一开,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虽然已入夏,但半夜的气温还是足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夏掬梦刚准备走出电梯,却发现冷焰竟靠在镜面壁上睡着了。她无可奈何地一笑,早闻这个名字冰火两重天的男子是雾氏出了名的工作狂,最高纪录曾整整两个月没回家,在公司加班打地铺,为的就是设计出雾都国王新一代生产流水线的设备构造图。从此便在雾氏有了“铁人金刚”的美誉。夏掬梦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吕湘伊会喜欢上这种不懂浪漫又没情趣,眼中只有工作的男人,不惜蹉跎十年光阴,至今都傻傻等他浪子回头。
“冷总监?冷总监!电梯到了,你醒一醒,冷总监……”虽然很想把冷焰扔在电梯里自生自灭,但出于同事道义,夏掬梦还是决定叫醒这男人,就当卖吕湘伊一个面子吧!她一手按住电梯,另一只手拿着包有花瓣的纸巾,以手背推搡冷焰的肩头。
推了好一会儿,冷焰才慢慢转醒,“谁啊,烦死了!这年头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还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他扎根忘了自己还在电梯里,恼怒之余健臂一挥打掉了骚扰自己安眠的那只罪魁祸“手”。
“啊!”夏掬梦手腕一痛,手中的纸巾包落到地上,破碎的花瓣散落一地。
冷焰被夏掬梦的惨叫声彻底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大开的电梯门,还有眼前美女粉唇微抿,柳颦轻蹙地盯着泛红的手腕,霎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夏秘书,我刚刚太累了,睡得迷迷糊糊……没……没伤到你吧!”
他下意识地朝夏掬梦迈进一步,脚下却踩到一层软软的好似棉絮一般的东西,低头一看,不觉惊呼,“天!这些‘紫皇后’是被误放进碎纸机了吗?”
夏掬梦看着满地碎花,窘迫地信口胡诌:“不!这……这些花其实……其实是用来作画的,所以,必须经过一些特殊处理。”
“作画?”
“呵呵……是啊!就像现在流行的沙画、纸屑画一样,我家附近那家DIY小店专门教人用花瓣作画。呃……冷总监,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要不要先出电梯?”夏掬梦说着瞥了一眼自己一直按着电梯钮的手。
“啊!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夏秘书。”冷焰拍了拍后脑,迅速跨出电梯,指着地上的碎花说,“那些花瓣你都不要了吗?”
“啊?哈呃……零落成泥碾作尘,花瓣触地便不能作画了,捡回去也没用。”夏掬梦含糊其辞地说。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只是一束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夏掬梦走到自己的三菱Lancer Evovlution旁打开车门,故意提高声音对冷焰说:“这束花本来也不是我的,是湘伊姐的追?求?者送给她的。只可惜——人家湘伊姐早已心有所属了,所以,这花也只能交给我处理咯!我们湘伊姐可是很痴情的!”
“是吗?”冷焰不予置否地应了一声,掠过夏掬梦走向他停在另一个车位上的别克商务车,“可毕竟是我毁了你作画的材料,要不改天我赔你一束吧!”
停车场内灯光太暗,夏掬梦看不清冷焰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她扶着车门静静等待,如果冷焰真如公司里传言那样和吕湘伊之间有旧情,那他至少该问一声是怎样的人在追求吕湘伊吧!
可直达冷焰坐进车发动引擎和自己告别,夏掬梦没有听他再说半句多余的话。
“木头!”夏掬梦郁郁地坐进“小三”,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吗?冷焰并不喜欢吕湘伊?还是那些传言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抑或是这场感情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吕湘伊在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爱着一个人,寻着一个人,等着一个人?
夏掬梦抬头,后视镜中倒映出她美艳而冷绝的眼眸,如果真是最后一种推测,那自己是否该敬佩吕湘伊?至少,她并不具备这种毅力,更没有爱一个人到奋不顾身的勇气。不然,她如今也不会这么恨韩如鸿了。
爱之深,所以,恨之切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