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如鸿说到做到,从那以后,无论万圣节、圣诞节、生日、新年……只要是节日,他送给夏掬梦的礼物必定是各式各样的音乐盒。请用 访问本站四年间,由于他的慷慨眷顾,夏掬梦的音乐盒收藏量日趋壮大,几乎放满了一整个玻璃柜。
说实话,韩如鸿并不是一个浪漫到会刻意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他会几年如一日送夏掬梦音乐盒,只是因为他当年答应过这个女孩。如果他聪明点,或者真的在这件事上花些心思,问清夏掬梦真正想要的那只音乐盒究竟是怎么样子,自己或许就不必浪费这么多冤枉钱了。
其实,白梦芸当年送个夏掬梦的,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钢琴形状的八音盒,打开琴盖,里面会传出《First Love》的旋律。而这个八音盒,韩如鸿早在夏掬梦十八岁生日时就已经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但夏掬梦却没有说,她害怕一旦告诉韩如鸿买对了,一切就到此为止,GAME OVER。那些年,她将音乐盒视作韩如鸿宠溺自己的表现,她不想让任何原因中断那份宠爱。
所以,她不惜装傻欺骗。
也许夏掬梦当时并不会想到,无论自己再怎么说谎挽留,韩如鸿的“宠爱”终究没能撑过第五个年头。四年间送的,加上最后算是被夏掬梦骗到的三只,韩如鸿一共送了她五十九只样式各异的音乐盒。
五十九,好讽刺的一个数字,正如他们的爱情学分,机关算尽还是没有达到及格线,却连留级重修的机会也不复存在。欺骗得来的宠爱,拿什么来和现实抗衡?在时间面前,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你永远是我的挚爱)
いつか谁(だれ)かとまた恋(こい)に落(お)ちても(就算在以后的生命中爱上别人也好)
I'll remember to love(我记得那爱)
You taught me how(是你教会了我)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the one(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今(いま)はまだ悲(かな)しいlove song(至今仍唱着悲伤的情歌)
新(あたら)しい歌(うた)歌(うた)えるまで(直到新的歌曲再次谱出)
夏掬梦一口接一口饮着雾都国王,伴着忧伤的弦乐断断续续地哼唱着更加忧伤的歌词,辛辣的酒液渐渐回味成难以言喻的苦涩。分不清是在口腔中,还是在溢满疼痛的内心深处。她紧紧咬住嘴唇,然而破碎的哭泣声依然无法克制地从唇齿间流泻出来,满室回响。
每一面墙,每一口空气,都辗转着她的悲伤,带着哀戚,一阵阵刺入她的心房。
雾君凡曾经说过,雾都国王对于开怀的人的确是举世无双的绝美佳酿,但对于哀伤的人,却是蚀心的毒药。若不是非要以那深沉而悠远绵长的疼痛来告诫自己不许忘了曾经的某些什么,最好还是不要在失落的时候喝。因为它就像一把铲,总可以把那些你本以为早已忘记,实则深埋在心底不敢轻触的往事挖掘出来。
夏掬梦骗不了自己,关于韩如鸿的一切,她从不曾忘记,只是刻意地要求自己不去想起。
她忘不了父母过世后,她坚持要韩如鸿陪自己前往阿尔卑斯山,去亲眼看看父母葬命的那片山顶。在海把三千多米的高山上,她迎着纷飞的大雪脱去了身上的羽绒服。里面,只有一套黑色丧服。
她跪下身,拿出手提箱中预备好的十字架,为父母在山顶靠近悬崖处一片奇特的白色花海中立了一个衣冠冢。
凛冽的寒风过境,卷起飘零的花瓣落在她肩上,衬得那抹身影是如此单薄,而那身黑色又是多么沉重。
韩如鸿踏着花海走到夏掬梦身旁,温柔地为她拂去发上的雪,为她捻起肩上的花。随后带她入怀,将她冰冷得像胡萝卜似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着。
“回去吧,梦儿,这里太冷了。”
是啊!哪里会有比凌世雪山之巅,父母断魂之处更冷的地方?
夏掬梦安静地靠在韩如鸿怀中,晶莹的泪滑出眼眶,还未落地便凝结在她秀美的脸上。
“不要丢下我,鸿哥哥,不要像爸妈一样把我一个人孤单地留在世上。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握着我的手,求求你,答应我!”
空茫的心扉让夏掬梦害怕,下意识地想抓住些什么。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握住韩如鸿的手,力道之大连指甲深陷进了爱人的皮肤也不自知。
父母过世,韩如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的救命稻草啊!
“我答应你,乖!梦儿,不哭了,我绝不会丢下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保证!”韩如鸿忍着掌心的疼痛,竭力地安慰着怀中已濒临崩溃的女孩。懊恼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可除了一边又一边苍白而无力的许诺,他还能做些什么?
雪山之巅,那种形似五月雪般盛放在寒冷极地的白色小花被狂风吹散,落英缤纷仿佛一场无言的祭奠。少年的誓言弥散进风中,萦绕在少女耳畔,混杂着落花飞雪,印刻成了夏掬梦心头最深的一道伤。
那永远如水晶般清澈坦然的黑眸中有疼惜吗,有爱恋吗?夏掬梦如今每每回想起来,脑中亦是一片茫然。
他许诺过的,他该死的许诺过的不是吗?
夏掬梦曾以为这辈子都可以握着韩如鸿的手,可他却放开了。在他以为曾经爱哭的女孩已经成长得足够坚强,可以独当一面之时;在他终究疲于应对,渴望自由,渴望挣脱她带给他的束缚,转身飞翔之际,毅然决然地放开了牵引她,温暖她的手。
“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去寻找自己真正的爱情……”
他当时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在夏掬梦听来,却更像是“请你放手,放我一条生路……”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啊!她怎么会舍得让他痛苦?于是,她放手了,独自承受之后所有的痛苦绝望,只为了放他飞翔。
辗转到异地求学,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第一个学期,异乡的冬季来临。夏掬梦仰头迎着雪,身边却没有了可以相偎相依的人。
异乡的雪,比雪山之巅更冷,飘落在她的指尖,她尚可交握自己的双手取暖,然而飘落到心上,冻疼了她脆弱的心,又该怎么疗伤?
无可奈何啊!
只能任它冻着,疼着,任眼泪随着雪片飘落,以冰冷埋葬悲伤。也许等麻木了,便不会再疼了吧!
自诀别之后一直小心翼翼防备着的悲伤情绪,在那一瞬间崩溃决堤,纤细瘦弱的女孩蹲在飘着雪的,全然陌生的街头,泣不成声。
不是说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吗?
为什么放手?为什么丢下自己?为什么背弃诺言?
“骗子……”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儿再次陷入哀伤的梦境,沉睡的小脸上泪痕交错,模糊地发出破碎的梦呓。
伏在夏掬梦胸口的黑猫,轻轻地舔去主人脸上的泪水。突然,门口传出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它敏锐地竖起耳朵,倏地回头,当看清走进客厅的来人时,灰蓝色眼眸中的戒备渐渐隐去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淡淡惆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