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都城盛京,皇家马场内,一身龙袍的应帝策马奔驰,身姿矫健,全然不似是一个已经六十的老人。
骑了一圈回来,应帝下马将缰绳交到太监海公公手中,满意地瞧着良驹:“这马留给寻儿吧,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海公公让人将马儿牵了下去,将巾帕奉上:“这匹马可比陛下坐骑要好多了。”
应帝擦了擦手,将巾帕丢给海公公:“朕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喽!”
“陛下正值壮年,可不显老。”海公公随在身后道。
应帝转头望了望他,抬手指着他笑语:“拍马屁。”海公公低低地笑了笑。
“寻儿有消息了吗?”应帝负手前行漫不经心地问道。
“刚接到消息,已经到了景国境内,后天就回宫里了。”海公公回话道“在定州对皇太女下手的是萧慎的人还有……”
“萧慎?”应帝停下脚步,眼底一闪而过的厉气“之前就算了,他自身难保,没那个本事来招惹朕。”
当年一度成为应帝手下败将,今日这般天差地别,他还有什么本事与他斗。
“上次皇太女所提内奸之事,奴才……”
“这事你不用查了,等她回来自己动手查去。”应帝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要想坐稳这把龙椅没点本事怎么能行,三年都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回来可不能再让她这么闲下去。”应帝眼底若有所思。
“奴才明白。”海公公回话道。虽然皇帝一直庇护着她,但将来他总有离去的一天,那时候无法再保护她了。所以必须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夜阑人静,景国的皇宫显得有些灰暗寂然。景国地处千夏北侧,虽是秋末,却比千夏更为寒冷。呼啸的北风携着寒意卷来,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夜已中宵,海公公提着灯笼朝走在前面,身后随着一人,那人周身罩在深色的斗篷里,连着风帽遮去了整张脸。
高座之上,双鬓花白的应帝伏岸批阅着奏章。见有人进殿,放下笔:“回来了。”深邃的眸底一掠而过的欣喜之色。
那人将斗篷连带着风帽向后掠去,露出清丽的容颜,海公公接过斗篷退到一旁。
应帝起身走下御案:“皇爷爷看看在外面野了三年,瘦了还是胖了?”
十一勾唇笑了笑,任由他瞧着。应帝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这丫头变了比当年离去时变得沉静了了几分,以前他说什么她都反唇相讥,现在竟然这么听话了?
“走,皇爷爷带你看看册封大典的凤袍王冠去,不合意还有时间再改。”应帝望了望她,海公公到一旁打开密道,应帝率先走了进去。十一跟上前去,她始终不曾开头说一句话。海公公走在最后。
密道直通到含元殿,那是给她预备的寝宫,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动工修葺,费了这么多年,不用看就知道含元殿的精致华美胜过这景国王宫内任何一座宫殿。
含元殿自落成之日,便成为宫中的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十一看着这般巧夺天工,气势宏伟的宫殿心下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荣耀,要册封于她,他要花多少心思去谋划。
“皇太女殿下,你将凤袍王冠试一试,后天就是大典了,若是不合身奴才好命人修改。”海公公捧着托盘上前。
十一望着精致华美的凤袍王冠,一咬唇倏地跪地:“寻儿不能做皇太女。”坚定的话语,回荡在空寂的宫殿。
海公公手微一抖,小心地瞧向应帝的神色。应帝微一怔,一步一步走近跪在地上的人:“你说什么?”威严凌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寻儿不能做皇太女。”她提高音调说道。
整个殿内霎时间陷入无边沉寂,她低着头敢看他的神色,她知道他一定对她很失望,他费尽心思要把她扶上这位子,到头来她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他数十年的努力和心血付诸流水……
应帝紧紧盯着她,有些难以置信,有些失望,更多的……是痛心……
“为了那个离王?”他声音有些颤抖,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如此枉顾他的一片苦心“朕……花了这么多心血栽培你,你……竟然……”
“皇太女殿下,快向陛下认个错,一切……”海公公低声朝着她开口,他随着应帝伺候了几十年,从未见他像现在这般凌厉的神色。
“寻儿不想一生困在这王宫之中,从来没想过要成为皇太女,更没有想过将来会成国景国的主宰,我只想……过一个安稳的人生。”十一平静地说着,却不曾见面前的应帝眼底风起云涌的神色。
“为了一个不断伤害你的男人,你竟然要放弃这一切……你置朕于何地,你置这数年来的心血于何地,啊?——”应帝神色有些慌乱,早知如此,三年前就不该放她出去,是他不该太纵容她了吗?
“皇爷爷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一生未立后,未纳妃……,我不想自己一生也带着这样的遗憾。”她低头一字一句,字字坚定,句句铿锵,只是……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来。
皇爷爷,对不起,寻儿辜负了您期望……
她终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肆意地伤害着周围关心她的人。
应帝咬着牙,点了点头:“好!好!好!”长袖一挥将海公公手中捧着的凤袍王冠扫落在地,纯金的王冠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朕就当景家没有你这个人……传朕旨意,景氏千寻,废去武功,受龙鞭之刑,逐出景国永世不得还朝。”应帝一字一句声音冷厉非常,说完闭上眼背过身一步一步离去。
“……谢主隆恩。”十一磕头谢恩,额头一下一下落在冰冷地上,发出声响。
海公公望了望她,叹息一声急急追着应帝出门,出门便见应帝扶着柱子一口鲜血吐出,月光的背影显得那样的沧桑而孤寂。
夜更深了,空气中有彻骨的寒意。
沉寂的宫殿内,她依旧跪立着,下唇被她咬得渗血。那是她最一生敬爱的人,她终是让他失望了。
三日后本是应帝六十大寿,然而他费尽心思谋划数十年为这一天,却被她生生毁灭殆尽。他错了吗?不该将这样的重任压在她的头上,他只是想把自己一生的心血,交在一个他信任的人手中……
次日,内宫传旨应帝重病,寿宴取消,举国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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