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到了,李怡也要去宫里给三宫太后请安,特别是要到太皇太后那里去。
等李怡到了宫里的时候,远远看见李瀍走在前面,他不想和李瀍同行,于是他放慢了脚步,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谁知,李瀍没有回头,却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似的,也行走的极慢,最后,立在一棵杏花树下竟然不走了。
李怡知道他是有意如此,看来今天是怎么也避不开他的,便也徐徐走了上去,两个人相互对视片刻,还是李瀍将如剑的眉毛一挑,笑嘻嘻的先开了口:
“光王,最近你忙的很啊,怎么许久都不曾碰到你逛街了?哈哈,哈哈!”
“我哪里有颍王的好兴致。”李怡不想在宫里给他多啰嗦,只淡淡一笑,敷衍李瀍道。
“光王没有兴致逛街吗,这倒奇怪,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该不是贵府的那个亲戚走了,一个人觉得孤单了吧?哈哈,哈哈!”
李瀍上下打量着李怡,真是奇怪啊,这光王老是穿着这黑色的衣服,要是冬天也就罢了,这都到了端午节了,还穿着黑色的袍子,可是看他的脸色,倒比前些日子不同,竟然面有喜色。
嗯,结交权臣的进行看着好像很顺利啊,这个人啊,真是会扮猪吃虎的高手,表面上是个木讷呆傻的人,心思却深不可测啊,就像这青儿,人人虽然知道她是出门去了,可是李瀍再怎么打听,竟然没有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还回不回来,几时回来。
李瀍只有悄悄打发人到郑竹依的老家润州去寻访,一连派了几批人去,可是丝毫没有青儿的消息,那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李瀍这一年中,时时也是想着她的,自己也常常笑自己,为何对这个小丫头如此上心,可是,她俏皮的样子,总是不能在心中拂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她在心里比着,这世间的女子真是庸脂俗粉,看不得,说话呢,也是味如嚼蜡啊。
他也专门叫人制了梅香。叫人在书房中放着。可是。可是。总不及拥她在怀地梅香醉人。他常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咬牙切齿地想,这小丫头。只要让我再找到你。就不再放开你!
“倒是颍王有兴致啊。光王府上的一个亲戚,也劳你挂在心上。”
李怡听到他提起青儿,心里想:
“你倒是念念不忘啊,小青儿出门去这么久了。料想从府里的眼线那里打听不到什么具体的消息吧,这又要向我提起她。我岂能告诉你?”
李怡这番话说地犀利。一下子说到了李瀍地痛处,可是李瀍仍旧是“哈哈”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地牙齿:
“光王说的有趣,不但是我挂念光王府上的事情,关心光王的人多着呢,不说别人吧,就是太皇太后,也经常在我请安的时候,问到光王和光王府的情况呢。”
李瀍心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这副样子,如果不是青儿,我才懒得理你这表里不一的小人,你要知道,我是不能左右光王府中的大局,但是要给你使个绊子,让你跌倒摔个跟头,也是容易的。
“那一会儿,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我倒要多磕几个头了。”
李怡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多惹事非,就话语间给李瀍示弱言和了,但是,李瀍却觉得不够,眼睛微微一闭,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接着道:
“既然太皇太后这么关心光王和光王府上,我有时隔一两日便要来兴庆宫里来的,为了应对太皇太后的问询,我自然是特别关心光王和光王府里的事情的,这也叫光王感谢,我就太觉得光王见外了。”
李瀍这言下之意就是要李怡不要小看了自己的作用,你单单嘴上说给太皇太后磕头就算了,这可太便宜你了。
李怡知道这个皇侄素来是行事霸道,他常常到太皇太后宫里盘亘,便也不想得罪他,便含糊道:
“颍王辛苦啊。”
“哈哈,可不是,那次太皇太后问我,光王近来可好啊,我回答,光王性情大变了呢,爱逛街了,还买了火烧在街上吃呢。太皇太后听了很-欣-慰-呢。”
李瀍想,讨厌你是真的,可是,还不至于对你下手,你要好自为之,我这人情看你光王领不领?
不管你领不领,这人情我可是没有白送的,我要你知道,也要你还这人情。
李怡听到他在太皇太后面前没有揭穿自己,反而是打消了太皇太后对自己的猜忌和防范,因为太皇太后知道李瀍和自己不对付,这番话从李瀍口中说出来,更让太皇太后深信不疑,这却更对自己有利。
他卖这人情给我,是何目的,莫非还是意在……
还不等李怡这一个个的念头在脑子里想清楚,却见李瀍白衣飘飘,高大挺拔的身影早在两丈之外了。
李怡也收回了思绪,也赶忙向兴庆宫而去,远远在绿树掩映中的兴庆宫金黄色的琉璃瓦闪着耀眼的光芒,这光芒刺痛了李怡的眼睛和心。
当他到兴庆宫的时候,早有几个人已经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在殿中坐着和太皇太后说着闲话,和太皇太后坐的最近的便是颍王李瀍,他正和太皇太后说着什么,只见太皇太后满脸笑容,笑的也竟然灿烂明媚,看来,这李瀍真的是哄人颇有一套啊。
“禀太皇太后,光王来给您请安来了。”宫中的宫女进来道。
李瀍听到是李怡来了,便从太皇太后的身边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殿中的椅子边要坐下,李怡走进殿中,也不先说话,直接跪下磕头,道:
“李怡给太皇太后请安。”
他不像别人那样,在说些客套的吉祥话,说了这寥寥几个字,再没有其他的话,只是跪着不起来,太皇太后见他也无话再将,也就抬手示意道:
“光王,平身赐坐吧。”
“谢太皇太后。”
李怡听了便直起身来,想要坐下,却不料此时正有宫女给太皇太后端了莲藕鹿肉粥进来。
李瀍便起身要给太皇太后接过来,他起得急,一下便将要归位坐下的李怡撞倒在地。
一个青铜手镯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正滚到李瀍的脚下,李瀍作势要扶李怡起来,却伸手将那手镯拾了起来,迅速将它放在袖子里。
“噢,定是皇叔感念太皇太后的恩典,要再给太皇太后磕几个头吧,看我,还想扶皇叔起来呢,真是差点又在太皇太后面前作了错事,讨打!讨打!”
李瀍这还是第一次称呼李怡为皇叔,言语间颇为亲热,却说着便将要扶李怡的手收了回来,仍旧回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看,本宫什么时候打过你?要是你事事做错了,就惩戒你,你哪里能够如此在本宫面前还这么说话!”
太皇太后今天也是心情不错,不论如何,皇上还像是个要做皇上的样子,她也心里高兴,虽然有诸多的事情不如意,总是端午节了嘛,看到皇子皇孙们,她也是高兴的,因此,见李瀍故意捉弄李怡,也不以为意。
听到太皇太后这么一讲,殿中的人都大笑了起来,这笑声里,也多是对李怡的嘲讽的笑声。
李怡听着这笑声,伏在地上,一时也不好起来,心道:
“你这会子倒知道我是皇叔了,知道口口声声喊我皇叔了,不就是要我出丑嘛,这有什么,我就要做给你看。”因此,他大声道:
“光王给太皇太后磕头了!”
李怡说着,便“咚咚咚”真的磕了几个响头。太皇太后见了,忙道:
“好,好,光王,平身吧。”
只见李怡面无表情,神色不改,起身便走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再无一句话出声。李瀍见李怡这样,心道:
“这李怡果然装得逼真,这么一副样子,恐怕连天王老子也被他骗过了,好,我也不给你计较,我得了你随身带的东西,我得快点脱身走,好研究研究你这么揣着怀里的这个铁环究竟何用。
我这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在自己脚边捡到的嘛,就算是知道是你的,我不还也是有道理的,这道理就是,就算,这也算是你还为一个人情吧。”
想到这里,李瀍便起身给太皇太后告辞道:
“今日端午节,我斗胆求太皇太后一个恩典,等我给王太后和萧太后请安回来,求太皇太后赐饭。”
“哎呦,怎么说的这么可怜,愿意陪本宫吃饭,你就早点来吧,看看,年龄也不小了,还不娶个王妃,至少,多个体己的人,照应你嘛。”
李瀍本来想早些走的,可看到太皇太后如此说,不禁又想捉弄一下李怡,便笑道:
“太皇太后说的极是,孙儿也知道了,可是,您看,十三皇叔年龄比我还要长些,不也是没有成亲吗?刚才皇叔不是又多给您磕了好几个头嘛,太皇太后素来抬爱十三皇叔,怎么,皇叔也是言语木讷不好给您说,看在皇叔不停给您磕头的份上,皇叔的婚事也该太皇太后给做主嘛。”
“就是你言语不木讷,伶牙俐齿的谁也说不过你。”太皇太后转过脸,对李怡道:
“不过,照本宫看来,光王,你的确也该成亲了。今年该有十八岁了吧?”
“回太皇太后,我今年十九岁了。”
李怡木木的回答,心里却有些着急,不知这李瀍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偏偏要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这事,不过,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啊,已经十九岁了啊,也的确该成亲了,行,本宫日后会留心的为你做主的。”
“谢太皇太后,有高僧说,我与佛家有缘,恐怕要辜负太皇太后的抬爱了。”
李怡面无表情,声音也是颤颤的。
“哼,真是会开脱啊,说什么有佛缘,我倒要看看你这辈子当不当和尚,进不进寺庙。”
李瀍却不想和他纠缠,径直出了兴庆宫,却正面碰上了秋太妃和李凑一起也到兴庆宫里来请安。
秋太妃身穿浅绿色的丝绸绣芙蓉长裙,打扮的高贵端庄,神色也雍容沉稳,和从前大不相同,看来,也早早要端出当太皇太后的气势来,免得让众人日后不服。
李凑也是神采奕奕,志得意满的样子,看来,得到的恭维越发的多了,这样子,李瀍冷眼相看,脸上却笑道:
“秋太妃,四哥,这会子,太皇太后宫里热闹的很,我先到王太后和萧太后那里去了。”
“他倒活得自在啊。”李凑见李瀍远去的背影轻轻道。
秋太妃也听到了李凑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李凑一眼,道:
“既然兴庆宫里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