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天黑了,因为张会计给吴茂林对账目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差错,所以回家晚了,要不他是日头不落,拉最后一车砖的运输队走后,他就回去了。这次,吴茂林骑着车子下班,和每天日头落山以后才下班的武静如赶对了时间,他才发现这个儿时的玩伴也在这个砖厂干活儿。不过这个时候,武静如是坐在村里和她一同翻坯子架的女伴车子后衣架上。
吴茂林是空车,刚出砖厂这段还是土路。他紧蹬几下车子,赶上了武静如,有些惊喜地说:“静如,你也在这个砖厂干活儿?”
突然的一句话,骑车的高大闺女向后扭了一下头,双手扶着的车把拿捏不住,她嘴里唉、唉、唉车把左右摇头,武静如从车上一跳下来了,要不这两个闺女同一辆车,就有可能摔倒。
武静如下来,骑车的高大闺女也下来了,吴茂林自然也下来了。
武静如还没有吭声,长得人高马大闺女说:“俺和静如,早就知道你在砖厂干轻巧活儿嘞。你在砖丁上站着,俺和静如在离砖厂那么远的砖坯架里就看着你了!”
“你俩在砖厂干啥活儿?”吴茂林知道这个高大的闺女是同村的,但是不知道叫啥名字。
“能干啥?卖力气,翻砖坯子呗!”这个高大的闺女的口气显然是对她干的活不屑。
武静如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话,还是插不上嘴。她默默地在女伴的车后面跟着走。
一会儿,他们推着车子拐到了公路上。这砖厂离他们武家寨还有七八里路程。武静如的女伴跨上了车,见武静如的脚步磨磨蹭蹭,犹豫不决。这几天她俩翻着砖坯子,话题全部在吴茂林的身上流连,再粗心的闺女也觉察出了武静如对吴茂林的那份心,看着眼下这阵势,女伴酸溜溜地说:
“有男的,让他驮着你吧!静如,俺累了一天腰酸着嘞!他每天坐在阴凉屋里歇着,让他费费劲儿,要不他到家里吃不下饭!”
于是,武静如扶住吴茂林的车衣架,轻轻一跳便坐了上去。
吴茂林车后面坐上了没有一百斤重的武静如,他并不觉得蹬车费劲儿,但是他骑车的速度很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武静如的女伴不断的催促:快点!快点!他们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充实,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不一会儿,女伴给他俩拉开了距离……
这个季节,公路两边,高杆儿作物玉米刚抽出雄穗,穗上的工粉飘落在玉米杆儿腰间插着的棒子上,棒子上如丝的鹅黄色的缨,柔情蜜意地承接着工粉的亲吻,错落有致的尖长的玉米叶子,像两只胳膊抻着,像呵护婴儿一样护着玉米棒子;看来,植物的生命虽然短暂,爱恨情愁各种感情一样也不少,不过是人不懂罢了,或者说它没有给人类交流的语言而已,至于植物的灵性是存在的,要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被各种植物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个季节,秋作物正在上成色,基本上停止了田间的管理。加上天气炎热,不是必要的活儿一般是没人下地的,所以路上也是静悄悄的。
看见女伴已经走远,武静如问道:
“你咋也来砖厂干活儿了?不上大学了吗?”
“考的不好,随便上所大学,毕业了也难找到活儿。”
“那你可以干别的活儿,砖厂干一辈子有啥景致?”
“俺准备去当兵,这段时间暂时在这里干几天。挑兵还有两三个月呢!”
“嗨!”武静如叹了一口气,“咋国家就不让农村的女孩子去当兵呢?”
“你也想去当兵?”
“想有啥用!”
吴茂林不吭声了,是的,想有啥用?对于这样的现实他小小的吴茂林又能如何?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恼恨,这恼恨不觉发泄在了腿脚上,车速猛地加快了。武静如被突然加快的车速向后闪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吴茂林的腰,这时,她突然发现吴茂林肩膀上爬着好多小飞虫,这些小飞虫是刺吸式蚜虫羽化的,每到入秋的傍晚,在路上一团团的飞,一不小心,就眯了行人的眼。
武静如伸手像扇子一样,来回赶这些小虫子,这些小飞虫恋着吴茂林的肩膀就是不动,她又不敢拍打,小飞虫打死了,就肮脏了吴茂林干净的T恤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