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7 春姑姑来
作者:黑皮四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89

武静如被太阳晒黑了,有孩子累着还思想着地里的农活儿,人也瘦了,处优日子里细皮嫩肉的双手被磨得粗糙了起来,薅草打花杈,她的指头不仅弯曲,手掌上粘着的草绿素进入指纹,用肥皂都洗不掉。

而这个时刻的武家寨正一股暗流涌动,最睡不着的是村支部书记吴敬恩和刚下野的老爹武运昌。

武家寨表面看来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有二月底三月初那场下在了人心里的那场透雨给植物们垫底,一切都欢快地生长着。这一带平原的村里有点儿空闲的地,人们都爱栽树,所以各家院落里除了高不过屋檐的果树,更有高出屋脊的榆树,椿树,洋槐树;大街两旁,墙头外面,村边路边,多栽种的是杨柳树,这一方人们迷信地认为杨柳树是不能栽种在院落里。所以武家寨从远处望过来,围绕着村庄四周的树,到像一片树林,只有走近了,才看到树木掩映着的房屋;今年武家寨村四周的麦子长势喜人,一阵微风吹来,层层麦浪跟着麦浪向村庄涌动,这武家寨就更像一只搁浅了的船,或者麦海中的孤岛。

春姑姑(春鸽子)钻在茂密的树杈间:“姑姑姑姑、姑姑姑姑……”这单调的声音从早叫到晚;调皮的孩子听着这春姑姑的叫,便拉开稚嫩的嗓音,撮着小嘴跟着谐音地高叫:“漂亮姑姑,麦子就熟;麦子就熟,漂亮姑姑……”春姑姑就“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回应;孩子就“漂亮姑姑,麦子就熟!”仰头望着茂密的树杈间唱和。

在武家寨大街上的“等死场”里,有几个老人坐在靠墙横着的一根下房的陈旧榆木大梁上,大梁被年锈成了褐色,纵向的木纹沟壑般深陷,无声地见证者武家寨变迁,老人们像傍晚的一排麻雀落在电线上一样,昏昏欲睡。有个老人慢忒忒地说:“春姑姑又来了,南方的麦子收完嘞!”

另一个老人说:“今年春姑姑多,叫的又欢快!是个丰年嗯!”

“这春姑姑来了,最多布下一窝,不几天就北飞了!”

“这春姑姑是叫魂呢!你听:‘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叔叔叔叔,请你上路!’”

“老九!春姑姑今年要叫走你了吧!”一个比较年小的老人道。

“春姑姑叫走谁,也叫不走俺!”

“那咋?”坐在榆木大梁上如灰雀一样的老人,左右一齐扭头,望着中间坐着的年事最高的老九,好像盼望着他能说出人不死的秘诀一样渴望。

老九顿了顿道:“咱们都是德国造!”

听了,几个老人都笑了,张着黑咕隆咚掉光了牙齿的口,有几个反映还敏捷的老人回应老九道:“你鸡蛋的是德国造吧!俺们不是!”

村里没有了生产能力的老人,都爱集聚在这个地方,因为每年都从这里走向西天几个老人,又平添几个;所以,他们自封为他们是等死队,他们对生命的归结如此看淡。村里的老九最怕死,所以老人都爱逗老九。但是自从老九宣告了自己是德国造以后,他真的神奇地熬下去村里几个比他年龄小的老人。因为当年打鬼子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小九的老九,就知道德国的步枪质量好,不好坏。所以老九一生对质量好结实耐用的家具就说:“像德国造一样”,所以村里人都喊老九“德国造!”

这个时候,老庙爷总是躲在离等死场隔着一个过道的阴凉处,孤独地坐在,嘴里不停地絮叨着嘟囔了几十年的陈年旧事,他就好像是世道以外的人。

村里吴先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但是他很少光顾这等死场,因为他爱中医,还带着老花镜沉浸在中医中药中,自己感悟人生。

武运昌还不算太老,还没有进驻等死场的资格,他还要把刚上任的儿子武敬恩扶上马送一程。

现在,村里最能捞钱的一件事就是划庄子。这划庄子之事,在好几年前武运昌就实施过,但是失败了。

那年,各村里对向村里申请划庄子的户,私下里已经流行起了收钱,以前这可是免费的;现在就是划给谁家一片庄子,村里要收一百块钱,私自贪污;武运昌想,如果按照土地政策和村规,没有几户够18周岁的男孩符合条件;他就大着胆子,把想要庄子的年龄放宽到了14岁,这样一下子就有约30户够资格划庄子了,自然就能多收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