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遥见明明是他出手在前，却怪起花无浪，而且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果然疯得不轻，悄声叹道：「堂堂无间二侠，怎变成这模样？」

花无浪见君无言真动起手来，金黄剑影如日光芒，洒在自己四周，若不小心，被任何一道光影扫中，即要连皮带骨削下，万分不敢轻心，右手「吞贼」掣立，左手按剑诀，横於剑上一引，「吞贼」顿时绿光大放，使了一招「松林长青」，以急攻代守，一连在君无言身周，上、下、前、後、左、右，各划出十数个剑圈，每一剑圈无不刺向他人身大**，取得是松枝招展，尖刺如针之意，招招毫不留情，务要逼得他回剑自救，口中兀自呼喝：「大敌当前，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

风小刀见二人皆狠命拼博，那里有半分师兄弟的情谊，却不知君无言神智混乱，自是无所节制，而花无浪心知自己不敌，稍一留手，便是将性命交在对方手里，更是不敢大意。。他心中焦急，不知该盼谁赢才好，手按刀柄，凝神戒备，只要一见苗头不对，便要立即出手阻止。

君无言东张西望地道：「什麽大敌当前？什麽大敌当前？」足下一点，身子拔高，冲出围身剑圈之外，又使了一招「轻舟过万山」，长剑左右交替快划，挡去花无浪的剑刺，忽而空中转向，投身往湖面画舫飞去。

花无浪大惊，一面追击，一面叫道：「岛主有令，无间所有弟子得於七日内，赶回岛去，以应除魔大会！」

君无言愕然怪叫道：「我知道，是疯子要杀人了！他妈的！疯子又要杀人了！大夥儿小心点！」他见花无浪追得紧，全身内力聚於右手长剑，左掌一拍舫布桅杆，藉力回身从上而下，使了一招「泰山压顶」，伏矢剑对着花无浪轰然击落，其势当真重若泰山，啸动五岳。

花无浪见伏矢剑气势壮盛，当头罩下，自己身在半空，无处可借力，「吞贼」上举，疾挽无数剑花遮蔽，身子使力往下一坠，没入湖中，湖面受君无言长剑一击，登时爆起一长串水花，吓坏了船上女子，娇呼连连。

君无言这一转身，只能落回岸边，脚步方站稳，湖中蓦地冲出花无浪身影，针剑如狂风卷落叶般急攻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对准君无言背心刺落！

君无言却似浑然不觉，痛苦万分地仰天嘶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疯子杀一个还不够，还杀第二个！杀二个不够！还想杀第三个！老天爷！你不管事！我便杀了你！」他忽而回身长剑一劈，大叫：「绝天绝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阵哀伤的琴韵歌声低低横过湖面，飘荡而去，正是菊仙歌弹琴唱曲，教人不自觉心中酸楚，如要掉下泪来。

花无浪听君无言口中呼喝，心中一凛，全身戒备，也大喝：「绝死绝生！」墨光涟涟，霍然而出，梧桐白花在「吞贼」催逼之下，满天飘舞，如六月飞雪，落英纷然，和着琴韵歌声，更添一股凄怆萧索之意。

君无言一听曲韵，却是手中长剑轧然而止，双臂一垂，老泪纵横。

但花无浪已然不及收回剑招，满天梧桐白花，皆含「绝死绝生」剑气，如旋风般，围绕在君无言身周。

君无言但觉全身「眉心」、「华盖」、「巨阙」、「关元」、「鹤口」…等大**都像被数枚极细的尖针刺入般，他仰天长啸一声，似要倾泄身上剧痛和心中万般悲凉。

风小刀再也忍不住，长身一纵，跃过湖面时，气贯「薄冰」，将湖水随刀带上，蓦地一道湖浪冲上岸，化为漫漫水雾，团团护住君无言和自己，片片白色花瓣，随着水雾漩涡般狂卷而起，向四方纷飞迫散，转眼「绝死绝生」的气劲已被逼退在水雾之外。

花无浪本无意杀君无言，只为自救，见君无言收招时，已敛三分力，但见到风小刀逼退自己绝招，还是大感惊愕。

风小刀正要开口相认，却见君无言转身疾掠，如惊天飞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只是那哀伤的啸音，却仍似缭绕众人心底，徘徊不去！

风小刀心中沉痛，却不知该说什麽，只道：「花兄，失礼了。」

花无浪忙道：「我本无意伤他，还得感谢你出手相挡，我得追他去，告辞了！」

风小刀忽十分郑重恳切地拱手道：「花兄，请你照看他，来日风小刀必报此恩。」他说出真名，自是表示承诺之意。

花无浪一愕，不可理解地看着风小刀，却无暇细问，只点点头道：「我有分寸。」足下一点，身轻如燕，也追了出去。

众女瞧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决，兀自芳魂未定，目瞪口呆，只芳嬷嬷见惯大场面，见金主离去，忙挨上孤焰和赵烛搓着手道：「这…这花大爷一离去…奴家可做了赔本生意。」

赵烛本是受花无浪之邀，面有难色，支支唔唔半晌，说不出话来：「吔…这…」

芳嬷嬷姜是老得辣，早看出赵烛外强中乾，虽打着首富赵大的旗招，其实二人可是亲叔侄明算帐，身价差上十万八千里，也不指望他，绕过去向孤焰堆上满脸欢笑，正待开口。

孤焰早拿出一锭金子，微笑道：「这儿有什麽损伤，全算我帐上，顺道给兄弟们治药疗伤。」芳嬷嬷合不拢嘴的笑着接过。

孤焰环目一扫船上惊慌失措的女子，意兴阑珊地道：「可我最不喜欢有人打扰，方才若不是我兄弟身手好…唉！我兴致都给坏了，」又拿出第二锭金元宝，道：「你让姑娘走吧，我只想和我兄弟喝点小酒，你让人备上最好的酒，还有，别再让人来打扰！」只见芳嬷嬷忙弯腰躬身道：「是，老身明白，老身明白。」她急急地挥舞着肥胖白润的手，教梅兰菊莲竹五位俪人离去，孤焰才将第二锭金子交了出去。

赵烛一听，知情识趣地道：「岳兄，谢谢你啦，我这就告辞，咱们日後有缘再聚。」

芳嬷嬷收了金子，正要离去，却又见第三锭金元宝，亮晃晃地在孤焰手中闪烁。

芳嬷嬷边伸手拿金子，边笑意生春地道：「未知爷还有啥吩咐？老身定给您办妥。」孤焰却是手一缩，惹得她脸上笑容都僵了。

风小刀按捺不住地问道：「这地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芳嬷嬷眼珠子滴溜溜地瞪着金元宝，吞了吞口水，半晌，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咱们这小城，本来真是喜乐的，一年多前，来了个商人赵大，告诉咱们，若把银两存在他那儿，存九纹银，一个月後便拿得一两回去，初时大夥不信，後来有个傻子阿三将九纹银给了赵大，赵大果然如约差人将一两银送至阿三处，大夥想连傻子阿三也不欺骗，便纷纷将钱给了他，一开始大夥儿拿到银两，十分开心，到得後来，只要一拿到银两，就更积极地把银两交回，以滚出下一次的利钱，」

路潇遥气愤拍案道：「那家伙将大夥儿的银两拐带跑了？」

芳嬷嬷摇头叹道：「如果只是这样便罢了，天底下那有比这银两自动生子的事儿更好，大夥儿因急着要把钱存到他那儿，便开始贱价变卖家当，他却悄悄地差人拿了这些钱，开始以低价买进大夥的土地田产，囤积米粮，大夥一看田产越来越不值钱，变卖得就更快了，直到有一天才发现米粮一日三涨，拿回来的利钱都不够买了，白花花的银两变成废物，想回家耕种，已无田地，为了有口饭吃，又开始卖房，到後来，一无所有时，只得卖儿卖女。」

三人听得嘡目结舌，风小刀忙问：「这事官府不管吗？难道不能向外城买米粮吗？」

芳嬷嬷苦着脸道：「邻近外城本就米粮不足，尚需咱们供应，何况许多人出得城去，就无消无息，大夥儿只得坐困这儿，後来听说邻近几个城，都落入赵大手里，不瞒您说，赵大是我後台老板，我要不是长袖善舞些，就像外头那些饥民了…」

孤焰道：「此城看来是附近城镇最大的米仓，他们选在这儿下手，一旦扼住咽喉，邻近城镇即轻易沦陷。」

芳嬷嬷又道：「就在大夥儿都绝望时，来了一个女子自称『金神娘娘』，住在『宝石山』上，去找她的人多换得替赵大上工的机会，以求一日温饱，奇怪的是，回来後大夥儿外表看来无恙，但都变得失魂落魄，不是终日哀哀啼哭，便是脾气暴燥，惹事生非，要不就是疑神疑鬼，我也不知他们拿什麽和『金神』交换，我瞧你们是有本事的好心人，才告诉你们，我得走了，再不走，怕老身这小命都不保了。」她收了金子，急急离去，又差人备齐上等佳酿。

风小刀和路潇遥进画舫中换了夜行黑衣，孤焰则只让画儿陪侍，安坐画舫，对月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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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章节20.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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