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三位见证人中的紫衣女子,见玉冰华竟破坏剑阁之物,忍不住疑然出声,但想起先前规定中,并无此禁,也只能暗生闷气。.
木架被非毒一震,剑身尚未砍至,已连连摇晃,格格剧响,顷刻间就要向後倒塌,若跌出台外,风小刀便要输了,正急迫时,他瞥见众多兵器垂挂木架之上,左足施力一踏,探手撩起其中的软鞭,觑准广场後方的旌旗大柱,长甩而去,此鞭极细长,足有五丈,配合他的轻功,瞬间勾缠上迎风飘扬的柱绳,身子也顺势荡向前方。
坐於旌柱前方三位公证人,见风小刀飞身荡来,急忙闪身躲避至台下,紫衣女子离去时,冷言讥刺道:「只顾逃命,不如早早认输算了!」
风小刀虽知这女子对自己怀怨在心,但与玉冰华交手以来,他的确一直处於挨打状况,被迫得手忙脚乱,连还上一招也极为困难,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蓦然激起骨子里硬气,振作起来。
玉冰华眼见风小刀即要脱离危地,大喝:「绝心绝灵!」蓝色冰气从剑尖霍然冲出!
风小刀身子凌空,背向玉冰华,耳听呼喝之声,心中震惊:「我错了!他并非只想迫我下台,他是真想杀我,且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他只感一道剑光如大雪纷飞,寒冰暴起的阴冷,扑背而来,全身血液骨骼似要凝冻脆裂!
冰气过处,刹时,满天风雨瞬间结成蓝色冰晶,台上竟成偌大一座水蓝冰窖,寒冻刺骨,首先那三张正面迎上七绝剑气的紫檀大椅,受冰气冷凝,碎裂成冰屑,轰然坍塌。
若有人尚在台上,内力稍差者,也必如紫檀大椅的下场,於此同时,「哐啷!哐啷!」金戈交击声大作,兵器列架已散做一地,兵器、木屑四散纷飞,恰恰阻了玉冰华的攻势。
忽而,一串串星闪亮光自漫天冰晶中流窜而出,飞散天地四方,风小刀旋身绕自旌旗大柱後荡出,刀锋流转出一束束星芒莹光,灿烂耀眼,那威势彷如洪流过境,冲破天地,可气劲过处,却柔如清风晨雾,令人无所感又无所不在。
如此以至柔驰入至坚,虚无渗入实有的刀法,台上千万滴饱含「绝心绝灵」严酷杀气的冰晶,刹那间全化为雾气,消散无形!
这番变化太出人意料之外,玉冰华首次遭遇如此若有似无、令人摸不着边际却又沛然莫御的刀气,大骇之下,奇迹般地改抢进为後掠之势,直退出高台之外,在要跌出高台刹那间,长剑疾扎入硬实紫檀构筑的高台边缘,撑住他已晃荡在高台下边的身子,这一空中进退自如的挪移已是惊世骇俗的绝技,教人叹为观止。
高手过招,不容半许差池,就在兵器、木屑、巨柱阻了攻势一眨眼的瞬间,胜负已判!
玉冰华种下失败之因,乃在於低估了对手,还有错失了运道,低估对手已是致命的错误,在对决中,有时运气的重要性不下於智计或战略,若非木架上恰好有一极细长的软鞭,又旌旗大柱挡去大半「绝心绝灵」的沛然剑气,使风小刀有余裕击出使冰晶烟消雾散的「无欲刀法」,他早已一雪夺爱之恨,只是老天偏少赐了那麽一点儿运道,再高明之人也只能饮恨。
忽见旌旗大柱「喀喇!喀喇!」地响起,不断向自己正面倾倒,此时的玉冰华只有二个抉择,放手跌落台下,还是命丧於柱底。
万般的不甘心,铁一般的意志,令他即使受刀气重创,拼尽最後一口气,仍不放弃,猛地施力入剑,翻身上台,台下众人齐声惊呼,眼见他刚攀上高台边缘,巨柱轰然压落,离他的身子仅尺许缝隙,间不容发之际,风小刀和身扑去,二人如滚地葫芦般滚开一丈之外,躲开巨柱压顶之祸,玉冰华闪电暗伸一掌,往风小刀胸口拍去!
二人贴身翻滚,无论如何,风小刀都万难避开,虽疾运内力护身,也是不及,见玉冰华掌已触胸,心中惊骇,一时万念俱灰:「罢了!我罪深至此,老天该当罚我!」
触身一掌却是软绵无力,原来玉冰华已是强弩之末,受伤其实远甚於他,一口鲜血冷不防吐在他胸前衣襟上。
风小刀推开了玉冰华,二人同时喘着气翻身坐起,玉冰华大口大口地呕出着鲜血,无论如何,再也提不上半分内力,知道自己已败,眼中寒意胜冰,望着身旁的风小刀,恨恨地道:「你记着,今日之耻,玉某日後必十倍讨回!」
大雨滂沱,冲刷掉二人身上血水,台前殷红一片,缓缓延伸至台下,为方才的惊心动魄留下见证,风小刀伸袖抹去口中血渍,强忍被绝心绝灵冰气余劲震荡的内伤,咬牙问道:「玉…我和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这般恨我?」他只在「一品轩」的窗棂悄悄看过玉冰华一眼,其实二人并未正面相遇,自有许多疑惑。
玉冰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竟会问出这种话,君师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因你而死,还不够嚒?」他知道只有这像刀尖般锋利的话,才能深深地扎进对方心窝。
风小刀不甚清楚小蝴蝶是指定给玉冰华未过门的妻子,只依稀记得小蝴蝶曾拒绝过这件事。虽然那个指定,含着刑无任的计谋,可无论如何,玉冰华是不能忍受他在「樱雨亭」看到的一切,不能忍受风小刀夺走剑阁封赏,令他再一次无法达成师父密令。
但他最恨的,却是风小刀的名声是建立在践踏他的名声之上,他深深清楚,江湖现实而残忍,经此一役,风小刀将声名大噪,因为人们会流传着:「风小刀?就是在剑阁比试中,一刀击败无间五侠还救了他的那个仁义少侠。」就算能再一次击败风小刀,人们只会说他恩将仇报,除非能让眼前这个人先身败名裂,再下手除灭,否则他将憾恨终生。
玉冰华以剑拄地,长身站起,一掠下台,昂然离去,无论受多重的伤,他也要坚挺着身子,消失在风小刀和众人的眼中,那是他仅剩的一点最起码的尊严。
听着玉冰华的话,风小刀胸口彷佛又被人重重地扎上一剑,目送玉冰华离去时寂寞萧索的背影,他艰难地开口道:「你…为何说她…」转念一想:「小蝴蝶被我弃之不顾,自是因我而死,菊姑娘因护我而丧生,二条人命,我都偿还不尽…」再多的言语已无意义,心口上的血正一滴一滴不停地汨汨流出。
台下忽闪出一熟悉的窈窕水蓝衫影,与玉冰华并肩而行,那女子本要伸手扶他,却又缩了回来,回头幽幽地望向台上的风小刀,眼神中藏着一抹深深的怨怼。
女子自是宫紫风,那样幽怨又复杂的神色,令风小刀一时迷惘与震颤,隐隐间似感觉到一件事,心口升起一丝寒冷:「他二人都知道小蝴蝶的死因,又或者说…」此时的他,无力再追去,却忽然觉得或许到无间岛後,真相就要大白。
清风拂来,大雨渐息,露出一抹和煦明亮的阳光,赶走了满天阴霾,却暖热不了冰冷的心,公子益拉长了声音,远远送出道:「午——时——」一语未毕,忽又有一人飞身上台。
公子益忙悄声道:「少侠,比试已结束了。」
风小刀薄冰微抬,插口道:「还未结束!」
路潇遥只因关心情切,才急於上台,见风小刀兀自强撑在台上,伸手欲扶他,在将碰触之际,风小刀忽旋身一转,跌下台去,正像是被路潇遥一掌击落,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全场哗然,甚至有好事之徒,暗恨早该上台去捡这便宜。
「到!」公子益终於送出最後一字,众人悬着的心,终落了地,怅然地怅然,欢喜地欢喜,看热闹地就此散场,只是无论是谁,从此心里头都深印了一个名字——风小刀!
路潇遥不想风小刀还记得她的玩笑之语,把这个最後的胜利让给她,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滚落下,此时她只想下台去,却被公子益一把拦住,道:「不管少侠这胜利如何得来,你总是最後站在台上之人,请随在下面见阁主。」
忽地一紫衫弟子上台,在公子益耳边数语,公子益忙笑道:「风少侠,请留步。」他打从心底佩服这个年轻小伙子,便与路潇遥急并肩下台。
路潇遥深深地凝望着风小刀,只见他脸色苍白,满眼通红,神色中一抹心痛至极的茫然与绝望,身上伤痕累累,雨水和着血水,顺着发梢、衣摆一滴一滴地落下,她心里明白自从应天狂之後,风小刀就失魂落魄,应是菊仙歌出了事,不敢再问,只咬着唇,低声道:「小师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教你上台…」
看见路潇遥泪水浮在眼眶中打转,风小刀轻拍她的肩,凄然一笑道:「傻小子,哭什麽?我不是还活着?何况我也不是一时兴起,只为了你…」笑容中掩不尽的疲倦与苍凉,这次比试让他身心俱创,身上的伤尚易复原,心里的伤却是再难恢复。
路潇遥从前只知悠然地过日子,凡事都不怎麽放在心上,天塌下来有无邪门挡着,眼见群豪为了名声、宝物、恩怨情仇,甚至侠义担当,在血痕斑斑的不归路前仆後继,才知江湖多凶险,却又教天下英雄无可抗拒,而风小刀正是其中之一,不禁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不管他到那儿,我总要跟着帮他。」
风小刀向公子益拱手致意,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此时画儿也已到身边,公子益满脸堆笑,恭敬地道:「阁主也想见见风少侠,三位既是好友,就请随在下一起来吧。」
虽二人是最终获胜者,但公子益的态度显得过份恭敬,不免教路潇遥心中起疑,这阁主究竟弄得什麽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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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章節:35深湖惡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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