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益自顾不暇,身子如断线般向後飞去,跌入水中,虽是避过大半掌力,仍是吐了一大口血出来,一到水底,更是大吃一惊!
画儿全身受力,几乎昏厥,闭目就死,忽地脚下一空,船身本就脆弱,一受长枪气劲,碎裂如飞花,她身子倏而向下沉入水中,一时避过卓穆罕当头之击!
此时桅杆快速倾轧,眼见便要横堕入海,卓穆罕索性一掌拍去,教木桅与船身分离,轰的一声,桅杆终拦腰折断,他一手伸长枪於水中,急递给挣扎的绿衫军,喝道:「快抓紧!」,数名绿衫军,见状忙紧抓其上,随着桅杆缓缓倾跌入海,另一手顺势攀扯垂入水中的船索,奋力前游,终於抱住了桅杆,翻身坐於木桅上,卓穆罕膺力再强,限於木桅负载,倾刻间也只救起了八、九人。.
跌入水中的剑阁众人因身缚紫金伞,又识水性,早双手双脚游离了船身,远远避开了卓穆罕的独木桅,任凭一箱箱兵刃沉入水中,也不搭救。
卓穆罕带来的数十名绿衫军,俱是精英,跟着他出生入死多次,却折在不识水性,看着下属死伤惨重,和剑阁众人不顾兵刃箱的情状,已知此水路乃诱敌之计,心中既怒且痛,他无奈地举起长枪向天射出一篷火花,向其他人报讯来救,又命众人以手划水,慢慢向岸边靠去,只是这一延迟,地道那一路必是赶不及了,心中正想:「我今日忒也大意,才导致一败涂地!不过伏笙应能即时带领余下三百多名穿杨箭队赶至地道,而影子军对上那小伙子…嘿!」想到风小刀若死在影子军手中,未免有些遗憾。
忽见众人脸色惊惶,慌慌张张地喊道:「圣地使,那水势变急了,咱们用手划这杆,只怕抵不住!」
卓穆罕一瞧水向,竟是向东海急奔而去,他虽试着凭一己内力,力挽狂澜,无奈独木难撑大局,眼前茫茫一片,没半点陆地的影子,海中无饮无食,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几日,如今除了乞求老天爷,让风浪不致太大外,实在无法可想,难道众人真要命丧大海?
公子益和画儿一入水中,才发现水底危机四伏,原来是另一路人马将船底凿洞,想以逸待劳,待兵刃箱滑入水中,再以巨网捞获,剑阁众人因浮在水面,未遭此祸,而公子益和画儿沉入深暗河底,只见四面八方黑影幢幢,将二人团团围住,一对对晶亮巨眼朝着他们盯着,一箱箱兵刃箱和二人都落在巨网之中。
二人心知肚明就算破了巨网,仍敌不过这麽多人手,但也不能束手待毙,只得手持兵刃往巨网砍去,忽地巨网一束,二人和兵刃箱就如捞渔获般,被强行拖上岸去。
二人湿瀌瀌地被丢在密林的草地上,四周杵着数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黑衣蒙面男子,急忙打开所捞的兵刃箱,一瞧之下全是铁块和石块,不禁大失所望,众人却未发火,只半声不吭让开一道,分列两排,前方车声响动,一辆华贵的钿车停在三丈前处,车後两旁有数位黑衣俊美少年跟随。
一蒙面男子对公子益道:「你走吧!」听其声音,已是中年之人。
公子益愕然地望着画儿,道:「那…」
画儿一听来人声音,一时从半昏迷中惊醒,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之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子益心思缜密圆滑,见状心想:「这方人马不知打哪儿来,也不知会对小姑娘施什麽毒手,徜若我就这麽走了,非但太不顾道义,又对月公子交待不过,」想起孤焰的身影及手段,没来由地心底一寒,隐隐觉得此人若是相帮,自然是好,若反目成仇,就会是一名可怕的敌人,在摸不清对方底细前,不可贸然得罪,便道:「多谢各位留手,但在下不能一个人走,敢问阁下是那路英雄?」
蒙面男子道:「你放心吧,咱『天盗一族』只要东西,并不无故伤人,不多时便让ㄚ头回去。」
公子益寻思:「天盗一族?就是那个专取稀世珍宝的神秘之族,原来此次他们也看上我剑阁的兵刃,不过这批人以盗物为乐,是不曾听他们恶意杀人放火。」瞧着对方仅露出来的双眼,颇为诚恳,不似狡诈,又瞧瞧画儿,慨然道:「如果阁下想探知兵刃消息,不如由我留下,放小姑娘回去。」
蒙面男子打声哈哈,道:「我留你做啥?你又不是…」
画儿忽瞪眼插口道:「别再说了,我留下就是!」转而向公子益道:「益叔叔,谢谢你了,你别担心,我自会安然回去。」
公子益瞧二人情状,似乎透着一丝古怪,又放心不下,只得道:「不如我到前方林外处等你。」
画儿点点头,公子益起身离去,见他走得远了,蒙面男子才走过去扶起画儿,边嘀咕道:「见了爹爹,不开心嚒?」
画儿一手扯下他的面罩,挨着他,嗲声嗔道:「那要问你来做什麽?」
男子不是别人,竟是曾与应天狂鬼混的名盗「天下无市」胡算,他一听女儿话中并无欣喜之意,颇为失望,连连叹道:「唉!女大不中留,一个黄花大闺女跟着那小子鬼混四年,也该回家了吧!」
画儿一听,急跺脚道:「我…我不回去!公子待我好得很!」
胡算对着车内之人道:「呸!你听听,说的什麽话?好好的族长之位不接,去当人家ㄚ头,他待你好的很?今日就不会让你险些丧命!」
车帷卷起,一个女子从车中露出来,约莫三十余岁,头上簪花,戴满珠宝,穿着素色绸衫,美艳中柔弱如柳,柔弱中又有一丝坚靭不折的英气,轻声道:「ㄚ头,自从四年前,你和你爹去西漠盗不灭火种之後,就一直流浪在外,教咱们好挂念呢!」
当年因父女俩失手,被巫祆教追杀,画儿和爹爹失散,因尚年幼,在茫茫大漠中迷失方向,十分害怕,幸得孤焰解救,父女间因此种下嫌隙,内心深处总觉得爹爹曾遗弃她,後来胡算寻得她,她也不愿再随父亲当盗贼,总闹得不欢而散,倒甘心待在这个大哥哥身旁,孤焰只当她是一名走失的商旅小孩,并不知她实为盗不灭火种而去,若孤焰没带着她时,她便和别的ㄚ鬟住在兰亭香榭,年岁渐长後,虽不再生胡算的气,却越发不想离开孤焰。
画儿听着女子温柔的声音,想起往事,一时甜蜜一时伤心,又想起方才生死一瞬,万般委屈,忍不住哽咽道:「柔姨,我也念你得紧…」说着奔去扑在车中女子身边,紧紧抱住了她,泪水花花地淌下。
谁也想不到领着无数窃贼,盗尽天下奇宝的「天盗一族」族长竟是这位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少妇——燕语柔,她伸出软腻无骨的玉手,温柔地抚着画儿的发丝,捻了手绢,轻轻地为这小姑娘拭泪,道:「四年不见,ㄚ头都长得这麽漂亮了,柔姨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想教给你,只可惜这几年都白白地过了。」
画儿一怔,撒娇道:「柔姨,我不想当族长,只要能常常看着你,画儿已十分开心了。」
燕语柔温言道:「你是瞧不上咱以窃盗为生嚒?要知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盗贼也有大、小之分,咱们天盗一族早先也曾出现过窃国之侯呢!要当一名好盗贼,缩身功、易容术、垂绳技、开天锁、机关布置…十八般武艺得样样精通呢。」
画儿急得摇摇头,道:「我怎会瞧不上…我…我…」她咬着唇,双颊腓红,再也说不下去。
燕语柔瞧她情状如何不知,柔声叹道:「柔姨也不想为难你,可你知道咱族长之位向来传女不传男,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教柔姨怎生是好?」顿了一顿,又道:「不如你给个限期吧,好让柔姨对祖师爷有个交代。」
画儿黯然神伤,柔肠百结:「明年公子就要和那画中仙子成亲,我再不能服侍於侧,就算留下来,也只是徒增伤心…」终於苦涩地点点头,道:「来年岁寒之时,我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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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章:天盗一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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