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两种反应-60 画展
作者:洛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272

两种反应

过了两天,汪子默等人从报纸上才知道,梅若鸿干了多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原来,杜芊芊回来之后,一份文艺报上的“艺文轶事”的专栏就用好大的标题写了“千金之女为爱文身,红梅一朵刻骨铭心”的文章,把杜芊芊的名字,醉马画会和梅若鸿的名字全登了出来,以“艺坛佳话”的口吻,略带讽刺的写评价了杜芊芊的红梅,说“今日的新女性,标新立异已不希奇,自由恋爱也不希奇,一定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才能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人们对纹身的概念还停留在犯人的刺青上,是一种羞辱的标志,所以杜芊芊这一举动立刻成为上流社会中的笑谈。杜世全第一次在报纸上知道了女儿跟梅若鸿之间的事情,惊愕之余,更懊恼女儿这一举动让他在社交圈中丢尽了面子。又气又恼的杜世全对杜芊芊和梅若鸿的恋爱全盘的否定,毫不客气的把杜芊芊锁在家里,阻止她与梅若鸿继续交往。杜芊芊在被囚禁时害怕梅若鸿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于是恳求送饭的奶妈把自己被关的事情告诉梅若鸿,要他保持冷静,不要采取任何行动,说是杜世全正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让他避避风头以免误伤无辜。之余她自己,她说她会想办法,要梅若鸿千万忍耐。

杜芊芊思虑周详,可梅若鸿是什么人,岂会可能听她一个弱女子的安排?一听到这消息,当下就喳喳呼呼的要去救人,在醉马画会求助无望之后,他便一头冲到杜家要人,希望以自己的一身“正义感”,来感动“冥顽不灵”的杜世全,让杜世全成全他与杜芊芊的爱情。

杜世全一向是一个严谨而又严肃的人,对生活细节非常讲究,所以当梅若鸿来求见时,他一眼扫过梅若鸿那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梳过的头发,晒的黝黑发亮的皮肤,以及凌乱的衣衫时,对他本来就很低的评价更加下降了一千分。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对他女儿有一点半分的诚意的话,那他来拜见的时候,为什么连一身整齐衣服都不换?看看他那一个扣子都没扣的西式衬衣,那不伦不类的罩在外面的毛背心,那跟咸菜一样皱巴巴的裤子,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副落拓相的男人将自己那端庄大方的女儿勾引的做出如此多荒诞的行径,丢尽杜家的脸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梅若鸿开口,就让下人把梅若鸿胖揍了一顿。

“我和芊芊,情投意合,缘定三生。我们相知相爱,已经难舍难分,请您成全我们!”梅若鸿被揍的一边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一边声嘶力竭的拼命吼着。听到他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当着这么多面说与自己女儿“难分难舍”,“私定终生”,芊芊还是个未嫁的大闺女,这话要传出去将来芊芊还怎么见人?于是杜世全气的几乎都要晕倒,脸涨的通红,“你还有脸在这儿高谈情投意合,缘定三生?谁和你缘定三生?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约之言,你勾引良家女子,做出违经叛道的事来,无耻至极!你现在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你简直是个不知羞耻的魔鬼!来人,给我狠狠打,打到他闭嘴为止。”

梅若鸿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中不停的喊着,叫的凄厉万分,院子里大的吼,小的叫,仆人丫鬟们挤满了看热闹,动静大的连被囚禁在卧室里的杜芊芊也听到了。她焦急的四处叫喊,可是所有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出门无望,无奈之下只能到阳台上张望,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她仆在阳台上对下面一看,只见永贵、大顺等十几个家丁正在痛殴若鸿,惊得魂飞魄散,趴在栏杆上对梅若鸿没命的大喊:“若鸿!我在这儿!若鸿!若鸿!”

梅若鸿发现杜芊芊,自然叫的更加大声,高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他们隔空呼叫,一股“生死相随”的样子,更是撩拨的杜世全火冒三丈。

“你狠!你有种!你会撒赖,你会撒泼……”杜世全被梅若鸿气的重重的喘着气:“你是画画的,你勾引我的女儿,好,好,好。你用哪一只手画画?右手是吗?我今天就废掉你这只右手,看你嘴还硬不硬?看你还能不能打着艺术的旗帜,到处诱拐良家妇女!”

当梅若鸿意识到杜世全要毁他的手的时候,终于不叫了,一脸惊恐的拼死挣扎,奋力的要把手缩回去“你敢毁了我画画的手?你敢?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看我敢不敢……”杜世全已经下定了狠心,就算背上官司也要废了这小子,让女儿迷途知返。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还是杜芊芊救了梅若鸿。她从阳台上跳下,用自己的命恐吓住了杜世全。当杜世全回头看到女儿要从阳台上跳下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梅若鸿,早就吓得丢掉了棍子狂奔过去,伸手想要接住女儿。可他哪里接得住,当他赶到时,杜芊芊已“砰”然一声跌落在石板地上,整个人晕死过去,额头贴着石板,血慢慢的沁了出来,染红了石板。

梅若鸿为真爱勇闯杜家,闹出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完了又以如此让人咂舌的方式收场,自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上次写过杜芊芊红梅事件的小报,再次以极大的热情报道了这件事情,杜家算是彻底的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个笑话,连带的连杜世全的公司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只是这个时候,焦头烂额的杜世全已经顾不上面子的问题了。

他虽然好面子,可是面子怎么比的上女儿的命?他只有一个女儿,他难道真要逼死这个女儿不可?他无奈了,他屈服了,他投降了,在杜芊芊清醒之后,他只能在女儿床前,不情愿的吞下这枚苦果。他不敢再挑剔梅若鸿的一切,面对这个他极力不想承认的女婿,他只开出了一个条件:“你爱芊芊,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所有的爱里面,都要有牺牲和奉献。我不要你入赘,我不要你改姓,我只希望芊芊未来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希望我庞大的家业,有人继承。所以,你要芊芊,就必须依我一个条件,弃画从商,进入杜家的事业,我要栽培你成为我的左右手!”

梅若鸿听了如同晴天霹雳,他只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杜世全怎么能要他放弃画画呢,画画就是他的生命啊!可是他被杜世全的一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芊芊对你,更胜于你的生命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争取芊芊,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吗?”给抵死了,他只能一脸“悲壮”的同意:“好!我进入杜家的事业,我去上班,我学习经商!但是,下班以后的时间是我自己的!我上班八小时,睡觉六小时,还有十小时画画!如果我能“三者得兼”,有芊芊,有上班,有画画,那样,你总不能反对了吧?”

“你试试看吧!”杜世全对他虽然不满意,但仍旧抱着希望,这毕竟是女儿死也要在一起的人。不过他还是告诫了梅若鸿:“如果你不全心投入,我怀疑你的能力,那你将不是三者皆得,而是三个都要失去!”

汪子默是从报纸上得知梅若鸿的这一串“奇遇”的,他们对此感慨万分,但是却都不打算管,只是刚从上海回来的汪子璇却不这么想,她拍着那份报纸气愤万分,“这是谁家的报纸,竟然用这种讽刺的口吻写别人的故事,难道它就看不见若鸿和芊芊之间的真情吗?难道这个主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行,我要去投诉他们!”

“子璇,你不知道那个梅若鸿跟杜芊芊有多可恶,他们联手起来几乎把致文逼疯了,我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是咎由自取,活该!”钟舒奇看到汪子璇搞不清楚状况的为那两个人鸣不平,立马起来反驳她。今天沈致文有事没有参与聚会,所以他们谈话也不用顾忌许多,便把当初沈致文的失魂落魄以及梅杜二人的可恶之处一一道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我只是去上海了一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故。”汪子璇听完这些,扶着桌子脸色煞白,谷玉农见状,忙在她身后扶着她,温柔的安慰她。

汪子璇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脸上却是一片坚定,“虽然说他们有不对,可是你们这样对待他们也有不妥。再怎么说他们也曾经是我们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友谊,我们能那么轻易的丢到一边吗?现在芊芊正在住院,我觉得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她一次!”

“要去你自己去,我们才不去看那恶心的一对儿!”难得的,这次他们都没有附和汪子璇的建议,叶鸣更是不客气的甩出这句话。

“你,”汪子璇看着他们这幅样子,气的一甩包,“我自己去就自己去!”

这一次,谷玉农却难得的没有反对汪子璇,竟然点头附和,“子璇,你要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玉农,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没原则的迁就她。”看到汪子璇生气的走出去,其它人纷纷谴责谷玉农的没原则,谷玉农静静的等大家发言完毕,才举起手让他们暂停,“我们都清楚子璇的脾气,她是一个善良又同情弱者的人,你们说的那些事她都没有感同身受,所以她无法跟我们大家一样讨厌梅若鸿跟杜芊芊,听到他们现在落的如此凄惨,她心里的天平会不由自主的倾向弱者那边。对此,我们不能一味的指责她,以她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我们越是反对,就越将她推向梅杜那边,所以不如顺着她的意,她要去就让她去,等她看清了那两个人的面目,自然会跟他们划清关系。”

谷玉农第二次追求汪子璇,早就摸清了她脾气中的那点小固执,所以在上海陪汪子璇的这一个月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出奇的好。他知道汪子璇心目中对梅若鸿有着很复杂的感情,或许是爱,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惜,总之,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有着一定的地位,想要被彻底铲除,那就要使用非常手段。与其自己在这边苦口婆心的劝子璇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不如装作好人的陪在她身边,协助她自己去亲手去发现那个男人的本来面目。

“有些伤害,不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总是无法体会那有多痛。所以,我们应该给子璇一个亲自去验证我们说的话的机会才对。她不是个笨人,相信很快就能发现事实的真相。”谷玉农完美的为他的解释做了一个结语,然后像众人点了点头,这才跑出去找汪子璇。

“我没有想到,谷玉农有一天可以说出这么理智的话。”汪子默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喃喃说出这句话。

“那当然,人总会长大的。他犯了错,跌了跤,总结了经验,肯定会比原来有所进步。”翠屏握着汪子默的手相视一笑,心里也为谷玉农的蜕变而骄傲。

“是啊。”汪子默点点头,“我原来一直不赞成他跟子璇在一起,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有必要修正一下自己的观点。”

探病

“嫂子~”趁着店里没人候,翠屏正在整理画册的时候,汪子璇猛的一下跳到翠屏身边,搂着她的腰甜甜腻腻的叫了一声,吓的翠屏把手上的东西都掉在地上了。

“你乱叫什么啊!”翠屏看着子璇脸上狭促的笑意,脸唰的一下子红了,捡起地上的画册扭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留给她一个背影。

“我这不是早点开始叫叫练习,免得到时候拗不过口嘛。”子璇抓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脸边笑的开心,自从她从上海回来,听到汪子默跟翠屏的事情,就笑咪咪的乐开了花,一天到晚嫂子嫂子的叫个没完,害的醉马画会的人都跟她一起乱喊了开,闹的翠屏每每都弄个大红脸。偏偏汪子默也可恶的不制止这些人,反倒暗地怂恿,让翠屏一个人孤军奋战,独木难支的好不辛苦。

“好嫂子,求求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汪子璇跟牛皮糖一样的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撒着娇。

翠屏就知道这丫头一早上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被她缠的难受,只能问她一句,“什么事你直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就知道嫂子你最好了。”子璇爽快的吧唧一声亲在她的脸上,“这件事你一定办的到。”

“噢,什么事?你这么肯定。”翠屏无奈的看着她跟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眉飞色舞。

“我要你陪我去看一个人。”汪子璇看着她心情不错,就讲出了自己要她帮忙的事情。“下午店里没人,你陪我去看芊芊好不好?”

汪子璇提出这个要求翠屏并不意外,只是她却不怎能想去,对于梅若鸿以及跟他相关的所有东西,翠屏都觉得厌恶。所以她扭过头不怎么热情的问,“为什么不喊小谷跟你一起去,他不是说陪你?”

“芊芊是女孩子,我们去探病,他一个大男人跟去多不方便。”汪子璇摇了摇头,看了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又凑在翠屏耳边悄悄说,“芊芊受了重伤,这个时候气色肯定不怎么好,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一定不愿意很多人看到她那不完美的样子。”

看到她细心的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翠屏不知道是该高兴她的贴心还是怪她的滥好人,见子璇眼巴巴的拽着自己的胳膊请求,她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我陪你去。”

下午趁着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两个老板叮嘱了一下店里的几个女孩子好好看店,便买了一些水果和鲜花去看望病人。杜芊芊住在慈爱医院,是当地最好的西式医院,她们在前台表明了来意,很快就有人带她们去杜芊芊的病房。

“伯母,我们是芊芊的好朋友,芊芊现在好一些了吗?”子璇把水果放在桌上,对那位出来迎接她们的女人很有礼貌的打招呼,看她一脸愁容的样子,应该就是杜芊芊的母亲了。

“谢谢你们来看芊芊,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很闷,有人来陪陪她说说话真好。”意莲看到子璇和翠屏来看女儿,很是高兴,可是话没说两句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看着人家打扮的漂漂亮亮健健康康,想着自己女儿跟她差不多大,却要面容憔悴满身绷带的躺在病床上,顿时心疼如刀绞。可怜天下父母亲,向来女儿身上的伤,哪里不是加倍加诸在父母身上呢?

“伯母,你别哭了,吉人自有天相,芊芊是个好姑娘,一定会否极泰来的。”见到一位母亲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连不情愿来的翠屏也有些不忍心,温柔的出言安慰她。

“你们看我这没出息的样子,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老掉眼泪。”被她们劝了一会儿,意莲才收住了眼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带她们去杜芊芊的病房前,“芊芊刚醒来,你们进去说说话吧,我给你们倒水去。”

子璇拉了翠屏进了病房,杜芊芊正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汪子璇,当下就惊喜的叫了起来,“子璇!”

“你是病人,别动别动。”汪子璇见她要起来,赶忙拦住她,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她病床前,“我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好了。”

翠屏把买来的花插到花瓶里,一片惨白的病房里因为有了这点色彩的点缀,当下变的活泼了起来。好久不见,她们都在打量着彼此的变化,各种不同的情绪在每个人心头浮起。

“没有想到几天不见,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翠屏看着杜芊芊白的跟纸一样的脸,原本十**岁花朵一样灿烂的女孩子,这会儿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皮肤浮肿成一种特别的惨白,大大的黑眼圈,头发枯黄没有光泽,哪里还有当初那种神仙般出尘脱俗的秀丽模样。

汪子璇看着杜芊芊在病床上的样子,看着她打着石膏的腿脚,以及满身的绷带,也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深深的同情,在她的记忆里,芊芊是多么的漂亮可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凄惨的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所以她握着杜芊芊的手,万分酸楚的说“芊芊你受苦了。”

相对于汪子璇和翠屏单纯的同情怜惜,杜芊芊的心境却复杂多了。当她看到汪子璇和翠屏联袂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的确了,是嫉妒。

好久没见,她忽然发现汪子璇和翠屏漂亮了好多。她以前一直觉得汪子璇比自己漂亮,子璇身上那种张扬**的美,娇艳的如同玫瑰般诱人,那种风姿风采,是自己怎么也没有的。所以她羡慕子璇,努力像她靠近,学着她的样子跟别人相处,想获得她拥有的幸福。

现在,杜芊芊完整的拥有了梅若鸿,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她对现状非常满意,梅若鸿炽热的爱意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胜过汪子璇了。当她发现来探病的人是汪子璇的时候,她心里先是一慌,为自己从子璇那里抢走梅若鸿而歉疚,觉得无颜面对子璇,可是歉疚过后,她心里却浮现了一丝窃喜,有一种隐秘的骄傲,看看,若鸿最后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这不是证明我比你好?

她以为子璇为难过,会神伤,她几乎都想好要怎么低姿态的请求她的原谅,忍受她的怒骂了,可是她没想到事情的发生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可是,当汪子璇进来的时候,她明艳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杜芊芊仔细的看着汪子璇的眼睛,在子璇眼里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以及失落,子璇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光仍然那样明亮快乐,浑身仍然散发着那种张扬**到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被她吸引的光芒。

“怎么,不认识我了?”子璇看着杜芊芊望着自己发呆,还以为她是为自己换了发型而发呆,所以不好意思的撩了撩头发,“前几天去上海,看着那边的人都换了这种发型,觉得挺好看的,就大胆的尝试了一下,是不是很怪?”

“你去上海了?”杜芊芊微微有些惊愕。子璇的新发型很适合她,大大的波浪让她的脸看起来跟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她穿着最样子新颖的红色束腰长裙,大胆的露出优美白皙的脖子和胳膊,配上精致的卷发,漂亮的眼影唇彩腮红,都充分说明了她的好心情,简直比画报上的摩登女郎还要漂亮。

“对啊。我刚去的时候,听说你也在上海,本来打算找你出去玩呢,可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回来了。”汪子璇笑笑,说起穿衣打扮忍不住眉飞色舞“上海真好玩,看的人眼花缭乱,我去了一趟,总觉得没玩够。呵呵,看了人家最流行的打扮,真觉得自己以前穿的太土气了!”

杜芊芊有些羡慕的听了她说了一串上海好玩的地方,想到自己去上海的那段时间,天天想着梅若鸿,终日以泪洗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现在看着子璇那快活的样子,忽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风景。

“你这丫头,说是来陪人家聊,怎么尽说上自己的事了!”翠屏一个响指敲在汪子璇额头上,脸上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已经觉得杜芊芊的脸色随着子璇的话越来越苍白,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

“知道啦,嫂子!”汪子璇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说,“这么爱管东管西,我真是为哥哥掬一把同情之类。不过,也许他被你管的甘之如饴呢。”

“还乱说!”翠屏作势要敲她,子璇连忙蹦坐到杜芊芊身旁,借着她来掩护自己。

“你们,翠屏姐,”杜芊芊被这称呼闹晕了,弱弱的问。

“芊芊你还不知道吧,翠屏姐和我哥确定了恋爱关系,现在她是我哥的女朋友,所以我们现在都改口叫她嫂子呢。”汪子璇搂着杜芊芊的肩膀,笑嘻嘻的说。

“啊?”杜芊芊看着翠屏,眼底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以前画会里只有三个女孩子,杜芊芊在被汪子璇的灿烂耀花了眼的同时,却经常忽略沉静内敛的翠屏。她虽然觉得翠屏还不错,但是想到她那么大的年纪,还带着一个女儿,便不由得升起一种年轻女孩子对已经失去韶华的女人所产生的优越感,她一直觉得翠屏的条件很差,却没有想到,会听到她跟汪子默在一起的消息。

杜芊芊吃惊的看着穿着一身月白旗袍的翠屏,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才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平凡。她犹如一枚被时间打磨的极其完美的暖玉,没有汪子璇的那样张扬,可是有一种自己别致的沉静。细心的打扮了之后,淡雅的旗袍,鹅黄色的毛衣罩衫,如缎子般乌黑油亮的长发,更让她温柔似水,气质高雅,有一种宁静秀雅的美丽。

看着她们,杜芊芊忽然就自惭形秽了起来。这两天她照镜子,看着镜中苍白的人,简直就不能相信那是自己。她本来也应该如同她们这般漂亮,这般光彩夺目才对,可是她现在却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这不见天日的病房……

她不敢细想,因为一想,那就会埋怨若鸿为什么不肯听她的话,不肯稍安勿躁,为什么要在父亲最生气的时候跑过来,为什么要跟父亲对着来吵,为什么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直至逼的她无奈的跳楼才能护住他的手……她知道若鸿是爱她的,他的所有激动都是因为爱她,他已经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好奢求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埋怨,可是看着以前还不如自己美丽的人变得如此漂亮,看着别人都过的这么滋润,小小的不满如同一枚种子那样,悄悄的埋在了她的心里。

探病(2)

“子默跟你在一起了?”听到汪子璇的介绍,杜芊芊望着翠屏,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是:“这怎么可能,他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上你!”

杜芊芊这句话实在是问的很没礼貌,她脸上的表情以及语气似乎都在说以翠屏的条件汪子默根本不可能看上她。翠屏再大度,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显得不怎么高兴了。

看着翠屏变脸,杜芊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下立马眼睛就湿润了起来,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歉疚的看着翠屏,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拼命解释着,“对不起对不起,翠屏姐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子默,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年纪大又带着一个孩子,还结过一次婚的意思。哎呀,我真嘴笨,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真的真的没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有些过分罢了。对不起,对不起,你那么大度那么善良,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好不好?”

好一个嘴笨,看着杜芊芊一脸歉疚却毫不留情的把自己所在乎的所有东西都一口说出来了,翠屏忽然觉得对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深深的感到无力。她说的所有问题,都是自己在意到极点的,汪子默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消她的这些顾虑,现在杜芊芊直戳戳的再次把这些问题挑明,简直像忽如其来的给她了一巴掌一样。

如果杜芊芊是一脸嘲讽的笑话她的话,翠屏觉得自己还能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可是偏偏现在她摆出一副弱者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道歉,请求她原谅她的“无心之失”,翠屏真的有些拿她没辙,怎么好意思张口说我不原谅。

她看了一眼在病床上柔弱的像朵无辜的小白花一样的杜芊芊,当下淡淡的一笑,摆出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简单的回应她,“没关系,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的条件太差,好多人听到我跟子默在一起会觉得我高攀了他,可是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放手,我也没办法,只能跟他在一起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了。”

如果能被小白花这几句话就刺伤到,那翠屏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杜芊芊听到翠屏这话,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东西,这种态度让杜芊芊非常吃惊,在她印象里,翠屏一直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人,她怎么会不在意这种问题?子默那么好,而她……

杜芊芊望着翠屏,揪着被角,脸上微笑着,用一副我为你好的姿态说这话,“看到你们这么相爱,我真为你们高兴,可是将来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你可要怎么办啊?毕竟你们这样天差地别,难免有人会说闲话。”

提到这个问题,翠屏的笑容里倒有几分发自内心了,“我也顾虑重重,可是子默信誓旦旦的说,万事有他。”

“万事有他?”杜芊芊看着翠屏的笑颜,怔怔的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他说他会解决好这一切问题,不让我烦扰的。”说起汪子默,翠屏的眼角眉梢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幸福“他是男人,我们有了任何问题,不是他在前面遮风挡雨,难道还要我一个女人出面?”

“男人就应该在前面遮风挡雨?”杜芊芊听了这句话,喃喃的小声重复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闪过一丝苦意,觉得像有一根小针在扎她的心一样,疼的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

看着翠屏被保护被珍视的幸福姿态,杜芊芊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幸福。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了,我就觉得翠屏姐非常好,当我嫂子再合适不过了,有什么好高攀的!”杜芊芊几句看似关心的话弄的汪子璇非常不舒服,所以趁两人沉默的时候,她大大咧咧的叫嚷着。“我们新时代的女性,那种老一套看门第看家世的恋爱方式早就过时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年龄身份算什么!芊芊你也不是为了追求你的幸福,不顾一切,决绝的连楼都敢跳吗?翠屏冲破世俗眼光跟我哥在一起,不是也跟你同样的勇敢?看着你们这么热烈的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真是觉得你们好勇敢,好让人佩服!”

听了子璇这几句话,杜芊芊的脸色红了白,又白了红。倒是翠屏神色如常,淡淡一笑,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绕开了“我可不敢跟芊芊相提并论,我哪儿有她那么厉害。”

是啊,她哪儿有杜芊芊那么厉害。

这句话,翠屏是微笑着说的,风淡云轻,似乎是一句玩笑。所以汪子璇听了咯咯笑成,说着“嫂子你果然还是最谦虚的,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懂不懂!”,而杜芊芊则在那里,也配合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只是,杜芊芊心里却隐隐的觉得,翠屏的那句话有些咂摸不出的味道,不是谦虚,似乎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于为伍的感觉。

“芊芊,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衣服,一定要把你这段时间没有玩过的东西补偿回来。”汪子璇永远是最活跃气氛的那个,有她在就不用担心冷场。她大大咧咧的没有注意到杜芊芊的愁绪,只是握着她的手说等她病好了如何如何。

她这样说了一阵子,终于逗笑了杜芊芊。杜芊芊在病床上也躺的沉闷,女孩子都有爱玩的天性,所以听着子璇说着那些最近流行的玩意儿,渐渐的开心了起来。汪子璇说够了,这才发现周围有些安静,停下来顿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们说了这半天话,怎么梅若鸿却没有出现过?于是她很自然的开口“芊芊,你伤的这么重,若鸿怎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若鸿他,”杜芊芊等她这句话很久了,听着她这么问,柔弱的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他去我父亲的公司上班了。他说为了我,愿意进入的杜家的事业,去学习经商。”

“他竟然肯为你去他不喜欢做的事情!”汪子璇惊吓的叫了起来,不止她觉得震惊,连翠屏也深感不可思议,心里暗道难道爱情真的有改造一个人的魔力?让一向认为铜臭会玷污他艺术灵感的梅若鸿便的脚踏实地了起来?

汪子璇听到杜芊芊这么说,神色黯然,不由的想起以前自己多次劝说梅若鸿去工作却被拒绝的事情。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只是她经历了一些事,也想的开的多了,于是仍然能够笑着说,“若鸿为了你连自己的原则都肯放弃,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是啊,爱情有让人变强大变勇敢的功效,为了他,,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我都愿意,而若鸿对我也是这样。”面对汪子璇的感慨,杜芊芊很是受用,坐在那里笑的眼睛弯成了一枚月牙。可是,当她看了看汪子璇毫不在乎的神情,脸上忽然出现了内疚的表情,她握着子璇的手,泫然欲泣的说“子璇,对不起,你会不会怪我跟若鸿在一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汪子璇迟疑了一秒钟,反应了过来,“连忙摆手,芊芊,你误会了,我跟若鸿之间没有什么的。虽然我们很要好,是知己,但是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知己上面。不瞒你说,我是对若鸿有着特别的感情,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敬他,爱他,完全是出自对他身世的怜惜,对他才华的敬佩。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样落拓不羁、充满自信、欢乐的、天真的、永远童心未泯。他勾起了我一部分潜藏的母爱,让我几乎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去爱他,可是,这并不是爱情。”

“你真的不爱他?”杜芊芊死死的盯着她看,紧张的不得了。

“你放心,我真的对他只是朋友的感情。”子璇笑着想恋爱中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疑神疑鬼,然后大方的安慰她,剥白自己的心情“或许这份感情任其发展,它会变成爱情,可是我庆幸你的出现,让这份感情还来不及变质,便已经固定在了朋友的层面上。我爱你,也爱若鸿,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汪子璇说的很真诚。

“再说了,我刚从婚姻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你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的再飞快投入另一个牢笼呢!”汪子璇笑嘻嘻的开解道。

翠屏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完这句话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之前一直担心子璇跟梅若鸿之间莫名其妙的情愫会影响到子璇的判断力,现在听起来,她对这份感情认识的很深刻。

“谢谢你。”听到汪子璇的开解,杜芊芊奇怪的并没有立马笑出来,脸上还是一片哀伤。

“芊芊,你真的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汪子璇说完了话,拉住杜芊芊的手,非常认真的说,“你爱若鸿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我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不过,我觉得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你应该真正的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谁?”杜芊芊抬头看着子璇,一脸的无辜。

“沈致文。”汪子璇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看到杜芊芊的脸色霎时变的刷白,急匆匆的对她辩解,“子璇,我跟他没有什么的,那只是个错误,是我一时昏了头……”

“芊芊,”子璇打断了她的辩白,“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所有人都喝过你们的酒,知道你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所以不管你当初心里怎么想,你已经给了致文一个承诺,你已经让他抱上了幻想。后来你的不告而别,你的另投怀抱,你的另有钟情,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现在,伤害已经造成了,你辩解你的迫不得已没有任何价值,你想的应该是怎样去弥补这场伤害。你跟若鸿的恋爱是无辜的,正当的,但是致文也同样无辜,所以说你们这场恋爱如果有对不起的人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沈致文。”

“芊芊,你真应该去看看致文的样子。虽然他外表没有你受的伤严重,但是他的内心已经伤痕累累。我们大家都在竭力的帮助他走出困境,你们是肇事者,更应该义不容辞的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肇事者?”杜芊芊听到这句话,脸色苍白的咬住了嘴唇,泪水大颗的滑落,“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根本就不爱他,当初和他在一起也是他处处纠缠着我,若鸿对我不理不睬,我冲动之下才做出的选择啊!”

礼物

“哇,子璇阿姨,今怎么买么多水果。”翠屏跟子璇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画儿放学回家。看着汪子璇手里的水果篮,眨巴着眼睛显得很是兴奋。

“嗯,那个,是阿姨补给的礼物。上次不是考满分吗,答应过送礼物却没有送,次补给。正在长身体,多吃会长高些。”汪子璇看着画儿兴奋的小脸,随便编借口搪塞过去。

经过大半年的调养,画儿现在跟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有壤之别,变胖不少,身体也不再是柳枝般的吹就倒。至于个头,也微微的冒冒,虽然还是比同龄人矮,但是看上去健康多。

听是给自己的,画儿并没有立刻拿,虽然心里很想要,可是眼珠子却骨碌骨碌的往翠屏那里去,征求的意见。

看着画儿幅期待雀跃的样子,翠屏笑声,头,“阿姨给,就收下吧。”

“谢谢阿姨。”画儿听到句话,兴奋的从汪子璇手里接过篮子,背着书包就往厨房跑去,“子璇阿姨,去把些东西拿到厨房洗,等会儿吃完饭,们大家起吃。”

子璇看着画儿跑远的背影,脸上终于出现抹笑意,感慨着,“连小孩子都知道好东西要大家起分享,为什么大人们却那么自私,总想着把最好的个人独吞呢。”

“,今们子璇怎么都变成哲学家?”汪子默正从门外进来,听到的话,不禁打趣道,结果汪子璇心情正差,看到他的笑脸觉得格外不爽,冷冷的个他个刀眼,然后高跟鞋踩,蹬蹬蹬的走远。

“今是吃火药啊,怎么么呛?”汪子默被瞪的莫名其妙,转头向翠屏抱怨,翠屏捂着嘴偷笑,笑完才再他耳边,“知道踩地雷还不赶紧找拆弹专家来?等会儿喊小谷过来吃饭吧,除非想晚上都被子璇呛,体会下什么叫食不知味。”

“丫头!”汪子默感慨番自己哥哥的面子被践踏的尸骨无存,然后答应“好,等会儿就给谷玉农打电话。不过在那个之前,先给个东西。”他边着,边神神秘秘的四处张望番,然后拉着翠屏顺着小径拉直走到花园。

“干嘛啊?”汪子默走的太急太快,翠屏冷不防被他拽的,路上跟着他的步速走的跌跌撞撞,然后被他拉到某座假山后面时,汪子默猛然转身住脚,害的翠屏头撞到他怀里。

“有没有撞疼?”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然后在彼此尴尬的眼神中红脸。

“那个,不疼。”翠屏挣脱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四周,“把拉到种地方来干什么?”

汪子默朝四周望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从裤兜里拿出个盒子给,然后有些忸怩的望,“那个,送个小礼物。”

“礼物?们在起住,还要礼物干嘛,太浪费。”翠屏嘴上么着,可是人有几不喜欢礼物的,尤其还是朋友送的?所以还是很开心的接过那个盒子,兴致勃勃的打开。

“哇,好漂亮的簪子。”翠屏看着红色绒布的中间静静躺着的那只银簪,惊喜的叫出来。种东西是以前都不怎么见过的,所以穿过来之后,每次见到种小东西,总会很感兴趣。

翠屏小心的将它拿出来,仔细观赏着,对簪子顶端雕着的那几朵花,“个是什么花?”

“梨花。”汪子默看着看的那么认真,于是也弯下腰凑过去,几乎是脸挨着脸的指给看,“是完全盛开的,是没有开好的,个是花苞。看朵完全开好的,是花蕊,是花萼,是花瓣。是朵重瓣梨花,看层层的……”

“好厉害,竟然做的么精细。”翠屏把玩着那只簪子,爱不释手,简直是巧夺工的艺术品嘛。

还不止如此,转几圈,才发现那簪身竟不是以为的枯枝,仔细看,竟然也有花纹,隐隐约约像是幅画。

“是什么?”好奇的问他,却被他笑着握着的手举起来,“自己看。”

翠屏迎着光端详半,条长堤横卧与山水之间,那分明就是,惊讶的脱口而出,“是苏堤”。

“是啊。”汪子默放下的手,笑的不好意思,但是却又有些自得。

“只是画面,看起来有些眼熟。”又转着看几次,然后再次惊叹,“是的那幅画……”经常帮汪子默收拾画卷,对他画过的山水也有些印象,所以怪不得觉得眼熟。

“是的。”汪子默摸摸鼻子,羞涩中带着几分自得,显然很高兴能认出来“是画的,然后请善于微雕的师傅帮把它镂刻在簪身上,怎么样,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简直精美到让不敢用,哪里还是簪子,分明是件艺术品嘛!”翠屏感慨着,翻来覆去的看它,脸上全是惊喜。

苏堤,梨花,翠屏忽然想起什么,他们第次相遇,不就是在梨花满飞的苏堤上嘛。个意外的发现让惊讶起来,激动的转过头去想问到他是不是那个意思,却不料他正俯下身子探在脑袋边陪起看,猛的回头,刚好无意识的擦过他探过来的脸,唇对唇的吻正着。

碰到那软软香香的东西,汪子默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比脑子快多,当下就把抱住的身子,猛的亲下去,加深那个吻。

不知道过多久,直到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喜鹊落在旁的竹枝叫声,他们才回过神来。个虽然不是翠屏的初吻,可是翠屏还是第次光化日的跟另个人吻的样投入,连周围的环境都忘记,当下羞的满脸通红的想要推开他,却不想被他捞过去抱个满怀。

“借抱抱。”他不由分的搂着,下巴搁在的肩膀上,在看不到的地方傻笑。

怎么会有那么笨拙生涩的反应,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还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

满脸通红的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他咚咚的心跳声,翠屏只觉得被他的气息包裹着,狼狈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脸上的温度不争气的蹭蹭上升,不用看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绝对连耳朵都红。

丢人,真丢人,只是接个吻而已,又不是没有跟人亲过,有必要么害羞么!可是,可是,可是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种紧张的心蹦蹦乱跳的感觉……

就在翠屏胡思乱想的时候,汪子默在他耳边的低诉唤回的神志,“那个的确是们第次相遇的那个苏堤,看簪子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太素,所以就让人雕幅画,不会不喜欢吧?”

“不会,很喜欢。”窝在他怀里小声的。

“们认识么久,早就像送件礼物,可是好久都不知道喜欢什么。直到那,看到看着人家那支梅花簪目不转睛,就想或许会喜欢种小东西。不过找好久都没有适合的,索性找人按自己的心意做个合适的。不过不知道合不合的心意,所以很忐忑。”

汪子默没有的是,他的要求实在是太多,啰啰嗦嗦的提大通,弄的好些银匠听他的要求就不敢接活,最后还是费尽周折找到个老师傅才算完成心愿。

“,很喜欢,个很合的心意。”翠屏低着头,结结巴巴的着,看地看花看石子路,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份礼物,看的出他花很大的心思,苏堤,漫飞舞的梨花,刚好是们第次相遇的地以及时间。那个时候还是陌生人,转眼夏都快过完,两个人的关系也有着想都不敢想的飞跃,时间觉得恍然如梦。握着那只簪子,在他怀里笑的开心,没想到在个世界能遇到个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切辛苦都值。

“喜欢就好。”汪子默松口气,看着握着他的礼物低头浅笑的样子,他便觉得之前那么多的力气算是没有白花。

他看看干干净净什么首饰都没有插的头顶,松开手,有些期待,又有些雀跃的开口试探着问着,“帮戴起来看看好不好看,可以吗?”

今刚好挽着头发,挺适合戴簪子的。

“好。”翠屏犹豫半秒钟,然后低着头将手上的簪子递给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砰砰跳的厉害,有些羞涩,但是更多的是期待和兴奋。

汪子默接过簪子,在头上比划下,然后示意,“靠近,够不上。”

“好。”翠屏讷讷的答句,然后慢吞吞的走半步,刚想停下,却被他不满意的把拉到胸前,顿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别动。”就在慌张的时候,他的手搭上的肩膀上,小心的往上看瞄他,然后看到他脸严肃认真仿佛在完成什么重大工程样的在头上瞅啊瞅,最后才把簪子帮插在头上。

穿越到个世界是件不幸的事,可是遇到样个温柔细心的人,又觉得所有的不幸都被他的出现抵消,被幸福温暖充盈的心里,充满欢乐。

偶遇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醉马画会筹备了很久的画展,因为大家的状态格外好,每个人都提前超额完成了预计要画的画作,所以在征得赞助者的同意之后,终于要提前举办了。对此,连翠屏和汪子璇这两个事不关己的人都兴奋的不得了,提出那天打算关门也要去帮忙。翠屏还特意给店里的十多个姑娘每人做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要她们那天站在画廊门口充当礼仪小姐。汪子璇更是以奖金为诱饵,要这些姑娘们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来,推迟一个小时走的练站姿,微笑等等务求达到最佳效果。

相对于他们这边忙活的兴高彩烈,梅若鸿那里的忙可就是一种痛苦乐。看着桌上的报表,梅若鸿只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的各种不顺,着工作已经成了一种苦役。

上次杜芊芊帮他求情了之后,杜世全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拗不过女儿的主意,还是帮梅若鸿减少了工作量。可是即使是这样,梅若鸿仍然应付不过来。他在杜芊芊的石膏上写下了“芊芊卧病二十一天,天天好转!若鸿上班一十二日,日日成愁!”的话,以为杜芊芊看了会有所动容,没想到杜芊芊看了之后什么表示都没有,更没有再提出帮忙,所以梅若鸿只能咬着牙应撑下去。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撑下去就有结果的,这天又出现了问题。

“梅经理,华宏公司的棉花提单,我记得是交给您了,您快找找,是放在哪里了!现在等着要用!”一副经理匆匆的来找他。

“我找!我马上找……”若鸿在一大堆公文里翻着找着。

“等一等!”另一个把公文送到若鸿眼前:“梅经理,这提单,您签字签错了!现在达兴公司翻脸不认帐,这笔运费,要我们四海自行负责!”

“岂有此理!”梅若鸿大怒,骂着说:“你告诉达兴,我们四海的船,第一,船期稳!第二,信誉好!第三……第三……第三……”他想不起来了。

“汰旧率高!”另一个副理忍不住接口。

“对对对!汰旧率高,所以,所以……”

“跟他们说这个没有用,他们不认帐还是不认帐!”

“梅经理,”又一个“副理”从外面冲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喊:“惨了惨了!这份合约书有问题,报价单上您少写一个零字,十万块的生意变成一万块了!这下赔惨了,怎么办?怎么办”

“少写一个零?怎会这样?”梅若鸿焦头烂额的问:“你们送出去以前,怎么不校对一下?……”

“梅经理,”再一个急急问:“隆昌的王经理在问我们,下个月五日出发的合顺号,是不是铁定在连云港靠一下?”

“靠一下?好好,就靠一下……”梅若鸿已经心乱如麻。

“什么?”前一个吼了起来:“怎么可以靠?航程一变,后面全体会乱……”

“哦哦哦,”梅若鸿急说:“那就不可以靠……”

“不可以?”后一个急:“梅经理,你昨天说可以,张副理已经签出去了!”

“那,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无主的。

“您说可以,张副理要您签个字……”

“签字?”梅若鸿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我不签字,我再也不要签字!以前,我在我的画上,签了几千几万个名字,每签一次都是骄傲,从没有签出任何麻烦……现在,签一个错一个,我不签,不能签……”

“梅经理……”一个喊。

“梅经理……”另一个喊。

顿时间,左一声“梅经理”,右一声“梅经理”,叫得梅若鸿心慌意乱,胆战心惊。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霍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大吼着说:“停止!停止!一个都不要说了,我输了!我败了,行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经理’,自从我叫了‘梅经理’以后,我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霉经理’!我统统不管了!我不干了!我让这个‘霉经理’变成‘没经理’,可以吧?”

梅若鸿崩溃的跑出四海航运的大门,茫然的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挫败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起来,逛着逛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耳熟而又轻快的笑声。

“对了,就是这样。这个,你们腰要挺直些。抬头挺胸,要笑,笑的开心些。”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然后看到汪子璇穿着身红色旗袍,真背对着他站在一排女孩子旁边指导着什么。

“子璇,”梅若鸿叫了她声,看着她转过来的样子,只觉得恍若隔世。他每天浸在那些看不完的数据报表航线之中,差点都忘了他曾经的这些朋友们。

“若鸿?”子璇看到是他,也非常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挥挥手让那群女孩子散去,这才转头过来招呼梅若鸿,“若鸿怎么是你,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上班吗?我听杜芊芊说你进入她家的航运公司帮她爸爸做事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呵呵,梅经理,你现在美人在侧,事业有成,怎么见你没有一点点春风得意的样子?”

“上班?”梅若鸿听她这么问,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子璇,你别取笑我了,这份工作已经把我烦到焦头烂额的地步,我每天看着那些账目举得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连活着都难,还谈什么得意!”

看着梅若鸿这个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子璇挑着挑眉,“工作总是有不顺利的地方,只要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工作过,可能一开始不太习惯吧。不过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不懂的地方多看多学多问,大家都是从不懂到懂的。”

自己开店,自己负责所有的东西,汪子璇现在对经营一项事业的所需要吃的苦有充分的了解,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所以她对梅若鸿的抱怨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劝梅若鸿要耐心些。

梅若鸿看着理智成熟的子璇,心里泛过一丝苦涩,什么时候连子璇都说这种话了,她不是一直最支持他的吗?难道她再生自己的气,所以才在挖苦自己?

子璇,看着跟玫瑰一样娇艳的子璇,梅若鸿不由得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子璇总是待他极好,从来不勉强他做任何不喜欢做的事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每天画画就好了。

想到这里,梅若鸿心里忍不住浮现出芊芊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那永远都饱含着泪水的眼睛,她总是那么雾气蒙蒙的看着他,于是在她面前,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她那种无声的压迫,总是让他去做各种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芊芊,子璇,工作,画画,这几样东西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子里转着,几乎让他晕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的子璇,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刚才在干什么?训练店员吗?”

再谈工作的事情的话,他想他会疯的。

可是让梅若鸿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从汪子璇口中听到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画展啊,我是在为画展而做准备,我哥他们的画展快要开始了,难道你不知道?”

“画展?!”梅若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道雷击中,从头劈到了脚,从内劈到了外,他几乎站立不稳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窝画展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画展要开始了!”梅若鸿猛的抓住子璇的胳膊,狠命的摇了起来,汪子璇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忽然被扔到一条颠簸的小船上一样,被他摇的头晕眼花的快要吐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愤怒的喝声拯救了汪子璇,谷玉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扯开了梅若鸿抓着她的肩膀的手,把汪子璇揽在怀里,关切的问,“子璇,你没事吧。”

“没,没事。”汪子璇觉得天终于不动了,地终于不摇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她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了谷玉农,趴在他的怀里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谷玉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若鸿见到谷玉农,只觉得他跟前几个月那种样子大不一样了,看上去气质好了很多,没有一脸倒霉鬼的样子了。

“这是大路,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谷玉农搂着汪子璇,虎视眈眈的看着梅若鸿,“倒是你,你不去好好的上班,追求你的杜大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对于谷玉农,梅若鸿一向是不大瞧的起的,“你自己还不是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

“我是跟子璇有公事,过来商讨公事的,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很你样游手好闲!”几个月不见,谷玉农的嘴巴伶俐了不少,对上梅若鸿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他早就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这个时候讽刺起他来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你,”梅若鸿被他气的没有办法,谷玉农高高在上的姿态深深的刺激了他,让他回想起了他在“西海航运”这段时间不愉快的经历来了。在那里虽然大家都喊他“经理”,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当经理只是因为他是杜世全的女婿,所以那些其他的副理们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摆出这种瞧不起的姿态,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谷玉农家的事业是自己,他自己是老板,所以爱什么时候外出就什么时候外出,爱以什么洽公还是调研为借口外出,就以什么为借口外出,哪里像梅若鸿那样身为人家女婿,处处在屋檐下不得自由呢。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谷玉农,梅若鸿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公平,愤怒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谷玉农,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不安好心别有企图,你说,醉马画会要开画展的事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让他们不告诉我的!”梅若鸿愤怒的指着谷玉农的鼻尖大骂着,心里想着:一定是这小人在其间作祟,嫉妒他的才华,怕他一举成名,这才隐瞒住各方消息不让他知道的。

谷玉农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醉马画会的这期画展可是大舅子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帮忙呢。自从加入醉马画会之后,他也成为其中一员,虽然不会画画,但是跟汪子璇一起做后勤工作还是做的很开心的,对画会的各种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也了如指掌。甚至,因为性别的问题,很多需要出面的工作他都主动的揽了过去,所以现在他对于这次画会的整个流程,不仅比那几个画家们清楚,甚至比汪子璇都要清楚。

梅若鸿这指责来的毫无道理,所以谷玉农鄙视的看着他,讽刺的笑道,“梅若鸿,你是得了失忆症还是什么,难道你忘记了自从你背叛沈致文,跟杜芊芊在一起之后,你就已经被醉马画会开除了,所以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必要通知你开画展的事情?”

梅若鸿一窒,当初他的确是收到了汪子默发给他的通知书,可是他根本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早就扔到脑后去了,他怎么知道他们会把这事当真?

谷玉农看着梅若鸿那副震惊的样子,对他嗤之以鼻的说,“好啊,就算我们告诉了你,给你留了一个位子,可你觉得你拿的出那些画吗?”

这些天,梅若鸿他忙着跟杜大小姐情不自禁,风花雪月,谷玉农很想问问他,他到底有多久没摸过他的画笔?

转变

谷玉农的一句话,问的梅若鸿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的确是好久都没有画画了。他当初对杜世全说,八个小时上班,六个小时睡觉,十个小时画画,如意算盘打的倒响,可惜等到他工作了之后才知道,一天八个小时根本搞不定他的工作,加班回家已经筋疲力尽,完了还要去陪杜芊芊,还要逗她开心,他哪里还有时间还有心情去画画?

杜世全当初警告过他,如果不全心投入工作,让杜世全怀疑他的能力,那梅若鸿将不是三者皆得,而是三个都要失去。梅若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这句话了。的确,以他的能力,他根本就不能兼顾各方面。

梅若鸿不知道画会其它上班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汪子默是老师,还兼任杭州画家协会的会长,他每天要备课,要上课,要解答学生问题,还要参加各种会议,他为什么就能每天画画?钟舒奇在火柴厂画花火,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才下班,工作时间比他更长更辛苦,为什么他也能画画?沈致文在一家杂志社画插画,经常要给莫名其妙的杂志画插画,叶鸣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每天要出去跑业务……他们个个都很忙,难道他们每天都在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画展所需要的所有画作?

梅若鸿不信!这怎么可能!他都做不到别人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是汪子默有存画可供展出,那陆秀山他们也没可能拿出那么多画来!

“我知道了,你是在骗我是不是!哼,你是嫉妒我的天才,怕我到时候一鸣惊人,所以才故意打消我的信心是不是?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梅若鸿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兴奋的张牙舞爪兴高采烈的蹦着指着谷玉农,“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要去问子默,子默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不能谷玉农和汪子璇有所反应就跑了。

谷玉农被他的反应弄的目瞪口呆,这人自说自话的能力也太强了点吧,普普通通两句话,他怎么就能理解出那么多意思?谁没事干逗他玩儿,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价值!

等到梅若鸿跑远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谷玉农看着怀里的汪子璇,很是关切的问,“没什么吧,我看他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汪子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拿眼偷偷的瞄谷玉农。刚才,她的确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胸怀是这么的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身上似乎多了许多她以前认为他没有的男子汉气概。他还是跟以往那样关心她,爱护她,但是他现在的爱护关心却不让她觉得窒息。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翠屏姐没有在店里?”谷玉农一边扶着她上阶梯,一边不解的问。今天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往常有翠屏在他还不用担心那个梅疯子做什么,现在没了翠屏坐守,他老觉得心不安。

“今天店里生意不多,她又操心我哥那里的事情,我便让她不用来店里了,这里有我就好。”汪子璇想想刚才梅若鸿疯狂的样子,还心有余悸,“我刚才再训练店员,没有想到梅若鸿忽然会出现,聊了几句他就抓着我的肩膀猛摇,吓死我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是那种人呢。”

因为杜芊芊的事,汪子璇现在对梅杜二人是不感冒的很。以前她或许会被梅若鸿迷惑,可是当她走出那个狭小的圈子,见识了各种各样优秀的男人之后,梅若鸿身上的缺点便如同被放在放大镜下一样,看的格外清晰了。

谷玉农见到她困惑兼厌恶的表情,自然心中大喜。要是往常,他绝对会得意忘形的落井下石几句,能把梅若鸿贬到多低就贬到多低,可是现在他时刻牢记着翠屏的指导,不要痛打落水狗,要做一个有风度豁达的男人,所以面对汪子璇的抱怨,他只是淡淡一笑的说,“可能他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一时难受才会忘形吧。反正是个外人,别理他。”

“嗯。”汪子璇听到谷玉农的回答,惊讶之中又带着几分满意,虽然她说梅若鸿不好,可是梅若鸿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朋友,她当然讨厌别人把梅若鸿贬的一文不值,那不是间接的骂她有眼无珠?谷玉农的这种态度让她很是满意,她以前一直嫌弃谷玉农做为一个男人太小心眼,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能如此豁达的面对昔日他假想的情敌,真是太让人意外,也太让人高兴了。所以当谷玉农听说翠屏不在,中午她要一个人吃饭,便邀请她共进午餐,汪子璇很愉快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幅画好不好?”汪子默跟翠屏两个人在画室里收拾画,他的存货可不少,两人折腾了半天,连画室都放满了还摆不下。

“我是外行,说不准。”翠屏累的气喘嘘嘘,靠在桌子边一边喘气,一边看他得意的跟个孩子一样在每幅画面前走走停停,给她介绍每幅画创作的时间、动机、成因,哪些地方最满意,哪些最不满意。

“还说问我呢,你自己不是早有主意。”听汪子默啰啰嗦嗦讲了半天,翠屏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这男人完全是来得瑟的,根本自己早有定稿。

“我辛苦了这么久,你就让我小小的骄傲一番还不成?”汪子默对她比了比手势,然后笑着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满屋子的画作,“这些有油画,有水墨画,有人物,有静物,有的是故事性很强的,有些却又是我学习印象派画的,画作太多,我倒不知道要放哪些去展览了。如果每种类型挑选几幅,那会不会没有主题,显得杂乱无章?如果只放某一方面的画作,我又觉得很遗憾……”

“看来作品太多也是烦恼。”翠屏点点头,比较能理解汪子默,不过她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喂,我的大画家,你是不是忘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翠屏一本正经的样子,汪子默有些迷惑,自从画会里有了汪子璇、翠屏和谷玉农之后,他几乎都对杂事放手不管,只跟着几个好友一起研究画画去了,这样算来,他忘记的重要问题似乎还不少呢。

“你啊,”翠屏不客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难道忘记了这是你们画会的集体画展,不是你的个人画展,你这个大画家这次是去当绿叶当噱头的,如果你拿出的作品太好,岂不是抢了其它人的风头?大家都去看你的作品了,那你让其它人怎么办?”

“对哦,我是去陪衬的,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汪子默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次主要是帮其他几个人宣传,我太抢风头了不好。不过,如果拿出来的质量太差,砸了我的招牌,那也不好吧!”

“笨。”翠屏敲了他一下,然后解释道,“到时候去看画展的人,不一定各个都是专家吧?是不是还是有很多跟我一样对画没什么研究的普通人慕名而去凑热闹?这些人评判的标准,不过就是好不好看而已!所以你只要选几幅雅俗共赏的拿过去,在专家那里得不到太高的评价,在普通观众那里也不会得到太低的评价,即不会大出风头在报纸上抢了版面遮了其他人的风头,也不会让观众觉得失望毁了名气,岂不是两全齐美?”

“这个主意好!”汪子默恍然大悟,“专家们向来注重的都是笔法啊,技巧啊,光线啊,意境啊什么的,可是普通群众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欣赏的角度跟专家差别很大,根本不懂那么多专业问题,我只要在他们那里拿个高分就好了。至于其他几个,不管谁在专家那里拿到高分谁在普通观众那里拿到高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胜利。”

“老婆,你真聪明!”汪子默说的兴奋,直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害的翠屏脸一红,“谁是你老婆了,别瞎说!”

“来吧来吧,赶快帮忙,我们把画搬到外面去。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既然要选最受普通人喜欢的画,那我这专业的眼光就必须摒弃。今天太阳正好,我们把画搬到走廊上去晒晒太阳,顺便喊家里所有的人都来,不分老少贵贱,所有人都提前充当一回观众,投票选出他们最喜欢的作品,到时候我就拿那些去展览。”

“人家白居易念诗给老妪听,你画画给佣人看,到也秉承了乐天的群众路线啊!”翠屏听到汪子默的主意,脸上笑的乐开了花,当下打开门让他先搬一部分出去,“你先慢慢搬,我去喊其它人来帮忙,这么多画,要我们两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

捉“贼”

“来来来,每人一张纸,从这里开始是一号,依次是二号、三号、四号……你们按顺序过来,每个人把自己喜欢的号码记住,写在这张纸上,然后交给我。”

“那,我们要选哪个?”有人弱弱的问翠屏。

“随便哪个都可以,只要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翠屏跟汪子默指挥人把画搬到了走廊里,一字排开,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翠屏趁机给每个人发纸笔,讲清规则,然后引领者大家开始扮演了参观者。

所以,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当梅若鸿跑到汪家时郁闷极了。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汪家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拍门都没有人来开。他顺着墙根走了一圈,听到花园里人声鼎沸,分明是有人,可为什么没有人理他,给他开门呢?

“喂,有没有人!我是梅若鸿,我有急事找子默,你们给我开开门啊!”梅若鸿在墙边声嘶力竭的大吼了几句,可是汪家的花园实在是太大,他的叫喊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那边热闹依旧,却没有人给他开门。是梅若鸿逛了一圈,拍的手都肿了,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一截短墙就准备翻墙而去。

可是,汪家的花园太大,墙也不低,梅若鸿费力的爬上墙头时,衬衣不小心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别提有多狼狈了。他郁闷的在那里,觉得自己真倒霉,可是没想到他的倒霉事还不止这点。

当汪家的人都在赏画的时候,一声“噗通!”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许多人回头,直接看到花园的墙头上有不明物体落到了池塘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怎么回事?”翠屏狐疑的转头,然后就看到一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池塘里爬折腾。那池塘是养荷花的,淤泥极深,看似不深,可滑不溜秋的极为难爬,那黑影爬了几次都以跌倒告终,于是他便开始大呼“救命!救命!”

“哎呀,进贼了,有贼,大家快抓贼啊!”还没等翠屏和汪子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老陆先发制人的大叫了起来,凄厉之声不下于那个“贼”!他是管家,大家都听他号令惯了,他这一开口就不得了,还在走廊上观望的众人纷纷把手上的纸往翠屏那里一塞,然后都争先恐后的跳出去抓那个贼了。

“哎,哎,”汪子默叫了两声,都没有制止住这种势头,只能赶忙接住塞向他的那堆纸。唯一欣慰的就是,还好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交了纸,不枉他辛苦一场。

“你愣着干嘛啊,还不赶快收画!”听到喊抓贼的声音,翠屏先是一愣,然后赶快收拾好自己怀里的纸张,一边猛踹汪子默。

“收画?”汪子默看了一眼摆了一长溜的画,然后又看了一眼池塘边黑压压的人群,一时拿不定注意要到那里去帮忙,“家里来贼了,我总要先看看吧。”

“看什么看,有那么多棒小伙在,哪个打不过你啊,你去能做什么事?还是赶快搬画!那贼说不定是来干什么的,你这可是较贵的东西,他再往你这边一跑,随便溅几个泥点子,那你的画可全都毁了。”翠屏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画往画室跑。

“说的有道理。”汪子默看了一眼那个“贼”跳进来的方向,有那么多人呢,那贼还能跑的了?让他们慢慢去抓吧,自己收完画再来审问。所以他也就效法翠屏,抱着自己的画往室内跑。

等到翠屏跟汪子默收拾完所有的作画,去院子里看那个瘫倒在地上的“贼”的时候,他已经被大家揍的不成样子了,老陆还专门让人五花大绑的将他绑起来,嘴里也塞了破布的在院子里晾着,打算等汪子默收拾完毕再过来审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到我家来?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当小偷!以你的体格,去码头上辛勤工作一天都会有饭吃,何必这么好吃懒做!”汪子默收拾整齐,过来看那个在阳光下被晒的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心有不忍,训斥了几句,就挥挥手让老陆帮他松绑,说是算了吧。

“少爷,你真是太好心了,依我看这种贼骨头要好好教训教训才能长记性!”老陆对汪子默的处置很不满意,强烈建议要去把这人在牲口棚好好关几天,但是他最终拗不过他家少爷,只能让人松绑。

谁知道那小偷被松绑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朝汪子默冲去,这可吓坏了老陆,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还没放下的木棒毫不留情的朝着那人脑袋砸去,“咚”的好大一声,吓的翠屏都闭眼了。

“啊!”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汪子默听着这声音格外的耳熟,立马让下人助手,仔细的看了看被按住的人,当下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啊,若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是梅若鸿?翠屏也被吓的不轻。看着他满身是泥的被人按着脸挨着大地,身上一缕一缕的跟流浪汉似的,身上散发着的鱼腥气让所有人退避三舍,脸上黑乎乎的,只有两个眼睛还能看出是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怪之前没有人认识他。

“你问我怎么成这个样子,那怎么不问问你们家佣人!”梅若鸿坐在地上,想要咆哮,却没想到一张嘴就拉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于是只能小声的坐在那里哭诉,“就是他们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我都说了我不是贼,可是他们还是拼命的打我。”

“你们有人听到他说话吗?”老陆一脸憨厚的问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汪家那个下人们打的格外整齐。

“老陆年纪大了,耳背,你就别跟他计较了。”汪子默觉得老陆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所以只能去劝梅若鸿。实际上他也觉得梅若鸿实在是有点过了,哪里有人拜访用翻墙的呢。

“你,你们!”梅若鸿挣脱了他们的钳制,站起来气愤的一个个指头点过去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干嚎,“那我就这么百被打了?”

“不成还要我们赔你医药费?我还没有收你毁了我们家荷花的钱呢!我那可是名种,你那么大啦啦的跳下来,毁了多少,你知道那值多少钱!”老陆生怕汪子默真的说要赔钱,所以先发制人跳的无比之高,一脸激愤,闹的汪子默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要帮梅若鸿看伤。

“老陆,你消消气,梅先生又不是故意的,你这样斤斤计较要子默怎么做人。”翠屏打了个圆场,“梅先生又不是小气的人,哪里会计较一点点的医药费,你说是不是!”

翠屏说的客气,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梅若鸿,不知道梅若鸿就觉得心虚了。嘴上不再吼吼,但是犹在嘀咕,“可是他们也不能把我当贼啊!”

“你光天化日的翻墙过来,落在我们池塘里,这行径不是小偷是什么?有几个正经人会翻墙进人家?我还没有见过我们家少爷有这种朋友呢!”老陆在一旁边,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惹得所有人想笑又不敢笑。

“你,”梅若鸿气急败坏的瞅了老陆两眼,恨不得吃掉他。刚才就是这老头子带头来捉他的,

他差点就自己爬出来了,可他非要指挥人拿竹竿将他打落下去,按着他在水池子喝了好几口的脏水,等到他半死不活将他捞出来时,他已经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若鸿,你是来做什么的?”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花四射,汪子默再也不敢让梅若鸿跟老陆说话了,站在两人之间岔开了他们,心里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梅若鸿着急到连翻墙都要进来。

画展,画展!这一番折腾,梅若鸿终于记得他的来意了,当下冲着汪子默叫了起来,“画展,我是为了画展的事来的。”

“画展?”汪子默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你也看到了我们在报纸上的广告?哈哈,这个法子不错吧,欢迎你过来参观啊!”

“你们做了广告?”梅若鸿有些惊讶,但是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你们声势搞的这么浩大,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接到参加画展的通知,当初明明说有我的!”

汪子默听到他说这种话,收了脸上的笑意,“若鸿,当初说是有你,可是难道你忘记了你已经被我们开出醉马画会了?我记得我写了退会函给你,难道你没有收到?”

“我,”梅若鸿无话可说,只能吼了出来,“那怎么能算数,他们只是一时激愤而已!”

“我们投票决策的,怎么不能算数?”汪子默的手插在兜里,一派淡然,“虽然我是会长,可是我也没有权力更改大家的决定。你要参加,可以,那必须得到半数以上的会员同意。这是我们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你这是在故意整我!”梅若鸿愤怒的大叫着,“你明明知道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那是你的事情。若鸿,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汪子默看着他,“这件事你得自己解决,我帮不了你。”

准备

梅若鸿失魂落魄的跑出了汪家,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汪子默在门前静默了很久,一直到翠屏来喊他。

“怎么,你后悔了,心软了?”翠屏看着汪子默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的问他。知道他是个滥好人,可是她始终不认为梅若鸿那种人有需要什么同情的地方,“他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怜,对于一个时刻准备着,为自己梦想努力的人而言,一场画展并不能起任何决定性作用,只要他真的有才能,是金子总会发光,梅若鸿他又何必拘于这一时的不得意。”

“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的人。梅若鸿却的不是机会,是准备。”

“我没有心软,也没有动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开除他是大家的决议,我自问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问心无愧。”等翠屏说完话,汪子默摇了摇头,有些沉重的说,“我只是伤感失落而已。看到一件美好的东西凋零,任何人都会叹息两声的。”

汪子默想起自己最初遇见梅若鸿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的努力,他的想法,他的才华,都曾经深深的感动着他,让已经小有名气的汪子默丝毫不考虑两人的性格差距,身份差距,名声差距,与他成为了好友,竭力帮助他的事业,周济他的生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梅若鸿的绘画事业却始终没有起色。汪子默骂过,劝过,却怎么也不能改变梅若鸿不停的消耗着,磨损着,透支着他的艺术天分的局面。每个人都在学习,都在进步,都在成长,唯有他自负且固执的抱着他的天赋,不肯学习任何,也不肯吸收任何东西。人犯错是在所难免的,重要的是自己认识到错误,然后改正错误,从错误中汲取成功的力量。可是梅若鸿,他一直在纵容自己犯错,并且懒惰的把每一次错误都归结为运气不好,老天不公平。

多少年过去了,汪子默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逐渐变成今天这个怨天尤人面目可憎的人,他只能发出一声叹气。其实,杜芊芊时间只是个引子,没有杜芊芊事件的话,大家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是。他们这群人相聚在一起,不为身份不为财富不为名誉,只不过是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互相切磋钻研而已。现在,梅若鸿跟他们已经志不同,道不合,分手只是早晚的事。

汪子默把这些话说给翠屏时,翠屏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笑,“你只是觉得惋惜,那是因为在杜芊芊事件中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当初伤害的人是你,或者是子璇的话,那么现在你肯定不会这么淡然了。”

“那倒是,如果是我,或者说如果是子璇受到了伤害,我想我一定会恨他入骨,比现在的沈致文还更加三分吧。”汪子默点了点头。沈致文在遭遇背叛的最初,对梅若鸿恨不得拆其骨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梅若鸿几乎毁了他的绘画生涯。可是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他渐渐找到了新的希望,他把他的满腔愤怒都用在了画画上,发誓要在绘画上取得超过梅若鸿的成就。

苦难是一笔财富,经过这种磨砺的沈致文似乎浴火重生了一样,当他重新拿起画笔时,他的画里多了一重厚实凝重的悲怆,多了一种他对于生命的感悟,整个绘画的境界都提高了不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成了画会里最让人吃惊的角色,进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算了,不要为这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翠屏摇了摇他的手,从一堆思考中清醒过来,“你打算还要在自家门口当多久门神?”

汪子默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站的腿都酸了,当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进去吧。”

下午汪子璇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向她提梅若鸿来这里大闹过一趟的事情,是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好奇花园里的荷塘什么时候缺了一块。

“喂,哥,过两天我们画会的画展就要开了,你是不是要在这之前召开一个会议,动员动员大家啊!”汪子璇一回来,就小鸟一样的快活的奔到汪子默的书法,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搅的他做不了其它事。

“要动员什么啊,大家现在都忙的焦头烂额,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汪子默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她推翻到一旁去的卷宗,哭笑不得的说。

“不行,一定要开个会,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按住汪子默的文件,不让他看,非让他同意才撒手。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这小姑奶奶,简直是看哪儿乱你就搅合哪儿么!”汪子默嘟囔了一句,只能弃权,我明天就召开他们来家里开会,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哈哈,我有一个好点子,天大的好点子!我真是聪明!”汪子璇乐不可支的蹦蹦跳跳,不知道她自己在高兴什么。

“什么点子,能说出来让我们分享一下?”翠屏抱着书正从外面进来,她最近在跟汪子默学英语,所以每天总会过来两个小时。听到子璇的笑声,她笑意吟吟的开口询问着。

子璇的笑声总是很有感染力,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听到她的大笑,似乎就能忘却很多烦恼。

“这个,”汪子璇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过这次她却难得的矜持了一次,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现在不能说,等明天人到齐了我才说。”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准时到了他们常聚会的烟雨楼,可汪子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予出现,一直到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性,翠屏打算亲自去催催子璇的时候,她才抱着一摞子衣服出现。

“啊,快累死我了,赶快来搭把手啊!”她气喘吁吁的手上抱的,肩上提的全部是衣服,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谷玉农赶快帮她把衣服接过来放在桌上,递了杯茶给她,看她一口气喝完水,才敢开口问,“子璇,你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这个。”子璇麻利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开,露出一套套新衣服,以及相应的领带啊,礼帽什么的配饰。

“这是,送给我们的?”汪子默迟疑的问了一句,有些惊讶于汪子璇的大方,自己这个妹妹,自从做了生意,那是小气日益剧增,平常一分钱都要算清楚,怎么这会儿拿出来这么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衣物?他狐疑的望了一眼翠屏,意思是“难道是你做的主?”

翠屏做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手势,示意他静静的看着汪子璇下文。

果然,汪子璇一个个给众人分发了衣物,有西式的西装衬衣,有中式的丝绸上衫,无论哪种类型,唯一共同的就是,都非常精美。

“现在,都拿到了你们的衣服了吧。”汪子璇一拍手,然后站在众人面前,笑咪咪的说,“我有一个重大的计划要宣布,这就是,本次醉马画会的服装,由我们翠璇轩来赞助。”

“赞助?”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新鲜词,而翠屏则是愕然,子璇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会,如此,超前。

“对,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那叫什么样子,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觉得画家们都是一群放荡不羁的疯子,才会让普通人难以接受你们。所以,明天,在画展开始的前一天,你们全部要去理发店重新给我收拾一通,然后再在画展的当天穿上我给你们的这些衣服出现在画廊,接受广大市民的检验和媒体的采访。”汪子默指了指他们胡子拉碴的脸,鸟窝般的头发,以及那些完全不知道哪个时代出产的衣服,挥了挥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我们是开画展,只要画好就行了,干嘛还要做这些表面功夫。”有人完全不乐意,嘟囔了一句,结果被汪子璇狠狠一瞪,“菜市场的小白菜五分钱一斤,水果店洗干净挑选尺寸一样用红绳扎起来的小白菜就要两毛钱一把,你说外表重要不重要!我已经联系好了理发厅和澡堂,你们明天一个都不许逃,我会亲自押着你们去的。”

“第一印象的确很重要,要是能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应该也会利于我们画会的宣传吧。”谷玉农一向经常跑生意,很知道这表面功夫的重要性,所以知道画会众人不屑,但还是一一像大家解释了半天,才让这些画家们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翠屏看着汪子璇在那里说的义愤激昂,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等到大家都去试衣服了,才拉拉了汪子璇的袖子“说,你有什么企图?竟然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搬过来了?该不止是为了让他们好看吧”

汪子璇见没人注意,才在她耳边偷笑的像只吃了腥的猫“我不是说了赞助嘛,当然对我们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你想想看,画展那天会有多少人?他们各个都是主角,受到的瞩目该有多多啊?大家看画,也看人,他们四处走走应酬,不是再给我们做免费广告嘛!再说如果这次画展成功,他们都成了名人,那他们的衣着打扮必定要受到追捧,到时候会有好多人学他们的穿着打扮,我们不是就赚大了。哈哈,我告诉你,我已经在他们的每一条宣传横幅下面加了一句话,‘本次服装由翠璇轩赞助提供-,你就等着我们出名吧!”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汪子璇朝着她眨着眼,像只等待人夸奖的小狗。

“天才!你是怎么样想到的?”翠屏不得不承认,汪子璇的确是块经商的材料,没有人任何人指点就有这种超前的点子,真让翠屏怀疑她是不是才是穿过来的那个。

“我跟玉农去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一句“那天去看热闹的人肯定有好几千”,当下就提醒了我。我就在想,那么多人,如果能来我们店里多好啊!哪怕那天只去一千个人,只要有五十个人来我们店里,这就是一笔大生意,所以我就在想要怎么引诱这些人来。算来算去,最佳的展示地点莫过于他们自身了。刚好加上我们派去的店员,有男有女,足以将我们店里所有的新款服装展示一遍。”

“我们歇业一天去帮忙,怎么能没点好处呢?”汪子璇眨眨眼,很大力的拍上翠屏的肩膀,“我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我们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哈哈哈”

画展

醉马画会的画展,取得了盛大的成功。首先别的不说,就是剪彩的时候,五个风度翩翩的画家往那里一站,或儒雅或俊秀或斯文或清癯或不羁,就让那些来采访的记者们觉得没白跑一趟。没办法,谁叫好多报纸杂志的主要读者群都是那些太太小姐们呢,对于她们来说,一个画家长相比画家本人的画作更有看头。那些艺术啊什么的她们不懂,可是一个画家英俊不英俊,这可是很容易成为聚会的谈资的,即标榜了自己高雅懂得欣赏艺术,又能充分满足自己的兴趣。

至于开馆了之后,里面画作的数量质量也引起了专业的画评人们的兴趣。这几个月里,醉马画会的五个画家可是一点都没歇下,坐着站着睡着想着的都是画,而参选时也全员做了一个互相鉴赏,拼命的挑彼此的毛病,所以最后拿出来的作品都是他们所有藏画中的精品。

因为有五个人,风格多样,所以无论多么刁钻的人总能找到一两幅合他胃口的,当然,不合胃口的那也是必然存在的。于是这样一来就热闹了,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对自己欣赏的大加赞扬,对自己不欣赏的拼命贬低,汪子默几乎可以预计这笔墨官司有的打了,不过不管怎么打,出名的却都是他们。

一场展览下来,所有人都忙的筋疲力尽,可是等参展观众走了之后,清点成绩时,却都乐的何不拢嘴巴。难得的五个人都得到了一到两位画评人的赞赏,尤其是沈致文,还第一次得到了一位很有名望但是眼光特别苛责的前辈的赞扬,虽然只是简单几句,称赞他有潜力,是画坛新秀,但是足以让一直不得志的沈致文笑的何不拢嘴了。因为有了这个人的赞扬,那么相比从明天开始,必定有许多人开始注意他的画。

至于汪子默,这次画展他虽然不是最出风头的,可是却意外的成为了卖出画作最多的一个画家。他的展品,在今天闭馆的时候,就已经卖出了三分之二,这种辉煌的成绩让所有人咂舌,就是汪子默本人以前也没有这种成绩,所以当下乐的何不拢嘴,说是为了庆祝今天的展览成功,他做东,大家去杭州最大的酒楼里去吃一顿。

就在他们这边春风得意的时候,梅若鸿陷入了深深的低谷。其实画展的时候,他也来看了。今天早上他本来并没有来的打算,可是在办公室被一堆人烦,他只能再次翘班逛了出来,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他们举办画展的画廊门前。本来他是来看缺少了梅若鸿他们五个人怎么丢脸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场面会这么热闹。他本来还等着汪子默他们发现他,然后打了一堆腹稿要见了他们怎么说话,可是没想到人实在是太多了,有许多有名望的名流以及画坛大师以及知名的画评人都悉数到场,汪子默他们几个人四处应酬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梅若鸿的存在。所以指望着他们迎接的梅若鸿只有自己灰溜溜的随着普通观众一起入场,在心里大骂他们背信弃义,忘记昔日老友。

当梅若鸿进场以后,他一边惊讶与这次来参观的观众人数之多,一边随着人流参观了每一幅画。当他走到汪子默的展区时,心里暗暗感慨汪子默水平的下降,心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要比汪子默强多了。可是当他再仔细一看,发现才短短一早上,汪子默的好多画都在底下挂上了已售的标志,不由得心里忿忿观众的不识货,只知道追逐名气。这些在他眼里根本不怎么样的画竟然有这么多人买,可是他梅若鸿的大作比这强多了,连去画店里抵押换几盒颜料店主都不肯,真是狗眼看人低!

等到他走到沈致文的展区时,则变成了震惊,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标错了名字,他怎么可能画的出这种水平的画!他一幅幅看过去,越看越震惊,而后到陆秀山、叶鸣、钟舒奇等人的展区的时候,也让他惊讶,几个月不见,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提高!

骗局,骗局,这一定是个骗局!梅若鸿仓惶的在沈致文最受欢迎的一幅画作面前声嘶力竭的大叫,“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画的出这种画!”可是他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抓着旁边的观众向他揭露这一无耻的“骗局”的时候,就被一旁维持治安的保安当成捣乱分子押着扔出了门外,而此时正在跟几个画坛前辈应酬的醉马画会成员,根本没有一个发现这小小的骚乱。

“怎么可能?老天,你太不公平了!”梅若鸿在画廊外面的马路上捶胸顿足的大叫,叫了一阵子之后,没有人理他,便自己灰溜溜的回家了。

这一天也是杜芊芊出院的日子,梅若鸿过于沉溺于自己的伤痛中,竟然忘记了去接他的爱人回家。杜芊芊在医院里左等右等,等到时间都过了,也没有等到梅若鸿的出现,只能怏怏的跟着佣人一起回家了。

可是,让她震惊的事不仅仅只是这件,当她回到家,等到杜世全下班时,杜世全的怒火让她吃惊:“我就不懂,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他是数学白痴呀!数目都不会认!不是少一个零,就是多一个零!他是地理白痴呀!到现在还不知道长江线有多少港口?他是时间白痴呀……所有船期都弄不清楚……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爹!”看到杜世全如此生气,芊芊虽然吃惊于梅若鸿犯的这些错误,但还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小小声的辩解:“你不要急躁,你要给他时间嘛,他毕竟是初学者……”

“给他时间?”杜世全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女儿是怎么样了,脑袋竟然这不清楚,他气的忍不住咆哮:“我给他时间,他可不给我时间呀!丢下公司一大堆烂摊子,他说不干了!连跟我报告一声都没有,人就不见了!我怎样给他时间?”

“啊……”听到这个消息,杜芊芊惊呼了一声,梅若鸿竟然连跟她告知就不告知一句,就做了这种决定,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

杜芊芊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到了,狠狠的甩了甩头,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若鸿不是这种人,他必然深深的受挫了,才会这样冲动。天啊,他究竟收到那种打击才会消极成这样,杜芊芊立马担忧的心慌意乱起来,杜世全还在那儿大篇大篇的数落,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出去一下!”杜芊芊喊着:“我得去看看他,我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拿的转身就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回来!”杜世全看到女儿这样,先是一惊,然后吓的赶紧喊了起来着:“医生说你还要休息,你去哪里?”

他的话音还没落,杜芊芊就一惊跑得没踪没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发里,大声的叹气呻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芊芊到了水云间,发现若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板画纸发呆,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的眼光,像是垂死者的眼光,空洞而无神。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凭吊”一个死去的梅若鸿。他那种萧条、悲怆、无助和落寞的神情,立刻绞痛了芊芊的五脏六腑,她全身全心,都为他而痛楚起来。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若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若鸿,看到你这样,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芊芊啊!”梅若鸿看着是她来了,望着她的眼神忧伤凄苦哀苦的说:“失去了绘画的梅若鸿,实在是一无所有啊!在那间办公厅里,只有一个低能的、无知的梅若鸿,在那儿被各种公文,各种数目字,各种名地名货物名,给一刀一刀的‘残杀’掉!”

“若鸿!”芊芊震动的惊喊。

“失去了绘画,失去了海阔天空的生活空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时间……我等于已经毁灭了,已经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这个毁灭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对于你,还有价值吗?”梅若鸿戚戚的说道,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杜芊芊被他那样凄苦的语气,吓得冷汗涔涔,发起抖来。她扑过去,一把就把若鸿抱住,痛下决心的喊:“若鸿,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毁灭!你听着!你画画吧,你去画吧!尽情尽兴的挥洒你的彩笔吧!我绝不让他们再糟蹋你,再残杀你了!”

他的这幅样子,与她初见他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这哪里还是她爱的那个梅若鸿!不行,他不能这个样子,她要让他重新变为她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卓尔不群的梅若鸿,她不能忍受他变成样。杜芊芊搂着梅若鸿,大滴大滴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如果你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万别折磨你自己!”

“可能吗?”梅若鸿有气无力的说:“你爹不会放过我的……”

“他会的!他会的!”芊芊喊着:“无论如何,我爱上的那个梅若鸿,是水云间里的梅若鸿,不是四海航运里的梅若鸿啊!让我们去跟爹说,让我们去说服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