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鲜血,母子两个却都神色淡然,许是血腥味太呛鼻,沧澜公主用手帕轻掩,嫌恶地看了看临渊来不及闭上的眼睛。转载[@.]
“瞧,母亲也嫌他脏呢。”
“尘儿,惹怒我你会很快乐么?”
暮非尘笑意渐渐敛去,他直视她反问:“母亲,你呢?伤害我……你会很快乐么!?”
相对无言,唯有角落里被锁着的丑陋男子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唉。”半晌后沧澜公主幽幽一叹:“你今日有点儿不一样,发生什么事了,或又有哪个嘴贱的说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话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告诉娘亲,我给你做主。”
“儿子当不起!母亲为我做主,哪次不是动辄上百条人命。”
“尘儿!”沧澜公主微微动了真怒,但在看到暮非尘的眼睛时,她一瞬恍惚,最终牵出一抹染了沧桑的笑:“人命呵呵,你顷刻间断送了两个人的性命,为什么却不见你心存一丝不忍。”
“儿子刚说过,他们不是人。”
“也对……”沧澜公主懒懒起身:“乏了,你自去歇吧。**- ”
暮非尘捡起一旁散乱搭着的外裳递给她:“母亲,我不指望您改变,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请您千万别一个不小心给我添个多余的弟弟或妹妹,天下人的耻笑我已忍得很辛苦,再加一笔……我怕我真的会承受不了,也一不小心做出多余的举动。”
沧澜公主迟迟不接。暮非尘眼帘微垂,将外裳放在她脚边:“小心着凉。新人来之前,没人用胸口替您暖着肩。”话落,他叩了个头。沉默退出快意居。
璇玑静静等在门口。脚下一寸未移,当看见暮非尘出来。她本想展颜一笑,但他白中泛青地脸色,以及胸口喷溅到地鲜血让她这个笑努力了半天也没扯出来。
“抱歉璇玑,让你等久了。”
璇玑摇摇头欲言又止。
暮非尘三两下脱去外袍卷成一团,丢给听到他回府特地赶来迎他的随身小童:“拿去烧了。”
璇玑习惯性去挽他的手臂,他却一闪躲开:“脏,别碰。走吧先去我院子。”
沧澜公主的快意居占了府中正东,暮非尘的流风回雪占了正西,院落的名字是沧澜公主提的,楼内的陈设是沧澜公主置的,园中花草是沧澜公主挑的,他的院落,却没有他的痕迹,他对此处做的唯一改动就是——把院墙筑高,几乎与小楼同样高度,这样临窗望去,墙外的人和物就不会污了他的眼睛。 w-w-w.-.c-o-m。
流风回雪下人并不多,四个清秀的童儿,一名中年男仆,丫头嬷嬷半个都没有,许是走不出母亲带来的阴影,暮非尘对女子,尤其是成年的女子十分排斥,他虽经常出入青楼,但对青楼里的姑娘,他会和她们姐姐长姐姐短的开玩笑,会附庸风雅填词听曲,会在她们抚琴时以箫声相和,却从来都不许谁触碰他半下。
璇玑已不是第一次来,她、战英、印之、孟途,在这里都有专属的房间,暮非尘每次回府,不是她陪就是战英陪,他虽嘴上不说,其实大家都看得出,他很怕回公主府。
楼后碧玉池引了温泉水,暮非尘交代下人打了水抬去璇玑房中,他则自去池内沐浴,璇玑慢条斯理梳洗过后,仍不见暮非尘回来,踌躇半刻放心不下,遂向楼后寻去,谁知暮非尘竟靠着池沿睡着了,迷蒙水雾中,他的脸色倒比从快意居出来时红润不少。
“尘哥哥,醒醒,回房去睡吧。”璇玑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而暮非尘毫无反应。
有点不对劲……璇玑心下微沉,探上他额头试了试温度。
好烫!
她不敢迟疑,连忙唤人把暮非尘捞上来抬回寝室,公主府养了几个名医,不多一会儿大夫就赶来诊了脉开了药,而原该最紧张他的沧澜公主却没有露面。
大夫说暮非尘郁结在胸加上连日疲劳所以引发高热,璇玑守着他只觉得一阵悲哀,儿子烧得糊里糊涂,作母亲的那位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愿,何其残忍,何其冷漠!她握着暮非尘的手,来时,她的手是暖的,此刻相对暮非尘的体温却是冷的。
“尘哥哥,她没来不要紧,我还在,璇玑在这儿陪你。什么都别想,只要不想就不会难过,我知道你讨厌回来,以后师傅再拿孝义压你,我绝对不帮师傅说话了,等你一醒,我们就走好不好?”
暮非尘睡得极不安稳,他眉头紧蹙,满额虚汗,璇玑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听清,但似乎心有感应,他的手无意识地反握住璇玑,紧紧的……像恐惧失去一般不敢放松。
璇玑任他握着,另一只手不时笨拙地拧了湿帕子替他冷敷,枯燥的重复中,一旁伺候的童儿都支不住睡迷过去,而璇玑却一点困意都没有,长途跋涉,二十多天奔波中积攒的疲惫,都被暮非尘突如其来的脆弱吓跑了。
就这样守到后半夜,暮非尘全身的热度在药力作用下稍退些许。
“母亲……别走。”他从梦中惊醒,突然加大的力道攥疼了璇玑,方才……母亲好像温言细语地守着他,是梦吗?只是梦吗?头昏沉沉的,待床畔璇玑的面容渐渐清晰,神思也跟着清明起来。他揉揉额头,惨淡一笑自嘲道:“真没用,竟然会病倒。”
“不会生病的才不是人呢,好些了吗?小炉子上用余热温着粥,要不要少吃一点儿?”
暮非尘微微摇头:“没胃口,璇玑,你一直守着吗……”
“恩。”
“那她……”暮非尘眼风飘向门口:“有没有来过。”
璇玑垂头,目光躲闪着他的,出于善意她骗他说:“公主守了你好一会儿呢,半个时辰前才熬不住去歇了。”
“璇玑。”
“恩?”
“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着我。”
被戳穿,璇玑有几分尴尬,但更多的是对沧澜公主的恼怒:“尘哥哥,有时我真的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娘!天下间有她这样的娘吗!”
暮非尘痛色一闪,勉强坐起身靠在床头,他往里移动些许,拍拍空出的位置:“上来靠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璇玑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暮非尘用被子裹住全身,看上去像个圆圆的棉花包,他垂着头沉默许久才悠悠开口:“璇玑,你知道吗,我曾质问老天好多次,为什么别人的母亲温柔体贴,而我的母亲却……但……她的的确确是我的亲娘,无法改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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