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绵绵秋雨飘过整个上津城，黑暗里两道人影急步穿梭于清冷的街道，半幅地图上有出宫的路，却没有直达瑞王府的路。 w-w-w.-.c-o-m。天音和红绡先从密道抵达坐落于城北皇家园林内的赦宣台，比起宫内，园林的看管当然要松懈得多，饶是如此，她们也费了不少心机才混出来。

“公主，咱们这是去哪儿？”红绡的声音微微颤抖，没想到公主竟会带她私逃九华宫。

“朱雀大道。”天音看上去比红绡镇定百倍，她在一个岔道口略停了停喃喃自语：“上次去赦宣台，我专门让宫轿从瑞王府门前绕了一圈，若记得没错的话，应该走左边。”

“您……您冒这么大险混出宫，就为了去瑞王府？”

“对！”天音答过再没出声，该死的上津城为什么这样大！兜兜转转，当她快有些沉不住气时，瑞王府门前灯火终于映人眼帘。她捏紧领口稳了稳呼吸，上前用力叩响门环。

不多时，角门开了条缝儿，一名睡眼惺忪的男子吊着脸打量二人，见她们衣饰华贵，再不高兴这说话也客气了几分：“大半夜的，两位小姐想找谁？”

天音将披风的兜帽略拉高了些：“六皇叔、六皇婶可在府中？我是肃亲王府的柔郡主。”

家丁微怔：“可有肃王府的令牌？”

这奴才好难缠！红绡蹙眉上前一步：“我们王爷的令牌也是你验得的？赶紧通传瑞王爷和王妃是正理，郡主此来有要事，没工夫和你磨牙。 w-w-w.-.c-o-m。”

红绡气势十足，倒唬得那家丁收敛许多，总算嘟嘟囔囔往内苑通传去了，半刻后，内总管怀风亲自迎出来，将天音和红绡引往停烟阁。

停烟阁内瑞王夫妻莫名其妙，他们和肃王府交情一般，这柔郡主没事儿半夜跑来做什么？待看到摘下兜帽的天音，两人脸上表情瞬息万变。

“六皇叔、六皇婶。”

瑞王如梦方醒，忙和楚笑幽将天音带到书房。待关严了门。楚笑幽拉着天音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地？你父皇知道吗？”

天音摇头，一身湿寒让她很不舒服，但此刻她也顾不得了，相携落座，她看看瑞王又看看楚笑幽：“六叔、六婶暂且宽心。我有分寸。六婶。这些年碍着父皇，很多话我没机会问您，今夜，请您和六叔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瑞王眉梢微挑：“天音，为什么是今夜。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让你冒险出宫，且一刻都不能等的真正原因。”

天音下意识攥紧罗裙，寂静划过，她迎上瑞王探究的目光：“因为父皇要我打败暮非尘，夺取破苍卷。@”

楚笑幽心下一颤：“他当真要你这样做！”

天音点头：“父皇还告诉我说，我与暮非尘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命定的仇敌。我知道父皇在说谎，但我不怪他，或许换了我处在父皇的立场，我也会这样做。六婶，风族的天谴一定要破苍卷出世才能解除？”

楚笑幽眸光复杂：“的确，待龙君凤主一统天下，将风族上古神灵奉为国神，并且取你和龙君二人鲜血两杯涂抹于金身双眼、前额、掌心处，教万民参拜，我和雪夜才能解脱，风族被困的魂灵亦然。”

天音垂眸自语：“如此说来，不得不让破苍卷出世。”顿了顿她又道：“你们和赵鹤是不是一直都有联系。”

瑞王和楚笑幽互视一眼，同时点头：“没错。”

“抛开天命不论，暮非尘本人也想一统三国吗？还是赵鹤的野心想借他的手来完成？”

瑞王肯定道：“就我看，暮非尘的确有这个抱负，而赵鹤……我说不准。”

“若他的抱负实现，上津城破之日，依父皇的脾气绝不可能低头，父皇也许会……会自裁。若我帮父皇夺取破苍卷，父皇一定会反攻星夜，甚至会杀了暮非尘永绝后患，六叔，依您对他们的了解，我说的可对？”

瑞王无奈笑笑：“最差的两个结局都被说了，看来你的确长大了，不过我也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若上津当真被星夜攻下，我不会坐视二哥自我了断，风族天谴消除后，他要是执念仍旧和今日一般深，凭我和他，再打下半壁江山并非不可能，欠他的，我会还。”

烛光在天音眸中跳动，她几乎不假思索道：“我懂了，原来六叔和我一样，卷土重来就是您找到的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这说法倒也贴切。

天音深吸一口气灼灼注视二人：“可六叔所想非我所愿，届时……我还是会被夹在当中。背叛父皇或背叛夫君，我都不能！所以，我也想出了第三条路，就是不知能否行得通。”

瑞王诧异接口：“说来听听。”

“古来，后族皆有封地，嫁给暮非尘前，我要他立下契约，划羽国现有的六成土地作为我的封地。并且不受朝廷辖制，不纳贡，不朝拜。在天下人眼中，三国已然尽归他掌握，我是他的皇后，那么我的也就是他的，没有人会嘲笑他名不副实，国中有国。”

楚笑幽沉吟不语，瑞王却眼中一亮道：“这点子，你如何想到的？”

天音未答，反问瑞王：“六叔觉得可行？”

瑞王思索片刻道：“若赵鹤与龙君不同意，你又当如何？”

“这就要劳烦六叔、六婶在其中周旋，若他们怎样都不肯答应，那么我的态度也很明确，荡古峰……请龙君独自前去！要是用阴损招数绑我和他共同开启破苍卷的机关，我有十几种方法自尽，这绝不是威胁，我说得出做得到，与其在他和父皇之间熬死，不如干脆了断来得痛快。”天音顿了顿眼帘柔柔垂下：“我相信他不忍心逼我至此……所谓封地，当是下聘也好，礼物也好，请他迁就我一回，纵容我一回，等到我们俩白发苍苍共看夕阳时，我不会让他后悔曾经作过的决定。”

瑞王和楚笑幽回过味来，天音今夜并非来寻求帮助，也并非承受不了生父的利用想找人倾诉，她竟是来谈判的！她不但外表与当年初见时相去甚远，连性子都彻底转了。从前的天音，像一块入口即化的糖，软软的，甜甜的；而现在她却像酒……入喉方知其烈，却又散发着款款醇香，掩去了那股辛辣的味道。

楚笑幽心中隐隐疼痛，天音……此刻的你好自信，但你的自信是否代表——你已经不再信任别人，你父皇、你母后，包括我和你六皇叔，你全部都不再信任，不再试图倚靠了吗？

“六叔、六婶，如果和赵鹤的交涉陷入僵局，请再替我转一句话，我的封地可以加一个期限，四十年——我只要四十年，为父皇！也为我和暮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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