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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如诩还没有傻到去找宋旌讨说法,因为最近这位太子殿下正烦心着。
端王宋渊近来给宣平帝献了一名擅口技的优伶,皇帝每天阅完奏折就往那宝座上一躺,优伶在大殿一角的屏风后面就开始给他说故事。昨天是风吹过麦田蝉声清远,今天是庙会人声鼎沸,久居深宫的皇帝听来,那就是天籁之音,这一来二去就成了瘾,每天不听上一段还就心里痒痒。而这端王恰又是特别善于迎合的一个人,见父皇喜欢,也就每天抽时间过来陪着,听一些老人的唠叨。
人老了都会寂寞,宣平帝难得有这份消遣,别的儿子不能领会,就觉得宋渊格外地孝顺,一高兴之下赏赐不少好东西,连他请求收宣平帝一位贴身侍女做侧妃都允了,朝中各派不免都有些慌张。
宋渊和太子宋旌同时一年出生,没有弟弟那样的传奇遭遇,人眼中才华平庸,加之母妃又只是个不起眼的充容,没有外戚势力,一众成年的皇子中算得上是最低调的。常言寸有所长,宋渊武功才识都是平平,讨好人的功夫却是大不一般,单看他毫无作为却能混得个王爷当就足见他油嘴滑舌的本事。
过去宋旌及其手下的一干大臣从未把他放在眼里,心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没有兵权没有谋客的宋渊成不了大气,也就一直没有过问,这会儿突然间和宣平帝形影不离,有几次连王府都没有回,大家才是真的着了急,担忧着宣平帝会不会一个舒坦换太子,到时候不仅是动摇国本,他们这些辅佐宋旌十多年的臣子将来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以太子太师秦躬为首的太子党最近都在给宋旌出主意,想要尽快将这个花舌蛤蟆撵出京城,可这皇上喜欢着的皇子,又是个王爷,撵出京城谈何容易,于是个个愁眉不展。
身为武官,又直属皇帝,韩如诩不需要为这些事操心,但他同样也不敢这时候去掀宋旌的逆鳞,他知道这个太子虽然比自己年轻,心思却像山谷一样深,平时对自己也客气,但绝不亲昵&hllp;&hllp;至少见面的时候一直称呼韩大人,而并未去姓叫名。
他见过宋渊几次,感觉他带着一股弱质书生的味道,兴许宣平帝近来宠他,是觉得这个儿子不会翻天,看多了皇子之间的手足相残,尤其是初夏时又夭折了小皇子,为人父的心是累了。
‐‐韩大人请不要再来了。
&ldqo;哼,清清白白做人,害还怕别人嚼舌根?&rdqo;韩如诩冷笑反问。
白衣店主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椅子里,手怕冷般拢在袖中:&ldqo;韩大人是清清白白无须担心,淬思是个姑娘,我自然也有我的顾及,比不得韩大人洒脱。&rdqo;
韩如诩眉头一跳,想起了那个偷玉观音的男人。
对,自己一开始之所以来到这儿,就是要防着他作乱,同时也要找机会报玉观音之仇,再设法打听出当年杀害师娘的凶手的情况&hllp;&hllp;这么多理由,哪能轻易就退缩。
&ldqo;这店门开着还有不让人来的道理?笑话,你不让来我还偏要来!&rdqo;韩如诩说完,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又补充,&ldqo;以为几句话就想支开我胡作非为你就错了!&rdqo;好像还是不大对劲,再补充,&ldqo;我在京城一天,你就别想作怪!&rdqo;终于上升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心满意足地出门去。
待他走远了,淬思才从门外探出头来,一脸敬仰:&ldqo;主人到底不一样!&rdqo;
&ldqo;都说了猎物越是难到手便越有意思,不是么?&rdqo;卫檀衣眯起眼望着门外。
&ldqo;那主人说韩大人最后会开口求你吗?&rdqo;
&ldqo;那是迟早的事,不用着急。&rd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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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墙头上有人,她一早便看见了,只不知他们这是要找谁,她上头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而她今年不过十二岁,尚未及笄,爹娘也纵容她偶尔跟着丫鬟们在自家园子里捉捉蝴蝶什么的。
&ldqo;丰花,快拿网兜来,我看到一对蝴蝶飞过去了!&rdqo;存心要吓唬吓唬那两个躲在园子一角荔枝树枝桠间的人,高家四小姐扬了扬手,催促自己的贴身婢女。
那叫丰花的婢女伺候她好些年了,这会儿正努力修补破了的网兜,听小姐催,赶忙道:&ldqo;就好了就好了,我说小姐呀,咱们这是扑蝶,您犯得着每次都把这箍给敲弯了吗,停下来修的这会儿工夫那得逮着多少了啊!&rdqo;
高家四小姐手一叉腰:&ldqo;扑蝶重在扑的过程,捉了一大堆又有什么意思,快点快点。&rdqo;丰花摇头叹气,把变形得难以矫正的网兜递给她:&ldqo;小姐永远都是有道理的,给。&rdqo;
主仆二人又在园子里追起了蝴蝶,一次次路过那茂密的荔枝树,忽然之间高家四小姐举起网兜大喊一声&ldqo;捉到了&rdqo;,猛地往荔枝树上敲去。只听&ldqo;哇呀呀&rdqo;一声,树上滚落下来一团,吓得丰花失声尖叫。
&ldqo;六弟!&rdqo;树上那另外一人也赶忙跳了下来,将摔下来那人扶起,&ldqo;六弟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哪里?&rdqo;摔倒在地的少年疼得脸都变了形,却硬要在两个姑娘家面前撑面子,口中道:&ldqo;没事,三哥,没怎么摔到&hllp;&hllp;&rdqo;
高家四小姐笑嘻嘻一点儿不害怕,手叉腰:&ldqo;你们两个小贼,居然躲在树上偷看,以为本小姐是好欺负的吗?&rdqo;
被叫三哥的少年也就十七八岁,听她这么说顿时红了脸,弯身道歉:&ldqo;实在对不住,原是幼弟听到园内有人嬉戏,在下才带他偷偷进了来,惊扰了小姐,还望见谅。&rdqo;
&ldqo;小姐,奴婢去叫人来。&rdqo;丰花小声道,却被小姐阻止:&ldqo;不用了,他们进得来就出得去,难道还要人看到本小姐和两个男人在园子里说话不成?&rdqo;丰花赶紧低头说是。倒是那十七八的少年一阵无语,心想她小小年纪却想得这么多。
高家四小姐大度地一挥手:&ldqo;带着你弟弟走吧,我们高家对窥伺三位姐姐的男人向来不心慈手软,不过看在你们一个已经摔得不轻的份上,本小姐今日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可别怪本小姐直接在树下点火了。&rdq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