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世家之中,韩氏虽比之琅琊王氏、颍川陈氏这样的巨室门阀还多有不及,然也绝对算当今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尤其在这长安京邑之地,韩氏可说是本地世家中的豪门!
韩袤公乃是李青筠好友韩鸣邑的祖父,今年正是其六十整寿,自当大大操办一番,因此上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士族公卿差不多都来了,如李稷那样年龄较长、身分更尊的虽然没有来,也会遣晚辈子弟送上重重地一份贺礼。
韩府此时一派喜气洋洋,宾客众多、贺声不绝。
府内外张灯结彩,韩鸣邑等后辈子弟,分别于府门、院宅的宾客行经之处引迎。
门房处为专司收取和登记贺礼的所在,礼物分门别类、码放齐整,箱笼罗列山积,以彰显主人旺达之气!
宴席设在主宅的中庭,此时尚未正式入席,宾客们三五成群分散于庭内、宅间,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乱哄哄好不热闹。
李青筠则与纪秉泽、宋子扬、罗文幍一处,言笑甚欢。
“亦筠,你昨晚上去哪里了?你府上的人都找到我家里来了!今日也没见你来书院。”宋子扬好奇地问。
“一时兴起在城外跑马,不想马蹄伤到了,没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来,只好在城外找地方呆了一宿。”李青筠只好又一次解释道。
纪秉泽神秘地笑道:“我怎么听鸣邑说,昨晚上柯大小姐也不知去哪里了?她的随从也到处找她……莫不是……”
李青筠忙摆摆手道:“话可不能乱讲啊!我是无所谓,可别有损女儿家的声誉!”
宋子扬摇头晃脑地笑道:“男未婚、女未嫁,损甚的声誉啦?”说到这里两眼发光地问:“那柯大小姐冰山似的,亦筠真的能与她结伴出游?”
“没影儿地事,别听鸣邑胡乱猜测!”李青筠拒不吐实。
“不如把鸣邑叫过来问问!”宋子扬雀跃地说。
“鸣邑都忙得四脚朝天了,别尽给他添乱!”纪秉泽同情地看向远处忙于招呼宾客的韩鸣邑。
“对了,鸣邑这几天不知在忙些什么?一散学就不见踪影了!”宋子扬颇为不满地说。
罗文幍忽然道:“我听闻韩兄近日时常出入平康坊,似乎就是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绛云楼!”
“有这等事?”几个人齐齐惊愕。
宋子扬噘着嘴说:“他怎么自己跑去玩儿,也不叫上我们?”
几个人无奈地看了宋子扬一眼,没有理他。
纪秉泽皱着眉头道:“这真是想不到,原不过是去图个新鲜,鸣邑怎地不知轻重,偶一为之也就罢了,如此耽于女色,学子声誉还要不要了?”
“是啊!”罗文幍转头对李青筠说道:“亦筠,我看韩兄平日最是信服于你,不若你私下时去劝他一劝?”
李青筠点点头道:“自当如此,若是我的话他不肯听,只好大家一齐出马了!”
这时却听得门官唱喏道:“天云马场柯少场主到!”
一袭红衣胜火,玉容寒澈如冰,甫一露面,即吸引了各方宾客的注目。
柯朵芸傲姿丰标,从容而行,全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经过李青筠一行人时,明眸微不可觉地停驻了一瞬,似乎隐含着一丝笑意。
眼看着柯朵芸的背影过去,纪秉泽重重捅了李青筠一下,低声叫道:“还不承认,柯大小姐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对!”
“来往宾客这许多,你怎知她看的是我?”李青筠依然抵死不认。
“还想抵赖?”几个人均不忿地逼问他。
说笑间,李青筠似乎感到一道灼然的目光,回首望去,却是那位冯童彤的未婚夫婿许建成!
“这人是谁?怎地这般看你?凶巴巴的!”宋子扬小声问道。
李青筠没有答话。
“那是许家的大公子许建成!”纪秉泽代他答道,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前日你与许建成在凤栖阁生死决斗,还没及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青筠勉强笑道:“他是冯童彤的未婚夫婿……”
不用他再说,众人皆已明白此为何事了,一时间均沉默不语。
长安城虽风气开放,未婚男女时有相约游玩,长辈不禁,然订了婚约的女子则不在此计,女子订了婚,虽未过门,已可看作有夫家的人了,自不能随意与男子私相往来。
早前李青筠与冯童彤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意,他们均看在了眼里。这会儿虽心向李青筠,然也知此事怨不得许建成。
纪秉泽装作不在意地笑道:“原来冯姑娘已经订婚了,大家这么熟,也不通知我等一声!日后再见面可要说道说道!”
宋子扬待要说话,却被纪秉泽扯了扯衣角,拦住了话头。
……
乐声大作,礼官唱请宾客入席。韩家的子辈们也分别招呼宾客们落座。
由于宾客众多,中庭席位不能尽数容下,故而两侧院宅厅堂内也设置了宴席。重要宾朋按身分在中庭入座,其他的宾客就只能在两侧大厅内与席了。至于宾客们的仆役侍从,则另行在辅宅偏厅安排酒菜。
李青筠虽只是小辈,身分也不显重,却因代表李稷出席而位置靠前,距离主席较近,纪秉泽与他同席,这一桌的其他人也均为代表长辈贺寿的小字辈,其中还有两日前向他借过字帖的琅琊王氏子弟王淇王守真。
依照此时大寿典礼的次序,首先由韩袤公的长子韩世达向宾客致谢,复带领家族直系子弟按辈份向寿公磕头礼拜,并献祝词。
之后由礼官唱礼,此前早有文书取其中尊客的礼单,誊录于大红礼薄之上,由礼官唱出,其实就是炫耀主人交游显贵、贺客慷慨重情,以此宾主皆脸上增辉。
唱礼事毕则由来宾中身分贵重的人物贺辞……前前后后一大堆过去,寿星老儿再开口致辞、举酒同庆,这才能开始动筷子。
酒席早就摆好了,真正可以吃喝的时候,菜都凉透了。
众宾客好容易熬到了贺辞终时,韩袤公举起酒杯,才要开口,却听一人起身说道:“还请寿老稍待,晚辈有一事请先言明!”
众宾客皆感诧异,转头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