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凯旋日
作者:少亘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68

“真没用啊,这点儿把戏就丧失意志了….”灰暗中,一个高大恍惚的身影慢慢徘徊在床侧,轻抚着赛米尔的头发,“小东西…”

“加拉什….我很困…”赛米尔轻轻翻了个身,嘴唇嗡动。

“但是…”黑影忽然大声吼道,“你的使命还未完成!没用的残渣!神的罪人!”血盆大口从天而降,锋利的獠牙、隙缝的黄色瞳孔顿时笼罩了整个空间。

“啊!!”又是噩梦,赛米尔已经记不起自己被这种临醒前的梦魇折磨多少次了,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仿佛灵魂已经脱离躯壳一般。

这个房间,与那个破败的旧仓库天差地别,赛米尔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蓝丝绒软床上,周围半挽着散发香气的华贵纱帘,精美考究的紫红色羊绒地毯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把造型独特、做工精致的檀木椅子,墙角高大暗红的衣橱表面淡淡地反射出从窗棱镂空花纹透射进的几缕阳光。

赛米尔下意识地在床边摸索起来,这么多天来,梅西送给他的法杖一直没有离手过,哪怕吃饭睡觉。

“你要找的是这个东西么?孩子,”浑厚低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赛米尔忽然一惊,这个人说话时的发音方式,竟然与某些咒文相似,似乎是日积月累的练习造就了这种嗓音。

“不要担心,它在我这儿,”门被推开了,一名高个的青发老者慢慢走了进来,一袭淡蓝色丝质长袍,脚步轻快而又沉稳。

“还给你,孩子,”他将法杖轻轻送到赛米尔眼前,青白的胡须稀疏地挂在削瘦的下巴,眼睛却明亮迥异,“不过,这个对你来说有些大了。”

“你是谁?”赛米尔抓过法杖警惕地问,“莉莉和加尔德大叔在哪儿?!”

“啊,别紧张,孩子,你现在仍然需要休息,”这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面露微笑,轻轻坐在赛米尔跟前,似乎很好奇地打量他的脸盘,“他们都很好,现在你们在我这里很安全,尊贵的远方来客,呵呵,我叫柯丽曼.丹多斯,你也能听出来,一个无所事事的咒文师。”

“咒文师?”赛米尔握紧法杖缩进被子里,“我要见莉莉….”

“不要害怕,孩子,她一会儿就上来,”老者坐起身来,“她对你非常关心,不过,昨晚你们似乎惹了一些麻烦…”

“你这白痴!混球!”莉莉暴怒的嗓音从楼下传来,“你怎么能背着我干这种事!”

“哦,他们看来一夜都未睡好,”柯丽曼尴尬地笑笑,“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药水,喝点儿提提神吧,孩子,虽然我对魔药不太在行,但这个对你可很有帮助。”

他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掏出一小瓶蓝色液体,莹莹发亮。

“我…”赛米尔本想推脱,但这个瓶子上似乎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他颤抖着接过小瓶,忽然感觉自己异常干渴。

“喝吧,孩子,药剂,巫师最好的朋友。”

赛米尔一仰脖,所有的液体一饮而尽,清凉芳香的瞬间散布全身每根血管,疲劳和阴郁似乎一扫而空,这个世界立刻变得透彻明亮起来,赛米尔感觉自己的眼睛能看穿任何物体。

“还有吗?”赛米尔有些意犹未尽,这个瓶子看起来只有拇指大小。

“哈哈,这个东西喝多了可麻烦哦,孩子,”老者的眉头顽皮地皱着,“布林克魔药,这个需要我花一上午配制,最近材料也比较稀缺,这倒霉的战争…”

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一双狡黠的眼睛从门缝里闪过。

“知道了,我就来,”柯丽曼收起笑容,“好好休息吧,孩子,我先出去一下,你的朋友们一会儿就上来了。”

说完,老人迅速转身,轻轻地离开了这个房间,清凉的香气依然在赛米尔的胸肺和血液里扩散,他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精神过。

“天气真好!”他双手抓起法杖,伸了个愉快的懒腰,忽然,吱吱的叫声从床头传来,赛米尔仔细一看,原来是小猴子**正立在床头抓耳挠腮。

“**!”赛米尔想伸出手摸它,却被灵巧地闪开,猴子迅速地抢过床上的那个小瓶子,飞奔到窗沿,将剩下的几滴药水尽数滴进嘴里,随后吐出舌头咧开嘴。

“坏**!快下来!”门被打开了,莉莉、还有满脸疲惫的加尔德站在门口正冲自己微笑。

“实在抱歉,赛米尔,我太自私了,”加尔德凌乱着头发,低下头走了过来,“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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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书房里,紫红色窗帘将阳光牢牢遮住,只留下昏暗的影子,两个身影低声交谈着。

“福尔曼,你从哪儿找来他们的,太不可思议了,”柯丽曼低着嗓子说道,“尤其是那个孩子,他身上有连我都看不出来的秘密。”

“哦?我倒是没注意过他,”壁炉下福尔曼慵懒地躺在椅子里,“那个蛮子倒是有些来头,我还差点儿栽在他刀下。”

“先不说这些了,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

“唯一的收获,”福尔曼顿了顿,“我见到了我亲爱的父亲大人,还差点儿剁了他。”

“什么?!不可能!”柯丽曼猛然惊起,“杰斯特!他还活着?四年前我亲眼看见图卡将他吞进肚里,你还发现什么?”

“不会错,他化成屎我也认得,就在你说的那个臭沼泽里,我可是挨了一夜蚊子叮啊,”福尔曼抱怨道,“鲜血之鳞,蛇眼终于出洞现身了,这次竟然还派出了四个血执事,对付起来自然相当棘手,要不是我跑得比较快,又用了些强盗当替死鬼,早就成了他们宠物的盘中餐。”

“哼!消息这么快,看来王宫里肯定有他们的内应,你最好小心点儿!”柯丽曼说,“你为什么要主动出手!太鲁莽了,我们需要的是情报,而不是替你准备后事!”

“替你把问题早点儿解决,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老爷子,”福尔曼翘起腿,“蛇眼看起来对我那死老爹相当感兴趣啊,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呕心。”

“我警告你,在不清楚她的身份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蛇眼,否则会大祸临头!”柯丽曼严肃道,“不要让你父亲的血白流,图卡和圣域的秘密,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好吧好吧,老爷子,说话简直像我教父一样,”福尔曼不耐烦道,“我会小心的,这次的计划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早做准备吧,尽快拿到丹波拉手卷,这将关系到整个王国命运!”柯丽曼转过身,“小子,从战巫那边的情报来看,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进入迷宫的钥匙,我们绝对不能落他们后面,斯考特他不值得信任!最近光明教廷的活动也很频繁,最好避开风头,还有,你这身打扮…”

“老爷子,你太唠叨了…”福尔曼伸了个懒腰,“没事我先走了,唉…”

“你究竟打算怎么混进去?”柯丽曼斜了他一眼,“用这些外乡人做幌子?”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福尔曼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今天是远征军凯旋日,不去看看热闹么?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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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瑞恩今天显得格外热闹,几条主要街道全部被围得水泄不通,民众们万头攒动翘首企盼,而道路两旁森严的禁卫军队则将他们冰冷地隔离开来,任何行人与马匹都不得出现在大街中间。

“参与加纳索斯远征军的王国卫队即将凯旋归来,这些英雄们在近两年的征战中勇敢无畏,沉重打击邪恶的黑米隆帝国,捍卫了自己神圣的领土,班瑟林的决战一举歼灭黑米隆帝国主力,使他们再也无力反扑,染指加纳索斯的一草一木,在主神克鲁的光芒照耀下,我们终于赢来了这一刻的正义与宁静,邪恶再一次消退!阴云再一次退散!以伊斯卡王冠的荣耀,欢迎这些可敬的英雄们吧!”

鲜花广场上响起教廷僧侣的赞美诗,几乎所有的王室成员都锦衣玉袍,威严万分地站在受礼平台之上,等待远征军将士的到来。

“他们来了!”最远一头产来兴奋地叫喊,顿时鼓乐齐鸣,号角震天响,民众刹那间沸腾起来。

银铠长枪的挺拔骑士在前排开路挺进,英俊潇洒的脸庞配上清一色雪白高大的战马,让街两旁的女人们疯狂尖叫,王国对精锐骑士的选拔非常严格,不但要求思想圣洁,性情高雅,而且必须长相标志,身材高大,最后还要在教廷指导下进行严格的神恩训练,在不断的战斗中层层筛选淘汰,最后才成为教皇正式授衔的正统神恩骑士。

这些精锐骑士人数才不足一千,但却象征着王国的威严与力量,在战场上他们的作用的确可以以一敌十,战斗经验丰富,意志力也非常顽强。

光明教廷为伊斯卡的骑士们赋予“圣鸟”的称号,他们就像一群守护加纳索斯心脏的雄鹰,时刻警惕徘徊在王国四周,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领头的便是号称“无敌圣剑”的圣鸟先锋骑士,克伦塔儿大将,他不紧不慢地骑在自己心爱的坐骑—“雷光”身上,全身上下的银色铠甲被擦得雪亮泛光,面甲也严丝合缝地扣在脑袋上,据说他从不在公众场合摘掉自己的头盔,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背后那柄狭长的重剑倒是很惹眼,银白的刀刃上隐约可以看出蓝色花纹。

雷光经过的地面上泛起一片尘埃,尽管周围一丝风也没有,但人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出一股热流紧紧包围着他们。

民众用无比仰慕的神情注视着这个男子,纷纷伸出手来想要触摸他圣洁的铠甲,鲜花与彩带如雨般地落在身边,但他却反应冷漠,仿佛是走在无人之径。

“臭屁的家伙,这群教廷调教出的傻鸟骑士也能打胜仗?”福尔曼靠在钟楼上,一脸不屑,他的身后,莉莉和赛米尔一脸惊奇,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凯旋军队。

“你…”克罗恩听见这话,正欲反驳,却被加尔德一把拉住,“算了,和这个混小子不必一般见识。”

“说话客气些好么?加尔德大人,”福尔曼笑笑,“不是我昨晚接应你们,还不知道要惹多大麻烦呢,你们竟然把人家整个酒馆都掀了,加索那个混球可是本地有名的流氓,唉…”

“哼,你救了他一命,”加尔德没好气地反驳,“如果不是你,那个无赖早就被青狼一刀剁了!他抢了我的银币!”

“真有你们的…”福尔曼摇摇头,继续观看军队行进,“现在我是雇主了,你们可得听我的,不许再惹麻烦了。”

“什么雇主?!我还没答应你呢!”加尔德不买账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强盗!”

“你可以退出,反正我需要的也不是你,”福尔曼毫不在意,“滚吧,等加索那帮老鼠找到你可就精彩了,他们想找你很简单,大街上很多小贼都是他的手下。”福尔曼瞪了他一眼,“况且,你的长相比较富有想象力!”

“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莉莉不耐烦地说,“只要是表演马戏就可以,我已经叫凯文他们去拿人头换钱去了,那个玩意儿放久了可要烂掉,到时候就一文不值了!”

“莉莉,可是…”加尔德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银币怎么会在青狼那里?”他指了指面无表情的青狼,“大块头他从不乱拿别人东西的!”

“那是我,我那天叫**偷的,”莉莉摊开手,“那么贵重的东西放你那早晚会丢,没想到你会拿它赌博!我就交给青狼保管好了!”

“哦!我说呢,谢谢!”加尔德恍然大悟,“但你没有想到…”他看了青狼一眼。

“什么?”

“青狼也是个赌中好手呢!”加尔德激动起来,“他把整个酒馆都赢过来了!”

“我才不信!”莉莉不屑。

“我从不赌博,”青狼冷漠道,“只是决斗!”

“有区别么?”加尔德吐吐舌头。

骑士团的身后则跟着大批的步兵,弓箭队、黑压压的一排又一排,少说也有好几万人,他们没有骑士们那样的纪律,大多神情热烈地与周围的亲友们打着招呼,抛弄头盔,甚至有些人当街和姑娘们拥吻,场面一度混乱,禁卫军人数少,忙得不可开交。嘈杂笑闹声响遍国都。

而随军战巫则低调得多,他们永远缩在自己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坐在马上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衣袖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这些家伙人数虽然少得可怜,只有不到一百多人,但仍然非常显眼,所过之处吵闹声嘎然停止,连小孩子都不敢再哭闹,压抑的气氛横扫而过,平民对巫师的态度永远是敬而远之,恐惧大过好奇。

如果说骑士们是王国领土上的耀眼雄狮,那么这些以神秘魔法力量为武器的巫师们就是潜伏在泥潭里的巨鳄,尤其是联合作战的战斗巫师,少数人就可能完全扭转战局,毁灭和杀戮就是终极目标,每个王国都在潜心培养优秀的战斗魔法师,虽然这远比训练骑士艰难,但为了胜利,教廷也可以默许这些与教义相背的力量存在。

“这些家伙里面也许有比较可怕的,”福尔曼扫视一番,“手上沾满鲜血的巫师啊,可悲。”

赛米尔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微微晃动的黑影,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受。

跟在最后的则是皇家亲属骑士团“银雀”,他们虽未参加远征,但也是王国重要的防卫力量,凯旋仪式上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卫。

骑马在前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团长“铁须”费休立恩,壮硕的身材,冷漠的面孔,拥有很老资历的神恩骑士,身手依然老辣,处事干练,深得国王与教皇信任,听说前些日子出去清剿恶魔信徒才刚刚回来。

“是他?!”莉莉惊讶起来,“他也回来了?”

“哦?你们认识他?那个老顽固?”福尔曼微微惊道,“我那死老爹的老朋友,也是我的教父,一对老不死,我希望他马上跌下来摔死…”

“我讨厌你远胜过他,”加尔德插嘴。

“薇薇安!”赛米尔忽然发现骑士中间有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眼便认出那个骑在马上四处张望的少女,在满地铠甲的骑士里格外抢眼。

“老天,她怎么也来布瑞恩了!”莉莉仔细观察,“是来找哥哥的吧,听说他有个哥哥参加了远征。”

“奥,真糟糕,那个狗熊老妈也来了!我打赌她一胳膊能夹死俩骑士!”加尔德发现,那个叫艾玛的胖女仆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你们的熟人真不少,小看你们了,”福尔曼无奈地站起来说,“好吧,仪式要开始了,我们也要开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