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会告到参谋长联席会议和众议院!谁也别想把这件事情给捂住、盖下去!”朱二奎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和语调,对刘老说过话。佩甄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却不知道怎么去劝他,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那你就去告好了,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不会有任何结果。”刘老缓缓地抬起头,原本有些灰暗的眼神突然爆发出了成竹在胸的精光,“你不要忘了,什么叫做三权分立。军方,是不允许干涉政务的,这是原则,不容违背!二奎呀,你就听我的,要想做事,先得谋身,才能谋国!”
“我不是你们政客,做不到像你们这么无情,告辞!”朱二奎的胸中充满着深深的失望和后悔。他早就应该想到,眼前这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已经浸淫官场多年,本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政客,不然又怎么会有现在滔天的权势?他再也不看刘老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爷爷!……”佩甄一把拉住了刘老的胳膊,委屈地撒娇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朱二奎了,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顶着总经理助理的名号,却是如此地无能为力。
“刚才我已经给程副市长打了电话,为了表示对你做出了成绩的肯定,他决定免掉那些人的医疗费,而且……把市立第一医院和第二医院交给你的物业公司。你自己看着办吧!”今晚朱二奎的态度让刘老也很失望,原本以为他当了老板这么长时间,会从很高的角度去看问题,最大限度地谋取自己的利益,可结果还是感情用事,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朱二奎的脚步硬生生地止在了门口。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承诺,无论是哪一条,都是他最需要的。可两个医院,至少需要二三百个人手!这让他上哪儿找人去?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的胃口,”他转过身冷冷地说道,“现在我的人手全部都躺在了医院里,没有人能去接收。谢谢您的好意了!”
“如果说,省军区今年退下来的四百多个战士,全部补充到你的公司里呢?”刘老爷子这才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走到了朱二奎的面前,平静地望着他。
“这……”朱二奎剧烈地呼吸着,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慈善心肠,而是裸的利益交换!最为关键的是,他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甚至只能被动地接受。他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是对自己的嘲讽,是让自己无法去面对那些躺在病床上的弟兄们,是让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去见石建国他们!
可是他没有选择。为了能让自己周围的人更好地活下去,他必须接收、也只能接收。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朱二奎已经完全平静了自己的情绪,他像是不认识这个老人了一般,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甄,地上的碎片不要管了,你先上楼去吧!我跟朱老板说几句话。”刘老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只是愈发地显得无情冰凉。
“可是,爷爷,我……”佩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爷爷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扫帚,心乱如麻地往楼上走去。从小到大,爷爷对她从未这么凶过。
“咱们进屋说话吧,站在门口干什么?”刘老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亲热地拉着朱二奎的手就往客厅里走去。但是朱二奎现在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虚假,那样的深不可测。
“我记得《史记》中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天下事,无不是为了利益。你抢了叶胜奎的位置,为的是什么?”刘老的话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朱二奎。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闪现在自己的眼前。沉默,无声地沉默,沉默就代表着默认。
“过去我们讲主义,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取得政权,当时的利,就是政权;可是八十年前建国了,和平了,在和平年代,就没有什么主义了,只讲钱,这也是利,”刘老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翘起了二郎腿,似乎是在回忆着昔日的峥嵘岁月,“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过,热血沸腾过,可是当我老了之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朱二奎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着。
“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不能为你的弟兄、朋友们做些什么,那是因为你的权利还不够大;等你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或者同样重要的地位上,你也可以做什么都行。但现在不行!”刘老的手指头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点着。
“我没有帮你什么,你要记住,一切靠的都是你自己。给你两个这么大的项目,还把退下来的战士分给你,这不是福利,这是对你的一种承认,承认你是我们中的一份子。不要觉得这是什么施舍、侮辱,”刘老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俯身到了朱二奎的面前,直直地盯着他说道,“这只是分赃。是你应该得到的。我不过是把它拿给你而已。”
朱二奎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眼神显得空洞无比。他只是想过的好一点,把娘和弟弟接到城里来,仅此而已。
“我理解你的感情,但你不要把个人感情凌驾于大局之上。现在的大局,就是稳定压倒一切!”刘老收回了身子,把脖子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信仰……还是要坚持的,可信仰绝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你做事的最高指导,是为了天下苍生多做一些实事!那就必须要比他们更滑、更精、更好的保全自己,才能从他们手里为老百姓争取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好处!我刘凤清这辈子,问心无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