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是按最高额算的,经销商则要求不罚。
赵玉琴的唾沫费了两水桶,摆事实讲道理,法律讲透彻了,自己的人情也送足了,关系也拉到家了,这才在不高不低的数字上给予了处罚。
经销商客气地送出来,说:“中午我请请老几位吧?”赵玉琴说不用,又向下一家走。
花如玉很失望,觉得执法就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赵玉琴说,再检查几家咱就回去。反正也是顺路。
市场不是高规格的市场,就是一排一排的平房,所以检查总要出一个门市再进一个门市。花如玉这才知道,其实在市场上检查是很辛苦的,门市里有暖气,大家穿着羽绒服,热一身汗,出来北风呼号,汗全变成冷的。这滋味,真不好受。
走在路上,老齐拿展飞的鼻子开玩笑,说他是酒糟鼻子,大家就都笑。其实大家的鼻子都冻得不好看了,只是展飞的更红一些。
大家笑着进了一个眼镜店。展飞正笑着,见老板正戴着一副眼镜在那里看柜台上的眼镜,大家相熟,就说:“四眼儿,看镜子呢?”
老板一抬头,看到展飞,突然变了脸,说:“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展飞一时愣住。他的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怎么了你?急了?平时咱们不也常开开玩笑吗?”展飞颇为不解,语气也很不友好。
三言两语,两个人都急了。
老板的火气更大了,扑过来要打展飞。展飞也不示弱,冲上来讲理。老齐忙把老板往后推,花如玉把展飞推了出去。
赵玉琴说:“行了行了,干什么呀这么大火气?他不是和你开玩笑吗?现在他已经不说了,他说话是有点儿失口了,你总不能为一句话就没完吧?他不对,我批评他,你也别再说了。”
老板见队长发了话,又派了展飞的不是,只好不再多说。赵玉琴又扯了几句闲话,把老板的脾气压服住,才出来和他们一起又往前走。路上教育展飞说:“平时,咱们自己不管怎么开玩笑,到了工作中,就要像演员上台一样,扮什么像什么。不该说的一定不要说,该说的一定要说到位。和经销商尽量少开玩笑。”
展飞不服气:“我看人家甘队也是常开玩笑的。”
赵玉琴笑了,给他细分析:“甘队开玩笑,我也常开玩笑,但是一定要把握好时机。甘队开玩笑,有过叫人家不高兴的时候吗?没有吧?他那玩笑都是在事态就要僵住了的时候,为了缓和气氛。没有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要开玩笑。你知道经销商心里正为什么不高兴呢?再说了,他们心里本来就是恨咱们的,你还要去招惹他?”
说着话,进了一家经营糖果的店,这家和赵玉琴的关系明显地好。见他们来了,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格外殷勤,又说:“还没吃饭吧?今天我请客。”
大家都推辞,赵玉琴说:“去就去吧,你们也不用推了,这么晚了。他没有违法经营,不算是贿赂咱。不让他请客,我请你们,大家都去。”
队长这样说了,老齐就不再说别的,展飞踌躇着。花如玉说:“我还要回去拿点儿东西,你们去吧,下午我回来找你们。”
赵玉琴知道花如玉的心思,说:“小花,不用这样,你不要觉得甘凤麟他们吃顿饭出了事,就怕了。‘不打勤的,不罚懒的,专打不长眼的’,那是他们倒霉。吃顿饭算个什么事啊?你放心吧,没事的,有队长带着你呢,你怕什么?吃完饭,咱们还要接着检查呢,你回去可不行,现在是工作,你要服从我的安排。”
花如玉被“将”在了这里。
老齐说:“没事,去吧。”展飞也跟着往外走。
老板娘拉着花如玉:“去吧,去吧,有什么呀,不就是在一起吃个饭吗?谁还不吃饭了?我就不相信那些大领导就不吃饭了?这不算什么事,给个面子,我又不求你们办事,就是愿意和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再说,不是我请客,咱叫赵队请客。”
花如玉的脑子转了半天也没转出个好主意,恨不得哭一顿,只好跟上他们一起去吃饭。
不想吃请的逃不掉,想吃请的没机会。
每天在单位闲待着,甘凤麟体会到工作是人的第一需要。崔月浦很快懂得了《水浒》里那句名言“嘴里淡出个鸟来”。英雄难过美食关啊。没有权力,没人请客,胃最难过。
两个被挂起来的正副队长,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沙发上。
“整顿完了,是不是还要处理咱们?”崔月浦扬着脸,不知道是问甘凤麟还是屋顶。
“谁知道呢?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说实话,我不太愿意在这个科室干了,如果能调整到别的科室更好一些。”甘凤麟很诚恳地说。
“不会为这事把咱们调整到别的科室的,那样处理也太重了。批评教育,整顿学习,再扣工资已经够重了。只不过吃了顿饭,打了张白条,钱也不算多。其余的查无实据。吃饭谁不吃,哪个领导干部没吃过?咱倒霉,碰上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最主要的,他的烟是假的。”
崔月浦越说越激动。甘凤麟没有和他争论,这些事,和别人比是没有用的,自己违法了,就要承担责任。
“咱们这样的执法科室,的确是不好干。”见话不投机,崔月浦换了个话题。“你在这个科,因为你会武术。当初,还是我把你要到这个科来的呢。你可别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