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惜,这一切,来的太晚,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姥姥这般的笑容了。
“馨铃,这圣果,是你的了。仙湖岛,也是你的了,记住我说的话。”姥姥淡然一笑,笑得那么真实,那么毫不掩饰,在这硝烟战火中,谁有可以忘却一切笑的如此开怀呢?
手中捧着的圣果晶莹透亮,似那日夜色桃林中璀璨的光圈。只是这一刻,竟让她的心越来越沉重,再也高兴不起来。
“我这一生,坎坷了一生,蹉跎了一生,可看透了一生,可到最后,可还是做不到问心无愧。”姥姥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飘渺,飘渺得就如山谷中空洞的回音般,在风中渐渐流逝,仿佛流逝的,还有她坎坷的一生。
“姥姥不要。”心中突然腾起一丝慌张,那慌张,就如当日在雪山以为云飞腾即将丧命时的慌张,那是死亡前最后无助的呼喊。
纵然她拥有千般法力,纵然她能扭转乾坤,却依旧无法打破注定的生死之格。
何况,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微弱到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去跟命运抗衡呢?
明知于事无补,她却依旧不肯放弃。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刺眼的光炫,令她的双目仿佛顿时失去知觉。
手,本能地随着眼前的黑暗而松开。这一松手,却注定了永远的分离。
倘若那一刻,她能紧紧地握着不放手,会不会姥姥就可以不要走?
可命运总是弄人,纵然只有片刻的松开,但过往的美好和未来的希翼却在那一秒从手中悄然逝去。
毫不停息,毫不眷恋。
“姥姥,不要,不……”脑中顿时被空白填满,此刻,她的双眼紧紧锁着前方渐渐化作雾气的姥姥,望着那渐渐斑驳的身子,她却再也无力去挽回什么。
手,却还是执意地四下挥舞,试图抓紧姥姥即将散去的身子。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情绪。那是她不能道明的情绪,那眸华中,没有惋惜,没有怨恨,却也没有对人世间的任何缱绻。
也许,不是没有眷恋,而是不得不放手。
人在面临生死时,总是难以做到心若止水,掩饰地再好心也会隐隐作痛。倘若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波澜不惊,那定是无情之人。
而她,从来就不是善于掩饰之人。
雾气越来越浓,她却无力抓住任何碎片,手中的温度渐渐转为冰冷,她知道,那是生命流逝的冰冷。
冰意入骨,麻木了沉痛,只有胸口的恨,越来越浓。
雾气越来越浓,在四周渐渐扩散,从指尖飞快流逝,一寸寸弥漫在空中,模糊了她的双眼。
只是,模糊双眼的,是雾,还是泪。
飘渺间,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那紧贴着脸颊的冰冷令她瞬间被绝望填满。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就如这人世的险恶一般,模糊到难以捉摸,模糊到她无法猜透。
长风掠过,吹散了浓稠的雾气,却吹不破眼前阴霾的气息。
无尽的雾气借着凛冽的风越来越浓,带着绝望的飘逸,将仅剩的希翼一点一点蚕食。
她从来都不喜被拘禁的感觉,但这一刻,她却愿意永远束缚在这无尽的萧瑟中。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姥姥还在身旁,兴许,这样看似庸人自扰的行径才可以让她看的更开一些。
风从指尖流逝,姥姥的脸庞在雾气中渐渐朦胧,最后化作一道白雾,再无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四周仍是那骇人的死寂,死寂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幻想终是建立在希望之上的,没有希望,有哪来地对现实的期盼,又怎么会有不屈世事的反抗?
只是,残酷的本质,真的是可以用命平衡的吗?
不知是雾借风长,还是风助浓雾,这雾,在风的驱逐下竟没有丝毫的递减,那不断扩散的冰冷仿佛随时可以抵触心中致命的冰点。
亦如这笼住一切的死亡的气息,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一步一步至今,只能是越陷越深不能回头。
回头?自从她决定离开仙湖岛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雾愈来愈多,似悬崖下翻腾的江涛,滚滚而来,却没有丝毫离去之意。浓雾如阵阵黑云压定般将她罩住,潮湿的气息紧紧贴着肌肤,带着最彻骨的凉意,一丝一丝将她吞没。
馨铃只觉仿佛顷刻间,四周的光点骤然消失,紧随而来的是绝望的毁灭,一切来的是那么突兀,突兀到她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永久地束缚在这无形的牢笼之下。
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她隐隐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牢牢钳住自己的脖颈,她越是挣扎,便越是疼痛。仿佛深陷泥泞般,越是反抗,便越陷越深。
她不禁轻拍胸口,试图缓解那紧迫的压抑,身子却无法抑制般地呆滞,渐渐僵硬在这冷冽的雾气中。
只有那胸口不断翻涌的苦涩抵触着僵滞的身子,似倒下前最后一搏。
就当她以为,渐渐消耗的勇气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意识时,突然,迷雾中传来一阵清晰的呼唤,即使双眼朦胧依旧那么明显,那是姥姥的呼唤,却也是诀别时的凭吊,只是落在耳边,心中却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馨铃,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一声呼唤,带着隐隐的忏悔,却带着更多由衷的祝福。她不知姥姥为什么说自己对不起冰月仙子,但她却深知,手中的幸福就如那一捧清水般渐渐漏失,她能握住的,到最终究竟还剩下多少。
话音停在耳旁,迟迟不肯散去,当她知道,无论逗留多久,都是要散去的。
握不住的沙,终究只能放手。
她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不再挣扎,没有遗憾,但她的心,却也在同时落空。她突然感到身子是多么得无力,无力到连抬起头的勇气都丧失了。
放手之后,心中无尽的落寞和虚空,用什么才可以填满。
风渐渐停息,仿佛也看开了一般不再反抗,纵然,无谓的反抗也是徒劳。雾也渐渐稀疏,带着一种冷漠的无奈渐渐从视野中消散,却也象征着自己与姥姥最后一丝牵绊就此消散。
可是,散不去的,是心中的疮痍和无奈。
视野渐渐通明,连那骇人的黑暗也一去无踪,但她知道,纵然如此,她依旧无法望穿前方荆棘满布的路。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光线忽然变得好刺眼,刺眼到令她感到一阵眩目,这种眩目即使在黑暗中她也不曾感到过。
可是,令她眩目的,是明晃晃的光线,还是心中的大潮般的失落。
原来,人的心境是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的移动。
该来的一切总是要来的,早一点来,也是一种好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馨铃!”云飞腾和晓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禁微微螓首,抬头的瞬间掩去眼里的伤痕,可她却再也无法装出云淡风轻的坚强。
“晓嫣,飞腾。”唇瓣闪过一丝诡异的殷虹,徐徐绽放出浅浅的弧度,浅的就如她眼中的欣喜般微弱。这弧度中,蕴藏着一丝淡淡的欣喜,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苦涩。
未来?世事难料,瞬息万变,能在这杀戮中安稳地站在这儿,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只是这幸运,如今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变了味的惊喜,只怕是比痛苦还要难过。
可是,不能言语的痛,才是最无助,最痛心的。
人在受伤时,总喜欢伪装成一副坚强,就如动物受伤时自我疗伤一般,是本能。人的本质,本就是猜疑和妒忌,即使再相信,也不会把自己轻易交付他人手中。
因为,没有相信,才不会有情。没有情,就不会作茧自缚。
一个人倘若如藤蔓般依附着情而活着,那么,到最终,只会是越陷越深。
只是她不明白,她已经深陷了,那云飞腾呢?是否陷得比她还要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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