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空无山的路上,天凡策马驰骋,身边没有了明雪,如没有了灵魂,整个人似脱缰的野马,狂漠寂落,坐在沈尘扬大弟子敖融马后的古汉看着他的狂劲,心头一叹,昨晚那一幕又涌上心头……“明儿,我们明日随舅舅下山去京城。”“下山?尘飞去么?”“我不去的,雪儿!”“那我也不去,我留在这里!”……那时,他看到天凡的墨瞳似沉入了无底深渊,沈尘扬看着骑着黑马的天凡那股狂傲的韧尽,扬鞭策马,似一阵风般驰骋而去:“修儿,追上我,便送你一件宝物!”
敖融此次对天凡另眼相看了,他竟真的追上了沈尘扬,在敖融的印象中,圣剑山庄除了公子,无一人骑术可及得上师傅,初见天凡,虽为他绝世的气质诧然,却见他无何武艺亦毫无大志,成日只知围着一个女孩团团转,不禁对他有些藐视,然而,只是一日时间,他竟似变了个人般,变得狂傲急进,似是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就。
“我们须在五日后赶到京城,付城离京城,五日马程刚好,但我要抽空去一趟裳娓纺,敖融,敖闯,你们二人与十位师弟带古汉先赶去京城,我与修儿随后便到。”“是!”
“这是个商贾云集,层出不穷,民风骁勇的古城,这里是大楚离仰光国最近的城市,当年仰光族侵占这座城市的时候,太子楚楷与二王子在这座古城战死沙场,几乎全军覆没,援军迟了三日才到,那三日……你能否想象,这座古城是如何全民皆兵,对抗外敌的,几岁的孩童都会拿起农具护卫家园!在这个城市,我有两个挚友,一个是城主阎冲,另一个,便是裳娓纺主人易悠,他们二人,是当今江湖二绝,人称逍遥双仙!”沈尘扬在马背上谈起这位古城和他两个挚友,面上豪情万丈:“我已将近三年未见他们了,今次过来,是来抢一样宝物,拿来送你!”
骑着黑色俊马上的天凡听到这句话后,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抢?”
“是啊,易悠的异墨戎裳可真是个好东西,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我真服了你了,哪有人抢东西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哈哈……我不就是咯!”
裳娓纺顾名思义,是一个绣纺,然它却不是一家普通的绣纺,它是天下第一绣纺,天下诸国豪门、名派名门甚至皇室都以能买到裳娓纺的绣品为荣,裳娓纺的地头是半座山,天凡自来到悠娓山便开始目不暇接的四处张望,这是绣纺么?他怎么个,就觉得这就是一女人窝啊?青山绿树万花碧潭,走到此处,看见二三个美丽女子在采花,走到那处,又见一群女童在摘果,再走走,又见一女子在碧潭边以潭为镜,倚柳梳青丝,那些人对他们却都是视而不见。
“舅舅,我们是否来错地方了?”
“易悠的绣品冠绝天下,每月只定出一件,她当然大把的时间来享受人生了,平日里她是云游四海乐得逍遥,很少回到这老巢的,今次是事先发了消息预约她,否则还不知到哪里去找人呢,这些人都是为她打理悠娓山的,山的那一边是阎冲的地盘,这座山原叫喝谷山,被他们两人一分为二,各据半山。”沈尘扬目不斜视,只是快步往山上行去,来到山脚便有侍童来为他们牵马,易悠的三条戒规可是绝不留情的,来到悠娓山一不可私带武器,二不可夜间上山,三不可骑马坐轿,故此,他们只得徒步上山。
“来抢东西还要先预约主人?舅舅,你可真是空前绝后啊!”天凡不由得摇头大笑,沈尘扬转眸望着他,笑得明灿无束,洒脱释怀,他希望,他以后可以一直这么一路笑着走下去……
离探日阁一丈之距,天凡看见单腿立在阁顶的深蓝沙衫易悠,她在干什么?远远看着这个人,呵!如清莲临风,灵秀飘然,仿佛这个无限的天地只是她一个人的舞台,纤手挥动,忽纵身跃起,忽又盈盈落在阁顶,仪态是那般的潇洒无拘。
“易悠!”沈尘扬大喝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跃起。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创造大作时来!”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袖。
“修儿,上来!”负手立在阁顶的沈尘扬眼睛盯着前面,嘴里却在唤天凡,要跃上六米之高的探日阁并不难,只是那阁顶是斜面的,最顶端一个碗大的白玉球,就是现在易悠的脚所踏之处,沈尘扬也不知是如何站在上面的,居然稳如泰山,不颤不倒,天凡瞪了瞪眼,不是他不敢,摔下来小意思,只是不想出糗。
“修儿,来!”沈尘扬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卓越的坚毅,那是只有他身上才有的特质,那眼神让天凡充满自信,纵身一跃,触地时,感觉身体失衡,脚下滑而不实,一只手抓住他手臂,“屏除杂念,心归所一,凝神聚气!”深沉的声音说出几句简单的话,渐渐松手,天凡闭眼照做,再睁开时,已稳立于斜线阁顶,沈尘扬的双手负在身后,满意的看着他笑笑。
眼前出现一幅锦绣山河,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是绚丽明灿的太阳,和碧云万里的蓝空,宫殿外面是行人络绎不绝的集市,车如流水马如龙,集市旁边是郁葱茂密的青山绿林,几只雄鹰在树林上空盘旋,树林下面是一条宛若白带的长河,盈盈环绕着两座耸入云宵的高山……
“今夕何夕?”易悠一句问话把正惊望着眼前巨绣的天凡思绪唤回,“太宣伍捌年,肆月贰拾叁日!”沈尘扬抬眸望了望天。
“还有三个月零八天便是太宣王寿辰,这幅太平盛世是有人以万金订下,送予他的寿礼!别急,马上就好!”易悠始终未回过头,纤指间七彩纷呈如盘丝的细线连着七米处一幅巨大的绣屏,足尖轻点,翩然跃至绣屏前,长袖挥舞,踏云逐风,“太平盛世,万古长青,千秋万代,盛名永垂!”天凡眼睛一眨未眨,就那么盯着眼前翩然起舞的易悠,直到那十六个赤金大字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吞了吞口水,长长吁一口气,这世间,还真有巧夺天工啊!
“行了!收!”易悠轻喝一声,五个女童便马上开始卷收那副足有四平米的巨大锦锈。
她盈盈落在一棵牡丹花上,足尖轻跃,身体一旋,那朵牡丹便只是微微摆动,仍完好无损的长在原处,转过身来,那张脸便承现在天凡面前。
“啊,我的天呀……”天凡跌落地上,屁股摔得生疼,沈尘飞跃下探日阁,没有伸手拉他。
“哼!”易悠冷哼一声瞪了沈尘扬一眼:“说说看,用什么来换?”
“易悠,你也知道我沈尘扬一穷二白,没什么宝物,况且我什么都没带,可以用什么换?”天凡狼狈的爬起来,抬眸望着那张……一半倾城一半幽冷的脸,左脸倾城绝色,右脸被一块冰冷的蚕丝面罩罩住,那上面还绣着一只黑色的蜘蛛,让人看一眼便幽冷无比。
“行啊!红儿,把东西拿过来!绿儿,上香!”易悠冷喝一声便走近天凡,吓得天凡连连后退,“你就是沈星的儿子?不怎么样啊?沈星那天下第一美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丑小子来?哼。”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我?丑小子?”天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望着转过身去的易悠的背影,沈尘扬向他眨了眨右眼,“行啊,易悠武艺定是又见长了!”
“少给我套近乎,尘飞三岁那年我说把异墨戎裳送给他,是你自己不要,说什么怕他有了这东西以后会有依赖性,不勤奋练功,如今怎么?就不怕这小子有依赖性?一柱香之内,打得过我就把异墨戎裳拿去,打不过我就乖乖下山,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这可是看在姐姐的份上,不然,就刚才那小子那副德性,我就打断他的腿,把你们赶下山去啦。”
“好好好,我赶时间,你快让人把东西拿出来!”
“姐姐,东西拿来了!”不过多久,一个红衣少女便捧着一个桃白盒子走过来。
“来吧!”沈尘扬宝剑出鞘,气势如虹,炽如烈日的剑光刺得天凡眯起眼睛,“哼”易悠却冷哼一声,对沈尘扬的气势不屑一顾,旋身挥袖,那长袖挥动间周围风起云涌,花草树木随风摇摆,花辨脱离花朵随风飘舞。
天凡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映过来,便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接着胳膊便被人抓起,随后脚尖离地,整个人被一股强力带着腾空跃起,踏风而飞,然这一切都只在眨眼间完成,待天凡稍稍反映过来,回过头去,便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褐衣人影不知几时从何处跃出来,赤手与易悠对持起来。
“沈尘扬你这个王八蛋,抢我东西。阎冲,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女人的尖叫声真吓人啦!”天凡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正被沈尘扬带着踏风而飞,心头最后叹了这么一句……
异墨戎裳原来是件衣服,一件黑色蚕丝宽袍,“喔!这件衣服简直就是我的——”“太合身了,修儿,简直就是为你酌身量做的!”沈尘扬从后面看着天凡的背影,不由得一阵惊叹:“易悠这母老虎没什么好的,收藏宝物倒是——”这句话……在天凡转身的那一刻顿住了,沈尘扬看着眼前的天凡,心中猛的一惊,怎么会这样?他看到他,这一刻,仿佛周围所有一切亦消失不见,一股狂妄的霸气排山倒海而来,那幽深如碧潭的墨瞳衬着这件诡异的戎裳,似在卷吸着周围所有的灵气,那宛如朴玉般绝尘脱俗的气质此刻竟变得幽暗冷厉,似只要一触犯他,便会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而天凡自己,在穿上这件衣服时,心神仿佛卷入一个无边无尽的旋涡,半晌才反映过来,“舅舅,舅舅……”“快脱下这件衣服。”沈尘扬被天凡唤醒时不由自主的说了这句话,天凡亦没有多问,只是自己也感觉有些诡异,便马上换下了衣服。
“异墨戎裳本是件防身之衣,外人看起来虽与普通衣服无异,然而,它却有一种灵性,穿上它的人在遇到危险时,异墨戎裳会自动缩紧,提醒你预防,而且它是件软卸袍,你不要看它似是普通的蚕丝所制,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之所以要抢来异墨戎裳送你,是因为见你现在武艺平凡,遇事冲动,又好胜急进,舅舅不可能随时贴身保护你,怕你万一有所不测,异墨戎裳可为你挡去一些劫难,没想到它穿在你身上居然会如此诡异,待我询问清楚易悠,确定对你无害再说。”……天凡临睡前反复想着沈尘扬的这番话,又反复想着那种被卷入旋涡的奇异感觉,那感觉,是如此诡异,比当年在赤泪崖魔豆灵气冲出他身体时的感觉还要诡异,而且,这感觉,竟还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千万年前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