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沉默了一会儿,茫然地说:“我有一个觉得非常奇怪的地方——我这个人平时最讨厌逛商场,怎么会一个人在里边逛几个小时呢?”
“这就对了,”我一拍大腿,“这就是证据!”
“可是——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连有些商品的价格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
“难啊,”我说:“要否定自己的记忆实在太困难了,换了我同样做不到。”
小陈看上去矛盾重重,皱着眉思索了好一阵,突然烦躁起来,把手一挥说:
“这个先别管它,后来呢?后来我怎么样?”
“后来就来了狼!”
“还有狼?”小陈越发吃惊。
“还不止一只狼!黑暗中到处是狼绿莹莹的眼睛,你当时吓得要命,我知道你不是怕死,你是怕这么漂亮的脸蛋被狼啃了影响美观——你绝望了,遗言都说了,是给那个神枪手杜伟的——”
我故意停止不说,小陈的脸一直红到脚背上。她焦急地催促我:“当时我都瞎说些什么?”
“你可没有瞎说,都是心里话,”我学着她的语调说:“我的心里一直有他——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后面的一句是我加的,我寻思二人没有成功肯定有一方辜负了谁,从为人来看多半是那个神枪手的错。
小陈一脸痴痴的表情,我怕她再陷情愫之中,迅速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狼的嚎叫声啊,又可怕又糁人,再坚强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受不了。好在我们互相鼓励才坚持住。当我和狼搏斗累得不行时,你就鼓励我,你说,你说——”
小陈急切地问:“我说了什么?”
“你说——如果我们能够死里逃生,你就给我做未婚妻——”
小陈怀疑地望着我:“我说这话了吗?我会对你这么个小孩子说这种话?”
“是啊,”我胸有成竹地说:“当时我对你说,万一你瞧不起我这个小孩子,反悔了怎么办?你拍着胸口说你这个人一什么千金!一什么千金的?”我歪着头佯装思考。
“一诺千金!”小陈忍不住搭我的话。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连连点头,“对,对,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你还怕我不信,把你的警官证也给了我,说是做个信物。”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个警官证,交到小陈手上:“LOOK!”小陈接过来,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丢了呢,吓得我还没敢向所长报告,原来是——给了你——”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神情突然扭捏起来。我心中明白她已经信了七、八成,我一阵狂喜,便打算亲她一下或者拥抱一把,但最终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得意洋洋地说:
“小陈,你看我们双方家长什么时候见个面,把关系先定下来!”
她突然板起脸:“你瞎说什么?”
“咦?”我大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说翻脸就翻脸!”
“我说话当然算数,”小陈抬眼望着我,认真地说:“如果真让我见着外星人,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一定做你的未婚妻,我这人一向是一什么千金的!”
放学的时候我又碰到恼火的事情,我的自行车前后胎又被人戳破了。
我只得再次去修车铺补胎。修车师傅说看来是有人故意找我的麻烦,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和我作对的理由。这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扭头一看,是本校初中部的一个熟脸学生,旁边站着他的两个同伴。
“喂,你认识我吗?”熟脸的口气听上去不善。
我摇摇头。其实我已经认出昨天放学时就是这三个人跟在我的后面。我的心一紧,昨天因为有爸爸陪着我他们没敢怎样,难道今天又要对我不利?我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脱身,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把我挟持住,熟脸皮笑肉不笑地说:“走,哥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还有事今天就算了,”我陪着笑脸跟他们胡扯:“改天我请几位唱歌蹦迪蒸桑拿——”
“不用,我们现在就打算给你按摩按摩!”
他们比我高一大截,力气又大得多。我在他们的推推搡搡中被迫沿着学校的围墙向后走。这是一条小路,通往离学校不远的学府山。我故意磨磨蹭蹭,希望有老师和同学看到。这时江山从身后追过来,他看看我,又看看熟脸他们,对我说:“喂,张得春,你干什么去呀?”
我刚要回答,熟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以大欺小的标准腔调威吓道:“少管闲事,滚你的蛋!”
江山停住了脚,我用求助的目光望着他,这眼神足以表达我的处境。我希望他能够到学校喊人来救我,哪怕是许大马棒也好。
路越走越窄,草越走越多。我害怕了停住脚不肯向前走。
“你想干吗?”三人同时凶巴巴地朝我嚷。
“三位好汉,”我冲着他们一抱拳:“你们是不是风中之神的手下?我和你们的老总关系很好,那个叫张为国的还是我的拜把子兄弟——”
三人哈哈大笑,熟脸江湖味十足地说:“我们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西家湾老西皮的手下,我们可是正式入过伙的!”
他撸起袖子,手臂上刺了一个“盖”字,另外两个也撸起袖子,分别刺的是“帮”字和“圈”字。“这是我们的名字,”熟脸得意洋洋地说:“我叫小盖子,他叫小帮子,他叫小圈子——?”
“小盖子?小帮子?小圈子?”我强忍住笑:“这不是三个小太监的名字吗?”
“你说什么?”他们一起怒目而视。
“久仰久仰,”我连忙大拍马屁:“早就听说江湖新近出现盖帮圈三位大侠,如雷贯耳,今日真是三生有幸,三位一定要给我签名——我这就去拿签名本——”
“少来!”小盖子伸手拦住我:“你现在必须跟我们走!”
“为什么?”我说:“我跟三位无冤无仇,而且和贵派素不来往,西家湾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哼,”小盖子冷冷地说:“我们的仇结大了,你为什么对我妹妹下黑手?”
“你妹妹?”我愣住了,心想这段时间我没有欺负哪位良家妇女啊,我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妹妹啊!”
“不认识?黄玲玲你难道不认识?”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黄玲玲若干个哥哥中的一个,为黄玲玲从楼梯摔下来的事报仇来的。我突然想起黄玲玲这几天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也许她要向我通风报信,却被我像轰苍蝇一样轰走了。这小姑娘良心还不坏,也许,她对我还有点儿意思?
我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微笑,没想到激怒了小盖子:“你还笑?我黄盖的妹妹你也敢欺负,今天有你哭的时候!”
他狠狠地敲我的脑袋一下,我负痛大叫。小帮子突然说:“你们瞧,刚才那个小子还跟在我们后面。”
我回头一看,在离我们二十多米的地方,江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见我们停下来他也停下来,我们继续走,他也继续走。
我心中一宽,江山毕竟没有撇下我不管。
小盖子见状低声吩咐小帮子:“去,把他抓过来!”
“干吗老是我啊?”小帮子不满地嘀咕。
小盖子怒道:“你去不去?信不信我再打断你的胳膊?”
小帮子无可奈何,他突然发力向江山追去,江山转身便走,一溜烟没了影。小盖子他们哈哈大笑。
http://www.2552.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