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只蝴蝶从我们面前飞过，我为了分散他的注意，连忙说：“看，蝴蝶！我们比谁先捉住它！”

小萝卜头欣然应战，我们便顺着坡子追逐蝴蝶玩，我有意让他跑在前面，他格格地笑着，猛地向前一扑——

蝴蝶飞走了，小萝卜头扑倒在地上，一个折叠成小方块的纸片落了下来，就是那份绝密的指示。小萝卜头刚想伸手去拿，一双大手抢先把纸片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女看守站在面前，我认出她就是那个肥胖版的“英格丽褒曼”，手里正拿着那份要命的指示。

小萝卜头大急，跳起来就去抢，却被她推了个跟头。她将纸片打开来，看了看说：“好啊，上面写满了字，告诉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偷眼一瞧，她居然把纸片倒着拿在手中，装模作样地看着，我顿时明白，原来她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当下心中一宽，笑吟吟地对她说：

“这位姐姐，这就是我抄的歌词啊！”

“歌词？”她狐疑地望着我：“是你抄的？”

“是啊，”我很认真地说：“我认识字呢，不信我背给你听听……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姐姐，你对一对看，是不是一个字也不错啊？”

“英格丽褒曼”装模作样地看着纸条，“恩，还不错，你还认识几个字……姐姐就喜欢有文化的人，因为姐姐我……就很有文化！”

“是啊是啊，”我连忙大拍马屁：“姐姐一看就是个文学女青年，真是智慧与美貌兼备，盖过小雾宝贝……”

我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她手中的纸条，然后朝她抛了个飞吻：“姐姐，有机会我们再讨论讨论莎士比亚！”

“我喜欢徐志摩……”她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朝她挥挥手：“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分云彩……”

我嘴里说着，拉着小萝卜头脚下快步往前走，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可是“英格丽褒曼”突然又大叫一声：

“站住！”

我只得停住，转身笑眯眯地望着她，她伸出小指朝我勾了勾：“你过来……让他先走……”

“他”显然指的是小萝卜头，我赶紧把纸条塞到他手中，对他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小萝卜头不安地望着我，我轻声对他说：“不要管我，完成任务要紧！”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走到“英格丽褒曼”身边，她不好意思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见状心中踌躇，如果她提出要让我泡一泡，那该如何是好？我细看她虽然身材矮胖，眉宇间依稀还有几分妩媚，不泡肯定就便宜某个特务反革命了，泡了她也是为革命胜利作了一份贡献。

“英格丽褒曼”呐呐地说：“刚才……我听你念的歌词……什么哥哥妹妹的，挺有意思的……”

“哦，”我明白了：“你想学这一首《纤夫的爱》？”

她点点头：“不知道学得会还是学不会？”

“会，会，一定会！”

于是我一句一句地教她唱，她学得很快，虽然嗓子不好音还是比较准的，就是在唱“让你亲个够——”的时候，她总是含糊其词，一带而过。

我一遍遍地教她这一句，她终于不唱了，扭捏地说：“……你们这些人，这么唱……多不好意思啊！”

我顿时来了兴趣，抱住她一顿猛亲，她慢慢地推开我，在这个过程中，我又连续亲了她许多下。

我回到女监，还没有到门口，就看见铁栅栏上全是一双双关切的眼睛。我走进去，立刻被众人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我：

“怎么样，怎么样……”

我以为她们问我对“英格丽褒曼”的印象，于是很不好意思地说：“一般化啦，勉强还说得过去……”

江姐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张得春同志，刚才小萝卜头把经过都说了，如果不是你机智勇敢地骗过敌人，地下党组织就会遭到破坏……你立下大功了！”

“没什么，”我谦虚地说：“以后还有这样的任务，尽管交给我就是！”

“好……张得春，你的脸上怎么净是口红啊？”

江姐果然具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她很快就发现我的异常，原来我刚才和“英格丽褒曼”亲热时，沾了她涂的胭脂口红的光，弄成了个大花脸。我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姐注视着我：“难道你……”

我羞愧地低下头。

江姐愤怒地一拍桌子，大声地说：“该死的女特务，连个孩子也不放过，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我们要开展绝食斗争，要求严惩残害孩子的凶手！”

“这、这……”我着急起来，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

刘校长走了过来，低声地对江姐耳语几句，江姐便不作声了，刘校长把我拉到一边，细细询问我的经过，我便把自己行为说成为了掩护小萝卜头，只得牺牲色相来拖住女特务。

于是刘校长走过去，向江姐做了汇报。她们一群人便围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地望一望我。

过了一会儿，女学生小惠走到我的身边，挨着我坐下来，轻轻地揽住我的肩膀，柔声地对我说：

“张得春，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心中一乐，原来她们商量着派谁来安慰我最合适，除了小萝卜头，就是小惠与我的年龄最相仿。我脸上装做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低声地说：“我是一个革命青年，居然被一个女特务……叫我今后怎样见人啊！”

小惠把我搂得更紧了，柔声地劝道：“张得春，你是为革命事业做出的牺牲，人民不会忘记你，历史会记住这一笔的！”

“别，别，”我连忙说：“还是让人民忘记我，让历史不要记住这一笔好一些……”

小惠点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换了我，我情愿死掉也不被敌人凌辱——”

我立刻站了起来：“还是让我去死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惠儿连忙把我拉下来，着急地说：“我是个女孩子啊，当然……可你是个男子汉，你一定要刚强！”

“是啊，”我痛不欲生地说：“我们男孩子真命苦啊，被敌人凌辱了，连死都不能够，否则就不是男子汉，就不够坚强！”

小惠充满同情地望着我：“虽然你已经被敌人……但在我的心中，你的形象越发的高大完美……”

“是吗？”我抬眼望着她：“你不嫌弃我？”

“当然啊。”

我摇摇头：“我不信，你是骗我的，我还是去死吧——”

“唉！要我怎样你才相信我呢？”

小惠轻轻地跺着脚，着急地望着我，我轻声地说：“要么……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了……”

小惠红着脸踌躇不语，我正要站起来，却见她飞快地把嘴凑过来，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低下头含羞说道：“这下你该信了吧。”

“信是有点信了，”我有些不满意地说：“就是时间太短，力量太轻，而且你还戴着眼镜，碰在我的脸上凉凉的……”

小惠低着头，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今天夜里，三更时分，月上南山，乌雀低吟……到那个时候，你再到我的床边来，我们细细地研究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