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绽
作者:听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412

李有源等一行人接受了童昂星的提议,纷纷来到天字三号房。

因为天字三号房内的面积太小,加上无关紧要的人太多,同时担心人多嘴杂影响到办案的速度,于是这次得以进入房间的只有几位与命案有关的人,而宜情阁其他的人员,则好奇的挤在房门外观看。

“现在我们人全到齐,地点也换到童状师你要求的房间,不知是否可以开始解说为何大牛是凶手?”李有源看着依然坐在太师椅上的童昂星问道。

对于林诗菲的针灸技术,童昂星只能说叹为观止。

虽然刚才被二女搀扶走到天字三号房,但很明显身上的疼痛已经好得非常多,要不是拗不过冬晴的坚持,他宁愿走慢一点,也不愿意在那么多人注视下,被她和林诗菲一左一右的搀扶行走。

坐在太师椅上的童昂星会意的向所有人说道:“适才大牛非常详细地为我们解说,当晚这房间里五女三男欢好的情形,而我刚才说过,大牛早已经间接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不自知,乃是他把当晚的情况说得太详细,就好像是他在床的面前亲眼看到一样。”

“这老夫可不同意,只因为大牛记得比较清楚就要说他是凶手,这未免太可笑了!”马永然不屑地答道。

童昂星不动气的说道:“洪师爷可否麻烦你到门外并把门关上,待我出声喊你时,你就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并且回答我的问题。”

洪奇天点头道:“可以。”就退出房间并把二扇门拉上。

这时童昂星脸上露出尴尬神情,对着冬晴和林诗菲说道:“冬晴和林姑娘,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们,希望你们可以答应。”

从来没见过童昂星出现过这种的表情,冬晴张大着眼说道:“不知公子想要冬晴和林姑娘帮你什么忙?”

当冬晴和林诗菲附耳听完童昂星的要求后,二女不禁双双露出小女孩家娇羞的模样,让李有源和马永然看得一头雾水。

“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找其他人,千万不要勉强……”童昂星眼晴有点慌的看着冬晴和林诗菲。

“可以帮童大哥的忙,诗菲当然愿意,童大哥不用太顾忌,你的为人我和冬晴姐姐都很清楚。”林诗菲带有羞意的拉着冬晴的手柔声道。

“冬晴的想法和林姑娘一样,公子可以放心而为。”冬晴脸蛋红通通地答道。

李有源见这二女一男在自己面前讲悄悄话,又看三人那暧昧的模样,当下再也忍不住的问道:“童状师到底把洪师爷叫出去门外要做什么?”

得到二女的支持,童昂星遂把等下要做的事情告知李有源和马永然。

他们终于知道童昂星为什么和二女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禁莞尔一笑,暗道这些年轻人是不是太过青涩。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听到童昂星对门外的洪奇天大声说道:“洪师爷,可以了,你把门开个小缝,藉由那细缝往房里看,把房里的情形大声说出。”

洪奇天照着童昂星的话,把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个小缝,附眼从这小缝看进房内的情形,大声说道:“马状师和李大人分别坐在圆桌的左右二边,冰冰和四名捕快在李大人的身后,而大牛与翠儿则站在马状师的身旁,林公子则站在刚才童状师适才所坐太师椅的旁边,而童状师……嗯!咦……你和二位姑娘躺在床上。”

“那现在呢?”童昂星又再次大声问道。

洪奇天答道:“马状师和李大人依然和刚才一样,坐在圆桌的二边,冰冰和四名捕快在李大人的身后,而大牛与翠儿则站在马状师的身旁,林公子则站在刚才童状师适才所坐太师椅的旁边,至于……童状师……我看不到你在做什么?”

洪奇天这话一出,马永然惊觉不妙。

他已经猜到童昂星为何要如此做的用意,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急转着脑袋,想要为自己杀出条活路。

在马永然心中想着应对的计策时,床上的童昂星出声说道:“这下李大人和马大人就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大牛是凶手吧……你们刚才也都听见,当我第一次出声询问时,洪奇天可以知道我在床上,可能是见我不在房内的椅子上,加上床上镜子的间隔,看到了我和冬晴与林姑娘的身影,所以可以得知我人身在何处。

“而第二次出声询问时,因为床上的三人已经变换了动作,加上床边有三面镜子立在床的前、后、右三处排立,使得他虽知道有人在床上,但要知道床上确切的情况却是不可能,而大牛在上次居然可以把床上情况看得那么清楚……嘿……嘿……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有源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含意,正当他要怒斥大牛时,马永然早一步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童状师忘了你头顶上还有一面大圆镜吧……洪师爷!麻烦你从那挂在床上顶头的那面镜子看看,顺便把情形告诉我们。”马永然的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在刚刚他苦思要如何面对童昂星的指控时,让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屋顶上面平放悬挂的镜子,而这居然让他看到了童昂星床内的状况,喜得他差点跳起来。

洪奇天听从马永然的话,让贴在门缝的右眼往床上面悬挂在屋顶上的大圆镜看去,果然将童昂星在大床上的状况看得一览无遗,大声地回答道:“童状师和二位姑娘盘腿坐在床上!”

“呵……童状师,这下你可知道大牛是怎么知道大床上的情形了吧,大牛,你说是不是呀?”

对于洪奇天的回答,马永然非常地满意。

“事情还没结束,马状师不用太早下定论。”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后,童昂星才又说道:“洪师爷!再一次麻烦你!”

洪奇天依靠着床上那顶头的大圆镜的照射,再一次答道:“童状师和二位姑娘仍然坐在床上,不过……却是被夹在二位姑娘的中间!”

这下马永然更是心花怒放地道:“再试几次都一样,童状师,你的推论根本不行。”

“洪师爷,回答我!到底是前面的女子是林姑娘,还是后面的女子是林姑娘?”童昂星没去理会马永然,继续问道。

对于童昂星这次的发问,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得到洪奇天的答覆,李有源不耐地嚷嚷道:“洪师爷!你在发什么呆,快回答呀!”

“这……回禀大人……小的……不知道谁是林姑娘。”洪奇天唯唯诺诺的答道。

“什么!你不会从那大圆镜看吗?”马永然没想到这次洪奇天的答案竟没照着自己的想法走。

“不用怪洪师爷,就算是马状师你本人来看也绝对看不出来,不信的话,你自己瞧瞧!”童昂星出面为洪奇天解围道。

童昂星这接近挑战宣言的话,无疑地激起马永然不服输的个性,二话不说,马上抬头往那大圆镜看去。

“这……”

马永然与洪奇天一样,被镜中反射的情况所困,久久不语。

而坐在椅上的李有源,早在听到童昂星与马永然的对话时起了身,同样往那大圆镜望去。

这一看,他才知道为什么连马永然也沉默不语,只因为床上的童昂星虽是被二女夹坐在中间,可如果要知道二女谁是谁的话,可就难办,因为现在床上的二女全身从头到身体都用棉被所盖,根本无法从二女的衣饰来分辨。

童昂星打破沉静解释道:“现在大家应该相信,我为何会说大牛是凶手的理由何在了吧!没错!当人如果平躺在床上时,确实可以从屋顶上那块悬挂的大圆镜上,成功的看出床上之人的动作和面貌。

“可一旦有人是以站立、蹲姿和跪坐于床上时,那圆镜能反射的也只有人的头顶部分,或许可以从那人的身上衣服、头饰来判断该人的身分,但如果这些可以分辨之物不见时,试问又要如何从镜中得知,究竟谁在床上?或是正在做什么事?

“而命案发生的那晚,已是深夜,就算有烛火照明,这房间里的视线定是不佳,况且还要从离那屋上镜子那么远的门缝中窥看,实在很难想像窥探之人可以有这么好的视力,才可以分辨出镜子反射的人物是谁。

“退一步说好了,就算可以,从五女或站或躺在床上和那三位错剑门的高手欢好,尤其是刚才大牛还言之凿凿的说,他看到当晚翠儿和冰冰在与琇儿和小桃红欢好的二位大爷的背上磨磨蹭蹭,叫得火辣,其中一位大爷更是整个人趴在琇儿姐的身上,欢好时会穿衣服吗?最多是一件短亵衣和亵裤,但相信更多是全身赤裸,既是如此,真不知大牛是如何分辨镜中的人物?”

大牛这时慌了,连忙又跪在地上猛磕头,对李有源澄清道:“那是……小人一时糊涂,被房间传来的阵阵欢愉声所感染,再加上那圆镜反射的情况,虽然从镜子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因为小人那时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所以就大约依房里传来的声音,幻想着床上的样子,大人!小的该死,但小的绝对没有杀人呀!

“况且大家不是都说修罗是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一头银色的长发飘散在空中的男子吗?小桃红、艳红连马状师刚才都是这么说的,你们看小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是符合这些特徵,小的是冤枉的,大人……”

童昂星之前的解答,马永然就像挨了一记闷棍根本无法反击,气得血液直冲脑袋,险些站不住,心中也在暗骂大牛不只连累自己,连他也赔了进去。

幸运的是,就在马永然被气晕头的时候,大牛接下来的话让他清醒过来,也使他发现案件其实还没有真正的解决,因为还有许多疑点尚未釐清,又或许童昂星同自己刚才一样,其实并没有把所有疑点解开,而是针对某些已发现的线索加以推论补强,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并非完全失败。

“没错!大牛可没有青面獠牙、面目狰狞。”马永然略带赞赏地瞥了跪在地上的大牛一眼说道。

“要青面獠牙、面目狰狞有何困难,马状师该不会遗忘掉那个修罗面具的存在?”

此时童昂星与二女一同走下了床,刚才与二女在床上的举动,让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

“修罗面具?”马永然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抚须大笑道:“哈……那个面具是有可能让戴上它的人变成一位面目狰狞之人,可惜的是,它却无法让人变成青面獠牙,童状师不会不知那个面具是红色的而不是青色吧?”

在门外一直待着的洪奇天,见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做那窥视的行为,便回到房内,而李有源也示意站在身后的一名捕快,将那放在托盘上的修罗面具呈上来,并拿在手上左右翻看道:“嗯……这面具的形状果真吓人,可它却是红色而非青色。”

回坐到太师椅上的童昂星说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只靠外表来判断,林兄弟!不知你有没有将要治疗我伤口的药带上来?”

虽不知童昂星的用意,但林仁豪还是很快地从衣袖内拿出一瓶红色瓷瓶,交给童昂星道:“我一直随身携带着。”

童昂星先是轻揉双眼,才接过林仁豪递上前的瓷瓶,并道:“可否请李大人派一个人去拿一个火炉来。”

李有源半信半疑之下,吩咐身后一名捕快照童昂星的话去拿一个火炉上来,没过多久,该名捕快已将火炉拿进来,并且按照童昂星的指示,在火炉内添加炭火,这炭火一烧,整间房间的温度瞬间上升不少。

这时童昂星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将小瓷瓶贴近火炉。

李有源正当不解童昂星为何要如此做而要发问时,却发现原本红色的瓷瓶,慢慢发生变化。

当大部分的人都被童昂星的举动吸引的时候,却有一人与众人不同,此刻的马永然神情专注的闭上眼晴坐在椅上,而在他面前的圆桌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摆上一叠白纸,右手更是紧握羽笔丹青。

就在红色瓷瓶颜色逐渐转变成青色时,他老人家眼睛突然一张,持着羽笔丹青的右手如翻天蛟龙,乘着破浪之势在一片纸海中翻腾,转眼的时间,如雪的白纸已沾上点点的黑墨。

另一头的童昂星当手上的瓷瓶由红转成青,再由青变成紫时,才满意地说道:“现在大家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要说不能只由事物的表象来判断事情,因为有些事物可能不只有一个面貌,而我手上的这个瓷瓶就是最好的证据。

“其实当初我与所有人一样,都被最初的修罗传说与艳红和小桃红的供词给迷惑,一度以为修罗是位青面之人,甚至连之后来这宜情阁查案时,冰冰和琇儿同我说有一个修罗面具在天字七号房时,我心中有的也只是一份好奇,并没有什么觉得怪异之处。

“所以当马状师在琇儿命案那天,将一个在琇儿尸体旁拿到的修罗面具拿给我看时,我也没有过分的去留意,单纯认为修罗面具会在琇儿尸体旁被人发现,是理所当然,因为琇儿去天字七号房的目的,正是要帮我去拿这个面具。

“可当我见到林家兄妹为帮我疗伤,用来装药的瓷瓶竟会随着天气温度的不同而转变颜色时,内心就隐隐约约地想到一些线索,但那时这模糊的线索一直无法清晰的在脑海出现。

“啊呜……一直到刚刚大牛想藉由马状师来诬陷冰冰是凶手而露出马脚后,那模糊的影像一下子清楚地在脑中出现,甚至连琇儿为什么会遇害,啊呜……都已经找出答案,因为琇儿那天晚上要去天字七号房拿面具时,那个修罗面具的颜色,一定出乎她的意料,并且为她惹来杀身之祸。”

对于童昂星在打哈欠中所说的话,李有源若有所思的拿着修罗面具,不确定地说道:“你是说这面具跟那瓷瓶一样,会改变颜色?”

李有源说话的同时,马永然也已经使用完成羽笔丹青的特殊能力,厚厚的一叠纸在他面前出现。

虽然因为使用预知能力,使得身体非常的疲惫,可马永然仍飞快地将那一叠纸拿起来阅读。

“李大人何不试试就知!”

童昂星用双手拍打自己的双颊,努力使自己精神集中。

林诗菲和冬晴看在眼里,心里着实不好受,林诗菲心中更是暗叹:“童大哥这么拚命又是为何?他的身体受了伤,虽刚才经过短暂的针灸和治疗,已略微压制了伤势的恶化和疼痛,但……”

冬晴则是默默地走到童昂星的身后,用她纤细的翠指,在童昂星头部二侧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

察觉到冬晴举动的童昂星,转头向冬晴一笑感谢她的体贴,而当他转头回来时,正好看到洪奇天拿着那个修罗面具微靠着火炉,只见眨眼的时间,原本红色的修罗面具,瞬间变成青色。

“好大的胆子!大牛!居然连本官也敢愚弄!”想到刚才自己差点被这貌似忠良的大牛给欺骗,李有源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吼道。

对于李有源震天的大吼,马永然全然不为所动。

只见他脸上僵硬,衣背早就被汗水浸湿,一张张写满预知的白纸,让他根本不用去注意现在房内的情形,也能掌握正确的讯息,他迅速地抽换着手上的白纸,口中喃喃念着没有人听得到的小语,随着最后一张预言的读完,他整个人一动不动木然地呆望着屋顶上的大圆镜。

“最后的审判将由修罗来执行!”

最后的一张预言上,仅留下这令连马永然作梦也没想到的几个大字。

“大人!小的从来不知道那个面具会变颜色,而且小的根本不会武功,要如何杀死那些江湖人士,如果是下毒,那为何冰冰姐她们都好好的?还有那扫地的蒋伯被杀害时,小的正在厨房帮忙,这有其他人可以作证,大人!你千万要为小的做主呀……”大牛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李有源并不昏庸。

大牛的话一完,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再看向童昂星,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小状师会为他找到答案。

童昂星用力的眨动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说道:“你……呀呜……不一定要会武功才会杀人,你所说的蒋伯遇害和下毒这些事,其实关键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

话说到一半的童昂星,慢慢地从腰袋间取出一块植物根部的东西,接着说道:“那关键就在这植物上,相信你不会忘记吧?”

大牛的瞳孔在童昂星将那奇怪的植物拿出来时不自觉的放大,手心内更是汗水直流,大力地摇着头答道:“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童昂星眼皮越张越低,却仍是费力地说着:“没关系……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这植物叫‘无名’,第一次看到它时是在这天字三号房,那时是我假装寻欢客来时,因为见着这植物长相怪异,好奇心驱使之下便向房内诸女询问,可谁知恰好被你听到,并且从你口中得知这植物的名称。

“第二次看到它时,却是在蒋伯尸体旁的枯叶堆里,那时候的它已经变成了我手上现在的样子,说实在的当时我还真认不出来这家伙,还是请林老爷努力的查验后,才得知它就是无名。

“并且……还得知了它另一个名字‘蜜萝香’,但更有趣的地方却是这‘无名’的称呼,现今除了那些一只脚已快踏入墓地之人外,没人叫得出……”

“那是因为以前有客人曾经在这谈论过西域的景致,而他们在谈论时,恰好被我听见有关这种植物的称呼,我才会得知……”大牛忙着澄清道。

童昂星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生理时钟所造成,他现在只能祈求自己不要那么快睡着,于是不待大牛说完便插话道:“事情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之所以唤它为无名而不告诉我它的真名,那是因为‘蜜萝香’这三字有其他的含意,我遇……刺……的那天……晚上……”

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聆听着童昂星的解答时,童昂星却停止了他的谈话,房间内的所有人顿时一片傻眼。

童昂星静静低着头坐在太师椅上,沉重的呼吸声,告诉了在场的人,他已进入梦乡。

眼看所有的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但这唯一可以解开所有谜底的少年,居然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地睡着,李有源哪里受得了,立刻叫道:“快!快!把童状师叫醒!本官还等着他的答案……他还不能睡!”

瞧着在椅上倒头大睡的男子,林诗菲第一次如此希望他能好好的睡一觉。

离原本要睡觉的时间还有一盏茶的距离,但现在他却提前休息,这证明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堪负荷。

睡在椅子上的这男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会拚尽全力去做,尤其这事情还牵扯到数条人命时,更是固执到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

待在宜情阁的这段时间里,她自己已经亲眼见过好几次,眼前这男子被曹公尉或自己的大哥从花园里、走道旁或其他房里背回他的房间休息,原因无他,全都是因为他一心只想快点破案,为那些冤死的人找出真凶,可以让他们死得瞑目,同时给这些死者的亲属一个交代。

自己也曾规劝过他,却换来他说一句:“人的生命都是非常宝贵的,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的周遭死亡。”

如今,这男子主动地睡着,要她叫醒他,不论出于作为一名懂得医术之人的立场,还是出于私心,她都绝对不同意。

于是,林诗菲抢在冬晴答话前说道:“不可以将童大哥叫醒,他的身子已经累到无法支撑下去了,之前的旧伤加上刚才被慕姑娘踹的那一脚,已经使他伤上加伤,如果这时硬是将他唤醒,他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行!他不起来的话,本官怎么结案!”李有源坚持的说道。

冬晴这时也附和着说道:“难道公子说那么多,大人你还不能判断谁是凶手吗?就算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也不差这一天,待公子好好休息后,明天再为大人好好解答,这样不是对大人更有帮助,何况公子有伤在身,还请大人莫要强人所难。”

久没出声的马永然,这时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就让那小子休息吧,这一连串命案凶手,老夫可以告诉大人,凶手就是我身旁跪坐在地上的大牛!”

马永然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房内所有人头昏脑胀,李有源更是撑大眼睛看着马永然。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想说大牛不可能是凶手的马永然,会突然改变口风。

其实连马永然自己一开始也无法接受大牛是真凶,可刚刚自己用羽笔丹青所得到的预言,却确实地告诉他大牛就是凶手,而且童昂星已掌握了所有证据,自己虽努力想从这些预言里找出推翻童昂星推论的方法,可无奈却是一筹莫展,虽然心里深处有一个疑问迟迟还未获得解答。

“有什么证据!我没有杀人!况且童状师现在还在昏睡中,要说我杀人,也要说出个理来,不然我不服!”

大牛大吼着,他也不敢相信马永然居然会转向指证他。

马永然将桌上那叠写满预言的白纸丢向大牛,沉声道:“你自己看看!”

“那叠纸已明白的说明,那‘蜜萝香’在燃烧时会散发出一种香气,那种气味会使人产生幻觉,吸了太多后会昏睡过去,童状师遇刺时,据林姑娘事后跟老夫说过,那时童状师曾在放蜜萝香的窗口莫名其妙的差点昏倒,而他也曾跟老夫说过,他在死者身上闻过一种特殊的味道,加上冰冰诸人都说过,那晚在进入天字三号房后,都觉得特别兴奋,想来就是这蜜萝香搞的鬼。

“你利用这种特殊的气味,使得在房内的所有人先是产生幻觉,接着昏睡过去,待全部昏睡后,就开始进行你的杀人计画。

“你先将错剑门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布置成遭传说中修罗杀害的模样,并且在估计诸女将要清醒的时刻,利用已经加温过变成青色的修罗面具,伪装成修罗的样子,让清醒者得以看到修罗的模样,使得你可以顺利完成这个栽赃嫁祸的计画。

“至于琇儿的死,从预言里得知,是因为最近天气异常炎热,在阴错阳差之下,当她去拿修罗面具之时,却发现原本是红色的面具居然变成青色,不幸地,她出来时正巧碰到你,在为了不使这面具会变色的消息走漏,你只好杀她灭口。而据预言所示,小桃红的死可能也是基于该种原因。”

马永然慢慢地解释。

大牛叫嚣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用什么蜜萝香那鬼东西去迷昏他们,我每个时辰都要去换毛巾和茶水,如果真是我做的,那毛巾和茶水谁去送!大人,全都是他们在冤枉小的,你要为小的做主!”

马永然眯着眼睛看着大牛道:“嗯!很简单……大牛在错剑门之人被杀死的前一个时辰,跟往常一样在宜情阁的每个房间端送毛巾茶水,但当他来到这天字三号房时,却倒楣地撞见一起凶杀案,这也是凶手漏算的地方,那就是有人会进来换毛巾和茶水,可没想到聪明的凶手却利用这大牛,做了一件更了不起的计画。

“老夫曾听说过有一种术法可以控制人心,可让被施术者听从施术者的话,去完成交代的事情,要不是老夫握有这份预言,老夫承认自己根本不会想到这件事,照童状师在预言里的推论,真正的大牛是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位华阜君,而真正的华阜君……就,是,你!大牛。

“你先将撞见你犯案的大牛制伏,再利用易容术,将他改头换面成华阜君的模样,接着用术法控制他的心志,使他可以按照你的指示去衙门自首,而你再伪装成大牛,暂时躲在宜情阁里,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全身而退,逍遥法外,甚至在老夫和李大人来查案时,你还提供假口供,误导我们错剑门之人是在你换完茶水后才遭人杀害,混淆我们办案的方向。

“可惜的是,你低估了那小子的能力,你没想到吧……那小子早就破解了你的把戏……‘百面老人’华阜君。”

大牛反驳道:“不可能!哪有什么控制人心的术法,全是你在胡说!你在诬陷我!我是大牛,哪是什么华阜君!”

马永然不屑地看了大牛一眼道:“是吗?反正那小子已经派人将地牢里的华阜君带来这宜情阁,等下找个人去将那人带来,就知道是谁在说谎,不过在这之前,老夫我想先问问,你那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的老茧又该如何解释?”

大牛理直气壮的答道:“我在宜情阁里是做打杂的工作,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一堆粗活等着我去做,我手上自然会有厚厚的茧。”

马永然轻“哼”一声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从那叠预言中,老夫有三个理由证明你是一派胡言!

“预言里已经提示,童状师早就派人调查过这宜情阁里所有人的身分背景,而从这份资料中,他得知三个很重要的讯息。

“第一,就是大牛他的右手在年幼时曾经受过伤,并且伤及筋骨,导致他不能干粗活,所以他才会在这宜情阁里做这端茶水和换毛巾的工作,所以你说你在宜情阁干粗活,根本是在胡扯!

“第二,你之前向老夫告密冰冰是杀人凶手,现在等于是自掘坟墓,因为大牛一个半废人,之所以可以在这宜情阁做这么简单的工作,全是因为有冰冰担保他,冰冰和大牛一直暗通款曲互相喜欢,你不晓得吧?老夫从预言里得知,童昂星那小子从他的资料中早就知道这层关系。

“第三,现在的你一定在猜想,自己是何时露了馅被那小子发现的吧!说起来还真有点讽刺,因为当时老夫也在场,居然没有发现,那就是他与老夫去地牢查探艳红之时,他在地牢中曾被华阜君掐住脖子袭击。

“事后他回忆,华阜君当时掐他的右手居然没什么力量,而且掌心并没有什么厚茧,这不是一位会武功之人应有的状态,加上他事后在当晚又来这宜情阁查案,曾为帮你捡毛巾而与你有过接触,发觉到你掌心与手指有着异常的老茧,从这一刻开始,小子已经留意你,后来的资料和最后你不寻常的举动,再经过他所掌握证据的推敲,他已经确定你是凶手!”

随着马永然的叙述,大牛的脸越发难看,眼神一转辩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不是大牛,那我问你们,你们又要如何解释蒋伯的死?我那时确实是在厨房里帮忙的。”

“扫地蒋伯的死可说是一个意外,并没有人杀他,他是因为要将扫来的枯叶燃烧时,不小心将丢到后院的蜜萝香与枯叶聚集在一起燃烧,这一烧之下,不小心吸入过多蜜萝香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所以昏迷倒在枯叶地上,最后被浓烟呛死!”冬晴抢着说道。

这个推论是童昂星在蒋伯死后的那晚,觉得蒋伯的死状非常奇怪,因为如果说蒋伯是被人杀害,那为什么他的身上没有一处被害的痕迹,而且从气管和肺部大量残留的黑色物质来看,都显示蒋伯的死有可能是非人为所造成。

就在那晚童昂星独自拿着蜜萝香坐在凉亭失神的低声细语推论时,恰好被冬晴无意间所听见,而冬晴那时正是依童昂星的吩咐带着林诗菲到来。

马永然点着头表示赞同。

“咯……咯……”就在大牛还想争辩之时,一阵莫名的笑声,由小而大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低沉苍凉的笑声中,犹如九渊地狱的恶鬼冤魂,虚无飘邈地从房间的四周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原本还烧着霹雳响着的炭火,随着怪声由小渐大,慢慢归于暗红。

微风不知从哪吹进房内,激得桌上的烛火闪烁不定,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内心中的不安。

“呼!”

烛火终于抵挡不住一阵破窗强风的侵袭,默然地退出这场较量。

屋内四名捕快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纷纷抽出手上的大刀,团团地将李有源护在四人形成的方阵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