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
薛蟠道:“我这里现成谢礼,就备一分二哥带去。”
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
湘莲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落魄至无立锥之地,然亦断不舍此剑者。”说毕,解囊出剑,捧与贾琏。
贾琏命人收了。便作别而去。这里薛蟠又与湘莲说了些宁府的轶事传闻,柳湘莲不知是贾珍调戏未遂,只道是三姐*无德,便心生悔意。无奈贾琏已走远,只得与薛蟠告辞而去。
正是: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且说贾琏一日到了平安州,见了节度,完了公事。因又嘱他十月前后务要还来一次,贾琏领命。次日连忙取路回家,先到尤二姐处探望。
谁知贾琏出门之后,尤二姐操持家务十分谨肃,每日关门?户,一点外事不闻。她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余,只安分守己,随分过活。再不惹是生非,虽是夜晚间贾珍来偷会鲍二家的,她也不再咒骂,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
这日贾琏进门,见了这般景况,喜之不尽,深念二姐之德。大家叙些寒温之后,贾琏便将路上相遇湘莲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三姐。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靠。
贾琏住了两天,回去复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见。那时凤姐已大愈,出来理事行走了。
贾琏又将此事告诉了贾珍。贾珍因近日又遇了新宠,便不常去寻鲍二家的,也不再记恨三姐,将这事丢过,不在心上,任凭贾琏裁夺,只怕贾琏独力不加,少不得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贾琏拿来交与二姐预备妆奁。
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娘,又遇见薛蝌,方知薛蟠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听见湘莲来了,请入卧室相见。薛姨娘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母子们十分称谢。又说起亲事一节,打听三姐人品。正碰上宝钗带莺儿和香菱回来。
湘莲因问贾琏偷娶二房之事,宝钗笑道:“我也是才听见茗烟他娘一干人说,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哥哥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
湘莲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钗,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
湘莲道:“既是这样,她哪里少了求娶之人,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曾和他们亲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令兄又告知了我宁府里的事,我自己也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只是令兄一向喜欢胡乱编排,所以后来想细细问个底里才好。”
宝钗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
湘莲道:“你既不知她有无求娶之人,如何又知是绝色?”
宝钗道:“她们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她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她又姓尤。只是他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