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定,宫宴就正式开始了,歌舞、杂耍让人看得应接不暇,本以为看完这些也就可以跪安了,哪知却还有后续节目。
皇上素爱联诗做对,提意道:“北征初胜,朕又添皇孙,甚喜,今恰逢中秋佳节,月圆之吉照,宴上众多皇戚才子,朕欲借机考之,众卿以为何?”
众朝臣忙应答:“皇上圣明!”
魏丞相出主意:“众子颇多,才学却是参差不齐,今日皇上左右人数均等,何不让左右打个擂台,双方互出联子,出得好、答得妙则为胜者,即可展现个人才华,也可博于众乐。”
皇上首肯,沉吟半刻道:“今日喜庆,众子须以此为意,对之,优胜者,朕将重赏之。”遂命魏丞相出题。
却听魏丞相道:“宴上少年才俊济济,老臣有意让后辈对之,不知端木太尉以为何?”
魏丞相不亏为当朝文官之首,未多做考虑,便不声不响将了端木太尉一军。其实左侧以魏丞相为首,右侧以端木太尉为首,所谓的左右对擂,说到底不过是端木家与魏家之争。
今日的宫宴,皇上明摆着给足了太尉府面子,多少让这位老臣谋国的魏丞相心中不快,想那端木娴不过是侧妃名份,如今却也坐在太子身侧,且身怀龙种,倍受尊宠,如何叫他安得了心?
魏丞相这一招确实高,今日左侧文官居多,且他魏府本以文治国安家,想来府中众子也是文才出众的,而端木太尉这一边,却以武官居多,太尉府素来又是以武治国安家,从哪一方面看,魏丞相都占了先机,可以说是胜券在握,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端木太尉站起身来,向皇上一躬道:“皇上圣才,既有如此雅兴,臣怎敢不从,当令众子一展才学,以博圣悦。”
话立刚落,便听魏丞相之次子魏植英道:“植英不才,献丑了,我出:春雨新龙角。”
便有右侧吴太常长子答道:“秋风振凤毛。”
皇上点头道:“尚可。”
接着又听魏植英出口:“吉门沾泰早。”
却见端木秀缓缓站起来答道:“仁里得春多。”
皇上道了一个:“好!”
魏植英又道:“日月恩光照。”
这次却是端木枫立起而答:“乾坤喜气多。”
皇上淡笑道:“甚好!”
魏植英缓缓而坐,又见魏植英之弟魏植春朗朗接道:“日丽风和人乐。”
端木枫淡笑无波,道:“国强民富年丰。”
又听魏植春道:“人寿年丰福满。”
端木秀接道:“花香柳绿春浓。”
正待对方再出头联,却听魏植春躬身请命道:“皇上,联对子易得,臣愿以诗词对之,以速分胜负。”
皇上道:“也可,今日月明秋爽,众子可以秋、月为诗,五言七言诗体不限,得胜者有赏。”
皇上应允,便听魏植春道:“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端木秀略一思量,便吟道:“海雨洗烟埃,月从空碧来。水光笼草树,练影挂楼台。”
前一首诗虽好,但两首诗相较起来,后一首明显更对应时景。
魏植英不甘势弱,长吟道:“淡荡秋光客路长,兰桡桂棹泛天香。月明圆峤人千里,风急轻帆燕一行。”
端木枫轻轻一笑,缓缓吟道:“目穷淮海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
两首都是好诗,前一首寓景更深,后一道念情更远,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片刻,却又听得魏丞相一方新封头名状元常少寻吟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此诗一出,殿下已有众人窃窃称妙,相较前四首诗,此首诗更显写景抒情并举,情景交融,明显要略胜一筹。
殿下称誉之声不绝,太子妃娘娘则娇笑连连,赞道:“不亏是大宗皇朝的头名状元,此诗果真一绝,可称榜首。”
皇上朗声笑道:“常卿之才华确可谓我大宗之榜首,状元之名所得非虚。”
见端木太尉一方再无上诗,皇上轻咳一声,寻问道:“不知太尉一方可还有佳作承上?”
端木太尉忙起身,垂头躬身,沉声道:“臣等甘为下风。”
却不想端木青上前,朗声回道:“臣子有诗承上。”
“哦,你小小年纪也有诗承?”皇上低头瞧着这个不满十岁的稚幼孩童,心生兴致:“你且吟来听听。”
只听端木青稚嫩的声音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此诗从如此小小孩童之口吟出,让众人一片哗然。
“太尉果然教子有方,府上公子个个才华横溢,就连如此年幼的小公子也有此等才情,皇上,这可真是咱们大宗之福啊,”皇后吟吟笑道。
皇上扶了扶须,笑意盈面,问魏丞相:“丞相一方可还有佳作?”
魏丞相躬身答道:“臣等一方甘为下风,只是这位小公子小小年纪就做得如此绝世佳作,让老臣深为感佩,老臣年过古稀,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神童子,想当场领教神童之才,以为后世传颂,还请皇上应允。”
“嗯,丞相之言正和朕意,”皇上道。
“谢皇上。”魏丞相略思量一番道:“小公子七言甚绝,可有五言佳句奉上否?”
端木青抬起头来,想也不想就道:“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本以为又会受人赞誉,却不想引来殿上众人窃窃私语。
只见殿上众人神色各异,端木太尉一脸铁青,端木秀、端木娆一脸担忧,端木枫则若有所悟,而魏丞相一脸莫测高深,魏府的几位公子则一脸不屑……
过了好一会儿,魏丞相清了清嗓子道:“听闻这首诗好像是太尉府两年前传出之作,因甚妙,早已传入市流,怎么时隔多日,小公子仍拿此作现于圣前,如此可有不恭之嫌。”
转而故作沉思一番,又道:“莫非,前先之作并非小公子之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啊!罪可当诛的。”
听到这里,凝雪已知再也坐不住了,咬咬牙,缓缓站起来,款款走到殿前,俯身而跪,清清朗朗道:“民女夏凝雪叩见天恩,回禀皇上,先前的《十五夜望月》原系民女所作,民女听得魏丞相所定对擂规矩,是以左右分之,并未说明家眷女子不得参与,方才殿上听得众位才人吟诵佳句,民女心中顿生一作,但顾虑到我大宗朝以男为尊,有令女子不得立于殿前之规矩,故而民女斗胆借小公子之手,欲将诗作承于殿上。民女自知有罪,但小公子确是无辜,民女恳求皇上念在他年幼,不予追究,民女愿一人承担罪责。
凝雪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表面上承担了罪责,实际上是说出了一个道理,先前定的对擂规矩是以左、右两大块分胜负,也就是说,公正的裁判只能以左边作出了哪几首诗,右边作出了哪几首诗,进行综合的比较评断,这样才符合最初的规定,才公平。也就是说端木青虽然拿了别人的作品承出殿前,但不管怎么说,这首诗始终是属于太尉这一方的,而不能因为借他手承上了殿,就以不敬之罪定之。
凝雪言毕,左右各方各持一词,引起殿上一阵喧哗。
听得那纱帐之内传出沙哑之声:“父皇,此女子所言甚是,儿臣听得先前的对擂规矩,确是如此,如果父皇以此定罪,恐殿下众人难服,她虽是女子,吟得如此绝世好诗,亦非难得。儿臣甚喜这首诗作,愿以父皇赐儿臣的重礼,交换此女无罪,请父皇准允。”
“只是这男子在殿,女子参之,确有违我大宗祖训,”皇上道。
“皇上,今日中秋佳节,花好月明,又是太子侧妃的好日子,应以喜为乐,无需为这等小事伤神,”太后娘娘道:“皇上要以示公允,哀家倒有个办法。哀家方才听兰儿说,此女乃神医夏石之女,从小舞技超群,堪称当世一绝,哀家喜乐,想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舞,就请皇上卖个面子,让此女舞上一曲,一可娱众乐,二可当惩戒,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笑道:“母后说得极是,就依母后所言。”
凝雪听得,马上俯地谢恩,下去做准备。
她思量再三,决定跳一曲《霓裳羽衣》,这支唐代杨贵妃的《霓裳羽衣》,她已练习过不下百余遍,从前在现代,她就学习过众多古典舞曲,还拿过全国古典舞比赛的第三名,来到这里后,她更加认真的研习舞技,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对古今舞蹈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推敲,经过不断的改进编排,如今对于这支舞的操控,可以说已是登峰造极了。
凝雪令宫女找来白色的轻纱舞衣,将长长的纱衣披在外衣之上,使之形成长长的羽尾,又令宫女寻来两柄白色羽扇,巧妙的藏于腰后,幸而今日自己的衣饰与这支舞颇为对衬,在舞衣上无须花太多心思,否则要在这么短的时候内准备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准备妥否后,她又央端木秀为自己扶筝伴奏,本来可以叫端木秀将曲谱默于宫中琴师的,但凝雪做事一向谨慎,不愿在这个时候冒风险,端木秀自然欣然同意。
半刻,琴声徐徐而起,慢慢贯彻天际,凝雪随音而舞,体态轻如羽毛,腰肢活如流水,手指灵动如风,秀足莲莲轻旋,时而飘动似云,时而飞腾似仙,身上的珠链玉翠随风轻摆,发出珠落玉盘之声,与琴声交融在一起,忽儿,一个精炒的回旋,两柄羽扇魔幻般展开,合如明月半遮娇颜,散如凤羽展翅欲飞,皎皎的月色映于身后,与这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美丽身影化为天然的一体,让人疑似月宫仙子下凡尘来。
一曲毕,大殿寂静无声,良久良久,凝雪盈盈而跪,告知天颜:舞已毕,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一片赞誉之声不绝于口。
“母妃,儿臣说的宫女,正是此女,”一声脆响,一个身穿银白锦服的俊美少年飞身而来,稳稳落于凝雪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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