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宫中暗察
作者:佐佐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57

“你知道?”祈阳勾起唇,阴沉着脸色,注视着祈彬。

祈彬回眸,迟疑片刻,淡然道:“知道一点。”

祈阳一扬手,挥退下人,王嬷嬷也被扶起带出了天涵宫,祈阳语气阴冷,淡淡道:“多少?”

祈彬的眼神毫不躲闪,浓重的视线压到我的身上:“是我告诉天涵,你喜欢夏宜家。”

祈阳愣然,楚桐愕然,我怔然。楚桐那曾挂着沐人笑容的脸上,此刻面色阴沉,眼里是震惊,是了然,是怒气,是不解,是疑惑,还有那一丝烙得我生疼的感情。

“祈彬!”祈阳一声怒叱。

“不是吗?”祈彬上前一大步,急道,“那日在闲月楼,你对她的态度就非同寻常。三哥大婚遇劫一事,你为保她,不惜和二哥翻脸,还让李思堂暗中压下折子。这事父皇不知道,可我却清楚得很,能让二哥拂袖而去,让李思堂冒险一压的人,除了当今太子你,还能有谁?”

我紧咬着牙,淡定地听完这些话。那件事能如此平和而过,我早知必是祈阳在暗中使力,却未知他竟然会跟自己的兄弟反目,还调动了当朝吏部尚书,知情不报,可谓欺君,我抬眸看向祈阳,他的脸背在一黑暗中,表情看不真切,身影笼着一贯的冷寂,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教唆天涵,终是不对。”祈阳淡淡开口,恍若霜雪,蒙上一道新雾。

“太子哥哥,”天涵站了出来,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高声道:“我只是不想让太子哥哥你整天心心念念三哥的那个小表姨,天涵不喜欢她!”

祈阳周围的空气骤然结了冰,弥漫到整个天涵宫,惊得人陡然全身阴寒。二皇子的小姨子?就是传闻中那个祈阳心仪的人吗?我愣愣地看着站在几米开外的祈阳,尝试着接受这个新的讯息。我大脑细胞迅速运转起来,凤萧声的生意偶而会跟皇家有些交集,我虽不认识皇家人,却对皇宫里纷繁复杂的关系有着不少的了解。

宣王生母,即死去的孔妃有一个亲表妹,本是江南织造府的大小姐,自小被送入皇宫陪伴孔妃,孔妃逝后,便作为宣王的陪读,没有封号,却可以自由来往宫中,其个中原因,迄今是皇家未解之迷。

祈阳忽而转眸看我,冷声道:“夏姑娘,今日之事是舍妹无知,还请海涵。”

我波澜不惊,有礼笑道:“殿下多礼,宜家今日有些倦了,但请告退出宫。”我一派从容,平声请退。他称天涵公主为舍妹,便是提示今日之事只是家事,而家事一般必是不为他人探知,知晓宣王表姨之事已是逾矩,他的话,只是变相的送客罢了。

祈阳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微微颔首,视线落向楚桐:“小楚将军,夏姑娘劳烦你送出宫了。”

“夏姑娘,公主说,你就先住在这里罢。”立在一旁的宫女恭敬行礼。我扫视了两眼眼前这个一派奢华的房间,布置和前一个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床缦和纱帘都换成了柳色黄,没有了暧昧之气,只有雍容典雅。我淡笑福身,缓缓道:“多谢宫女姐姐。”

宫女无声退了出去。我在床榻上舒心躺下,失神地盯着头上精致的木纹。这个天涵公主可真是个难捉透的主儿,刚刚在宫门便派人把楚桐的马车拦下,说是于我有愧,邀请我在宫中坐几天客。皇宫做客,明是招待,实则囚禁吧。这个理由说真亦真,说假亦假,只是没有人敢说透而以。楚桐没有阻拦,只因他心知肚明,天涵公主这样做,必是有人授意的。只是到底是太子,还是五皇子,却是不得而知。

下车前楚桐看我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和今夜湖边的那个拥抱重叠在一起,和之前他在闲月楼,在安府看我的那些眼神重叠在一起。我的心跳越发地快,不安越聚越多。我拽住被角,闭上双眼,轻轻叹气,若能躲他一阵子,也并非毫无益处。

我打开房门,恰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庭前白玉石阶前,少年长身而立,暖风伴着煦日,姗姗来迟。我展颜一笑,优雅福身:“五殿下,宜家有礼了。”

祈彬亮着他清朗的笑:“夏姑娘,请别处详谈。”

看来留我的是五皇子,我唇角轻扬,跟着祈彬绕过三九回廊,步过几首绿水,来到一处优雅所在。“花不语。”我低声念出这座临湖小亭的名字,不由接上:“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我母妃取的名字。”

母妃?我眉峰淡蹙,就是楚妃,楚将军的妹妹吗?我抬目望去,只见这亭子是立在湖边处,湖边的绿树遮住了它大部分,从远处只望见它的一角边际。近看来,它又是在一片花团锦簇中,亭角飞燕展空,富丽中尤显清丽。花不语,真贴切呢!我不由得对这个传闻中的温婉女子多了几分好奇。

亭中横立着一把古琴,琴面是淡淡的青绿色,也不知是何种奇木所铸。琴前娇颜见我来了冷哼一声,转头过一旁。祈彬长腿迈上,戏笑道:“天涵,别忘了昨天二哥是怎么跟你说的哟!”

天涵公主撅了小嘴,起身面向我嘟哝道:“宜家姐姐,天涵知错,还请见谅。”

宜家姐姐?我失笑,这台词也不知是哪位教的,可真是委屈了这个天之娇女,估计让她道歉还是头一遭吧!我不谦不让,坦然接受。

祈彬转眸看我开口:“姑娘的琴艺妙绝,绕粱三日而不见消,天涵她也在学琴,既然有机会,还请姑娘多多指教才好!”

“指教?”我可不敢,我看向天涵那张撅得可以挂灯笼的嘴,轻笑摇头,“五殿下,你可是折煞宜家了。”

“夏姑娘……”祈彬厚着脸皮,再度开口。

“三哥……”小公主不乐意了,“这宫里的琴师们,哪个不比她好?”

“对啊,”我亲切笑道,“公主说的极是,宜家可不敢班门弄斧。”这两兄妹,拿这幌子摇了那么久还不无聊吗?这琴恐怕只是个借口,真正要探听的,应该是我,或许该说是我和祈阳之间的关系罢。

祈彬毕竟是皇子,被我和天涵这一推一拒的面子上略有些挂不住了。他尴尬笑笑,话题一转:“夏姑娘,其实本王想问的是——”

“太子殿下?”我径直打断,抬眸看向祈彬一张和天涵有几分相似的脸,毕竟是同胞兄妹啊,形似便有三分。

祈彬莞尔,干脆一笑:“夏姑娘真是聪颖。太子是我和天涵的母妃一手带大,我和天涵自小便依恋他。虽然他不苟言笑,对母妃,我和天涵却是体贴入微,我们兄弟也一向也是无话不谈,除了关于那个女子。”

天涵张牙舞爪起来:“就是那个老姑婆!”

老姑婆?我忍俊不禁,祈阳心仪一个老姑婆?祈彬低喝一声:“天涵,别没大没小。”

“就是老姑婆。嬷嬷说二十岁还嫁不出去的女人就是老姑婆,三哥你不是也这样说过吗?”天涵双手叉在腰间,理直气壮道。

“她不是嫁不出去,她是不嫁。”

“一样。她勾引太子哥哥,想把太子哥哥绑在她身边,可惜父皇不同意。”

“天涵,这话可不能出去说。”

天涵公主小脸一皱,急急凑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袖软声道:“宜家姐姐,你帮帮我太子哥哥。”这小妮子,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刚还一脸不屑,如今一提到太子,便立即服了软,看来祈阳跟这个孩子还真是真心贴近呢!

我转向亭前的那汪碧水,视线划过湖面点落在对面的雄伟宫楼上:“五殿下,公主,宜家只是个小女子,我能做什么呢?”

“那个女子是三哥的人,三哥与二哥向来有些间隙。本王就想让你去接近太子。”祈彬也不绕弯,直接开口。

皇位纷争都出来了啊!我径自笑笑,对上天涵公主清澈的眼眸,开口道:“公主,你不怕我也去勾引你太子哥哥吗?跟你口中那个女人一样?”

天涵愣愣,好似没想到这一层,傻傻道:“你不会。”

“为什么呢?”我笑容不减。

小脑袋歪歪:“五哥哥说你不会。”

呃?这么肯定?我抬眸看向祈彬:“五殿下如何知道我不会?”

“因为安羿。”祈彬脸色未变,平声开口。

从别人的嘴里再听到安羿的名字,我该说是震惊还是了然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来他们还真对我颇费了心思,竟然查到了这一层。我缓缓偏头,吟然一笑。

“五殿下,宜家不想被冻死……”

“你不会,他对你很特别。”

我笑了起来,果真还是少年人呢!思想真是单纯得紧,我一手支于亭上,扬起一脸灿烂,开口缓道:“五殿下,或许你不知道呢?你的大哥看我的时候其实看的是另一个人。”

微风雾色中,处处都是迷人的醉色,拢着湖中青波,映入祈彬沉思的瞳仁。他眉头纠结,问道:“姑娘何知?”我轻拂衣身,手指淡淡扫过肩上三千青丝,笑道:“直觉。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怎么会?自我出生以来,我只见过他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有所停留,一是唐纤,二便是你。”祈彬仿若自言自语,好半会才转眸回视:“是谁?”

我耸耸肩,真诚道:“宜家不知。或许是殿下没有见过的人。”

“姑娘可有办法探听?”

“这个嘛……”我媚声浅笑,“五皇子如此得势之人,您查不到的东西,宜家又如何能查到?”

“姑娘请帮忙,有什么要求,本王定会帮你办到。”这五皇子还不是很傻嘛!竟然听出了我话中深意。

轻风渐起,溅起片片红艳花瓣,明花飘扬,我浅笑伸手,柔捏住一片清丽,手掌突翻,花儿好似在风中起舞。我望向远方,视野里一片清远。

“若我说我想见安羿呢?”

祈彬一愣,僵在当场,无言以对。微风带不走萦绕亭中的那几分沉寂。

我拨开散下额际的鬓发,忽而笑道:“三皇子别介意,宜家只是想问五皇子借一样东西。”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长的回廊竟然看不到头,我身落在雕栏玉彻里,不禁感概,皇宫的奢华竟远远超出了我所预期的。我着一身素色宫女装,手上拿着一把长扫帚,小心地行走在宫墙绿瓦边,宫灯照在我身上映出了长长的影子。我沿着脑子里的记忆小心地走着,很快便到达了一座辉煌的宫殿。不同于天涵宫的精致别雅,这座宫殿无一处不透露着华丽雄伟,傲然立于大地,仿佛昭示着里面主人的母仪天下。

“大但,何人擅闯凤清宫!”两柄长枪挡于我身前。

我从袖中拿出腰牌,低头道:“我奉楚妃娘娘之命来打扫凤清宫。”

腰牌上铭文在月下映现,两侍卫一见腰牌立即单膝跪下,呼道:“楚妃娘娘千岁。”

我持着长帚步入凤清殿,支起一盏烛火,真不愧是皇后住的地方呢,凤凰雕刻在头顶如腾飞一般,正殿中是由上等良木做成的桌椅,墙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却只是这高顶宽厅,便给人一种凌人的气势,依稀可以想象当年曾有一个艳绝天下的的女子,端坐上座,指挥着三宫六院,一回头,一投足,便羡煞了天下女子。我手持烛火,缓步移往后殿,安凤嫣曾是皇后的贴身宫女,若是要有什么线索,也应该留在这卧房中吧。

烛火暗淡,长廊中不时泛过一丝阴风,我心下不禁打了个哆嗦。自冷皇后死后,这凤清宫便再无人居住,后宫多年无主,便由楚妃与颜妃共同把持。这凤清宫中可真是怪异,先出了难产而死的皇后,再出了个长年疯癫的安凤嫣,或许,该说还有那个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太子祈阳。

烛火闪烁不定,眼前出现了一个房门,好似这房间会比别的大许多。我将烛火靠近几分,隐隐约约看见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我踮起脚尖,双眼一督。

“宁神!”眼前的两字逐渐和闲月楼三楼的那间房上的字重叠在一起,怎么会?怎么会一模一样,不管是字体,还是形状大小都是一样的,难道是出自同一位大家之手?

我不觉骇了一下,手心不稳,烛火一下便掉在地上熄灭了,我蹲身捡起,刚想再点燃,长廊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呃?怎么晚了还有谁?我伸手推了推眼前的门,竟然没锁,一闪身我便溜了进去,借着月光找到床溜进床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从床底看去,只看到一双黄色锦靴迈着大步跨进房间,在离床五米左右的地方定住。

我极力屏住呼吸,压住急速的心跳,呆在床下一动也不敢动。黄色锦靴定立许久,才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气:“筠宁,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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