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宗氏医馆,古绝臣多少也有些沮丧,但还没有失去信心。毕竟,这些年来,所有他求教的名医,都没有听说过弟弟的那种怪病,也不敢说有把握医治。宗绝的表现,也只是在他料想当中的事罢了,期盼不大,失望自然也就不大。
继而,古绝臣将希望放在另外三名安京神医身上,看了看纸条,孙神医住在峡口街,离这隔了大半个城,安京城内道路又是四通八达,古绝臣人生地不熟,自是不可能自己走去,一到大街上,便叫停了一辆马车,问道:“去峡口街吗?”
这名车夫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生着一双绿豆小眼睛,一副精明的样子。古绝臣一开口,车夫就听出这是外地口音,脸上笑容满面,连忙道:“去,去,客人,您请上车!”
上了车,车夫显得很是健谈,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对古绝臣扯东扯西,谈天说地。古绝臣心中有事,不喜多说,除了偶尔应和一句半句,基本都是车夫在说。
在知道古绝臣是去找孙神医之后,车夫更是说得吐沫四射,把孙神医的一些神奇事迹说得绘声绘色,时间,便在这种闲谈中不知不觉过去。
或许真是把古绝臣当做乡下来的土包子了,车夫驾着马车一路走去,尽走一些蜿蜒曲折的道路,把原本的路程硬是拉长了一倍。
然而,古绝臣在苍莽山脉边缘锻炼出来的本事,让他对方向十分敏感,尤其,马车夫还带着他时不时绕一些老路。只是,听着车夫的闲扯,古绝臣脸上只是一片平静,也不说什么,就让他继续往前开。
一个半小时后,马车行到了一条狭长的街道口,一眼望去,只见整条街道如同一条弯曲的长蛇般,一路蔓延而去,不知道尽头在哪。不过这条街虽然不是很宽,却显得干净整洁,沿街开满了各种店铺,很少关着门的,街上行人也多,显得比其他途中经过的街道热闹许多。
在街口停下马车,车夫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对古绝臣道:“客人,峡口街到了,孙神医的医馆就在前面不远处,一走就到了……承惠五两银子!”
古绝臣跳下马车,淡淡的笑了笑,伸手往口袋里那块大银锭上用力一掰,掰下一小块银子来,抛给车夫,便往峡口街走去。
车夫身手敏捷的接住银子,往手中一掂量,急道:“客人,不对啊,是五两银子,你这才二两!”
古绝臣回头笑笑,“扣掉你多绕的路,到这也就二两银子,好了,多谢你一路跟我说这么多,回见!”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古绝臣脚步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马车夫这时就是再精明,也只能干瞪眼,瞅了一阵,心想以刚才那人的身板,就算自己找上去,恐怕也打不过他,懊恼了一会,只好驾马走了。
走进峡口街,果然如马车夫所说的一样,往前走了一百来米,就是孙神医行医之所。
还未走近,就见一行病人围在一处医馆门口,只是人虽多,却极为有序,排成一条二十余人的长队,有的病人还是由家属搀扶着,人群也很少发出声音,只有一些实在忍不住痛苦的病人,才偶尔发出一声呻吟。
在医馆门口,则坐着一名白发白须,面貌慈祥和蔼的老者。在他面前,摆着一张桌子和椅子,依次给病人看病。
老者看病的速度并不快,却极详细,往往看一个病人要好一阵,然后判断病情,给病人开药方。医馆前的人很多,不仅仅是病人,其他行人也很多,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乃至拥挤过去的,新来的病人,也自觉排在队末,没有一人插队。就算是其他路过的行人,在经过医馆的时候,也自觉的放轻脚步,绝不大声喧哗。
从人们尊敬的眼光中,古绝臣猜测,这名老者,应该就是孙神医了。
见众人都在排队,古绝臣自是不好插队进去,便在队尾也排起队来。
只是在这大街上,虽然经过医馆附近的人们都下意识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可种种杂音汇聚起来,仍然免不了有些喧闹。在队伍末尾,古绝臣也只能看到孙神医时而静思,时而对病人说些什么,只是具体说些什么,就听不到了。
古绝臣在队伍中等着,很快,又有新的病人排在他后面,依旧默不做声。又没有人询问关于孙神医的事,百无聊赖之下,古绝臣干脆收敛心神,聚集耳力,朝孙神医那倾听过去。
这种聚集耳力听声的本领,是张家村每一个高明猎人必备的本事,古绝臣更是精于这一点,只要他愿意,哪怕是百兽齐吼中,他也能听出其中一头幼兽嘶鸣的声音。更何况在这里,人人为了不影响孙神医看病,都刻意把声音放低了。
很快,古绝臣便听到一个慈祥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这病,属积年劳损,再加上最近房事过度,从而一并引发的,我给你开个方子,每日服用一贴药,一月之内,可以痊愈。不过还有些禁忌要说给你听……”
一边说着,一边只见孙神医拿着一支小笔在草纸上认真的写着,一笔一划,不疾不徐。
“下一位……你叫张大民是吧,来,把手伸给我看看……舌头伸出来……嗯,你是患了寒风症,不要紧的,去城外绿果树上摘二十片颜色最老的绿果叶,煮汤喝了就没事了……”
这些病人,大多是安京城内一些穷苦民众,患的病也不过是一些不大不小的病。只是即便是这些不大不小的病,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小病熬熬就过去了,大病看了也没钱买药,只有这些不大不小的病,才到孙神医这讨个救命的方子。
这些人,有钱的便能给多少给多少。没钱的,不给也没什么,一切都显得十分和谐。
而孙神医也极会看人下药,古绝臣发现,他开的药方,其中的药材大多都是很便宜很实惠的药材。甚至有一些药材,就是城外山上一些平常的植物的茎叶,取来定多是费些力气。
虽然对这些药方的具体药效不明白,但从这些人对孙神医毕恭毕敬,千恩万谢的样子来看,就知道他一定是一名极其出色的医生。神医之名,应该名符其实。
只是让古绝臣疑惑的是,为什么在这排队这么久,却不见有富贵人家来看病。
他却不知,孙神医是有名的犟脾气,到他这看病的,若不按照他的规矩来,哪怕来人身份再大,他也不看,而越是富贵之人,他收的费用就越高,仅仅开一张方子,就至少要数百金。而且,据说他还有一名好友是王级武者,如此一来,敢招惹他的,自然少之又少。就算惹的起的,谁又没事去跟一名神医过不去呢?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孙神医这处医馆,倒成了安京城内难得的一块详和之地。
听着孙神医的声音,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很快,便轮到古绝臣了。
“小伙子,坐吧,来,把手伸出来!”
看过不知道多少名病人,孙神医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让人听了有一种心情平和的感受。
古绝臣这时才意识到,轮到自己了。
坐下来,古绝臣忙道:“孙神医,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给我弟弟看病的。”
“哦……”孙神医看了看古绝臣身后,见不像带着病人的样子,疑道:“那你弟弟呢?”
古绝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从南纺行省的荒镇过来的,我弟弟不便过来,只有我来了!”
一听古绝臣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孙神医不禁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个有心人,说吧,你弟弟得的什么病,只是,没看到本人,就不好开方喽!”
古绝臣连忙将弟弟的病情说了出来。
只是,随着古绝臣的讲叙,孙神医却皱起了眉头,听他讲完,便直接对他摆了摆手:“这病我没听说过,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古绝臣一听急了,忙道:“孙神医,要不您再想想看,或者……您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例。”
孙神医连连摇头道:“没听说过,闻所未闻,所有的医书典籍都没有写。好了,小伙子,你还是先让开吧,还有人等着看病呢!下一位……”
见孙神医没有办法,后面的人又在催,古绝臣只得失望地道了声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接连两大神医都是听了病情就说没办法,古绝臣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不过还好,还有两名太医院的院主没有去问。想来,那两名神医身为太医院院主,又是专给王族看病的,或许,他们能知道弟弟到底得的什么病吧!
强自打起精神来,古绝臣出了峡口街,打听了下内王城的方向,也没心思坐马车,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了过去。
在他走后,孙神医正看着病,回想起刚才古绝臣说的话,突然一怔,喃喃道:“刚才这小伙子说的怪病,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好像谁还跟我研究过,奇怪,是谁说的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唉,人老了就是爱忘事啊!下一位……”
内王城离峡口街并不是很远,顶多也就五六里地的样子,走了一会,古绝臣便见到一道十来米高的城墙出现在他面前,城墙全由青石构成,看上去显得沉稳厚重,大气磅礴。在城墙上面,每隔十余米的距离,便站着一名守卫,手持长枪,神态肃然。
看到这堵墙,古绝臣便知道,这堵墙的里面,便是内王城了。
沿着墙一路走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扇威严的大门出现在前面。门前两座三十米高的巨大石兽的矗立在那里,张牙舞爪,形貌狰狞,竟显王家气派。门共有三扇,分为中大门和两侧的小门,两边各有八名卫兵守卫,门前冷冷清清,少有人来,那些寻常百姓们,在经过这里时更是离得远远的就走开了,往里张望的都没几个。
古绝臣心不在焉的往门口走去,刚一走到门口,几名守卫便对他举起枪来。
“站住,王城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