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学校的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孩子们像水螅虫一样趴在教室里的课桌上休息,眼睁睁地望着窗外的大好春光,只有趁老师不注意时,才赶紧冒着被老师揪耳朵打手板等酷刑的危险,交头接耳两句,以解童年的寂寞。
一个男孩用铅笔偷偷戳同桌的女孩子,被老师逮住,老师拧着他的耳朵扯到讲台上,说:“你想耍,来,老师陪耍。”
把老师这样的话当真的情况,在一年级的孩子中时有发生,但这个四年级的孩子已经深谙些道,当然不会相信老师会陪他耍。
男孩装出一幅被冤枉了却替同桌顶罪的大义凛然气度,配合老师走上讲台。但无奈老师走得太快,于 他不得不侧着脑袋,小跑着跟上老师的步伐,以减小耳朵被拉扯的剧烈疼痛。
老师的杀鸡给猴看,镇住了大部分孩子,他们都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只有两三个调皮的还半掩着眼目,观察老师的动静,准备再伺机而动。
梅晓曦在教学楼巡视了一圈,各班教室里都清风雅静,她感觉很满意。于是,她慢慢踱回办公室。在楼梯拐角处,她停下来?望校门口。穿着过于长大的校警服的门卫,腆着肚子,正以开门放狗的豪气拉开大门,孩子们立即洪水般涌进来。
第一节没课,梅晓曦回到办公室继续批改作文。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像疟疾一样痉挛了几下(她现在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调的震动),抖出三个字:“想你了。”
梅晓曦看了一眼,并不理会,继续批改作文。
同事提醒:“电话。”
梅晓曦笑笑:“垃圾短信。”又拿起一本作文,说:“这个孩子,妈妈死得早,爸爸在外面打工,”
“又是一个留守儿童。跟婆还是外婆?”
“就剩一个外公,又老又病,在一个小厂守大门。才二年级的娃儿,每天还回家给外公煮饭送饭。”
“真是造孽。”
“是呀,大冬天的,袜子都没得穿,后跟的冻疮血痂结起多厚,被白网鞋挂伤了,血淋淋的,看到都心疼。下了课,还在操场上跑得飞快。我给他买了两套新衣服,又把欣儿的旧衣服选了几样儿好的送给他。我以为孩子面子薄不会要,结果孩子开心得很。以后,你们有不要的小孩儿衣服,也给我,记住,是男孩儿哈!”
有人问:“成绩好不好嘛?干脆我们来个希望工程。”
“成绩还可以,这次写的《外公家的狗》,还像模像样的。就是最后一句有问题:外公和狗永远流在我心中!流水的流。”
大家笑起来,有人过来看,称赞道:“字写得挺整齐。”
有人说:“这孩子不简单,还懂哲学,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会随时间而流逝,用这个流也有道理。”
大家又笑。
手机又振动,又是一条短信,是那个请她吃哈根达斯的男人:“在忙什么亲爱的?”梅晓曦笑着,仍然不回复。虽然不回复,心里却很受用。
每一种新生事物才开始时往往都要受到排斥,一旦挺过了就变成一种依赖习惯。就像害失眠病的人,临睡前没吃到安眠药,心里就不踏实。明明眼睛想睡,脑子却怎么也睡不着,数数字,调呼吸,越弄越清醒。只有吃到安眠药了,心里才安静下来,脑子里也不再纷繁,静静地等睡眠姗姗而来。想也罢,爱也罢,有短信就好,短信就是梅晓曦的安眠药。被失眠者关心的不是药本身,而是用药后的睡眠。短信对梅晓曦来说也是一样,谁发的不重要,有人说想你爱你就好。有人说想你,有人说想来看望你,有人替你的奢侈和寂寞买单,这样的生活才算得上丰富,才算得上精彩。女人啊,其实只要你放得开,男人便如蚊蝇般赶来。是的,男人如蚊蝇,女人如粪土。当然,蚊蝇也有不同,有的只是看看嗅嗅就走,胆大的舔一舔就跑开,最狠的是,和蚊子一样,吸了血还要唱凯歌。那个部门经理,不知道算哪一类?其实尝一尝也不错的。
作文批改完一小组,梅晓曦伸伸懒腰,和同事们扯龙门阵,仍然让那些短信步睡大觉。再让他们等会儿,这样才能让对方欲弃不舍,欲近不能。她得心应手地调整着与男人们的距离。是的,要的就是距离。即使身体走近了,心灵的距离,男人们也永远无法跨越。而男人也甘心情愿地在这样永不可及的距离中奢望着,幻想着逐步走向成功的快乐。这是一种乐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