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辰汐在这边无声的痛哭着,心间焦躁慌乱到极致,却也开始渐渐平静了,然而苍茫之际,竟觉他那样有力的嗓音恍惚突然间穿透了四周一切嘈杂的声响,进而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她的心里……
汐儿,汐儿……
这是他的声音吗?他真的在呼唤她吗?
他还爱着她吗?
身上原本只着了一层薄薄的纱衫,正被水上湿潮的夜风吹袭的料峭之至的她,在此刻却突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了,那样荡漾心海的声音给了她异样的温度,迷迷茫茫中,眼光透过飘渺幻蒙的隔离,感受到远处湖面之上的那艘燃着明火的兵船,东陵煜璟那炽烈灼然的目光仿佛在刹那之间点燃了她的身体,让她畅暖的甚至有些难受的悲伤,眼泪浸湿了蒙着眼睛的布条,胸腔闷涨,身体抖颤不停……
耳边风声呼啸,流箭四散,然而,她却极度渴望迎着风声朝他呼喊——
我好想看你一眼,真的,只看你一眼就够了……
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天没有看到你了,真的,好想见你……
而这时,仿似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般的,陡然一阵风过,一支流箭“嗖嗖”破空而来,堪堪擦过她后脑勺蒙布的打结之处,于是瞬间便将她眼睛上的布条射穿开来,而后便顺着箭的冲力被风斜斜吹落至了水中,于是眼前顿时大亮,朦朦胧胧间开始看清一片火光漫天的战景,迷蒙的眨眨泪眸,顷刻便一眼对上了对面那艘彻亮的兵船,还有船头那被众人护卫在中间的身影,那般的震痛人心——
小七,小七!
——即便口仍然被掩住,在这一刻泪却开始疯狂的涌出,你可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不要再为我做这般的傻事,我不值得,不值得!
我不值得……
这一幕自然被对面心系与她的两人看到了,隔着苍茫的火光还有迷离的夜色,两人遥遥相望……
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突然穿越了万千的隔阂,时间在一霎那静止——这一刻,流箭飞射,火光萧萧,虽成全了北辰云腾的诡计,却也验证了小七对她的情意,而同时,也促就了小九的伤心……
东陵煜璃愤愤的回转过了头,闭眸不忍再看,心痛难当,揪楚万千——他们的视线交接处,千言万语,爱恨痴狂,迸裂燃烧,却丝毫容不下旁人的位置;尽管她就在眼前,但自己却无比心痛的知晓,那迷离的望穿秋水的眼波,那无尽的伤心的泪水,却全然不是在为自己而流……
魏呈再次走上前,向东陵煜璟又一遍的恳切征询:究竟要不要开始放火箭?
其实,他想劝告他的是:在关键的时刻如若懂得舍弃,也许能够收获更多——毕竟,仅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大文学大文学
眼望着北辰云腾那边的箭矢仍在一股脑的激射而来——北辰云腾做到了眼下这一环节,那么己方就已经完全师出有名了!毕竟,是他们非难在先。倘若经这一战,当真能够消灭了他,那无疑是为王爷以后的执政乃至是统一的道路上铲除了一个最为强劲的对手,并且此刻敌弱我强的情势,怎能够不让人心动?也许还能够借此一战而名扬四国——想到这个,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满目豪情,满腔热血的忍不住打算要大干一场了!难道王爷还下不了决心吗?更何况即便不能杀他,但倘若将其一众人等全部活捉俘虏阶下,也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那么以后就再也不敢轻易向我东风挑衅了!
这般道理,料想王爷应该不会不明白的。
“——退下!”
然而东陵煜璟再次狠声拒绝了他,甚至斜睨着眸子嘶吼一声,咬牙切齿的暗暗握拳,紧接着又重新将眸光转向了正前方。
那刺眼的衣裙仍在冷风中肆意飘扬,那四处飞散的箭矢仍在不断的朝她疯狂射去;她的泪光点点震慑着自己左侧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她猛摇头的动作在一遍遍重复着对自己的期望,惊心动魄——看到这副阵势,正欲举起的手又在颤抖了,双目圆瞪,狠狠的盯向北辰云腾——他一向心狠手辣狡诈阴险的传言是早已听说过的,但是,为什么会偏偏将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我的女人身上?!
——北辰云腾,倘若可能的话,我此刻便想冲过去杀了你!
双目灼灼,眼光如炬,心内却脆弱到不可自拔,把握长弓的手松开又紧,紧后再松。
倘若下令放火箭,那么多不长眼的流矢飞硝必定会率先伤到她无疑,又不可能指望北辰云腾能够发善心的保护与她,可又十分不甘如此受控——究竟该怎么办呢?
而由于被北辰云腾先发制人,所以东风前几艘船上的众将之中早已有伤者聊聊,可主帅却迟迟不肯下达命令全面展开攻势,只是处处受制的小范围迎敌,因此更显得挫败,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啊!于是几乎每个人都气的咬牙,敢怒却又不敢言。
这时,又有遭到袭击的士兵哀喊一声后猛的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于是瞬间人群开始些许混乱的骚动,火光飘摇,风声鹤唳——战场无情,时不我待,无论如何一定要开始还击了!
“——七哥,让我去!”
这一句话,是一直沉默在侧黯然神伤的东陵煜璃陡然间留下的,然而话刚一出口,他便转身不见了踪影——竟是单枪匹马的一人一头猛地扎进了湖水里,下一秒钟便伸展出双臂快速的朝前方游去。大文学趁着暗夜的漆黑浓重,迅捷的的身影很快便在水底消失不见了。
“——九弟!”
“简直是胡闹!”
东陵煜璟喊他不及,便只得愤愤的转眸,然而却陡然心惊一片——他要去干嘛?!难道认为自己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够救出她吗?夜间水温冰凉,且形影不见,他只身犯险,狂妄之极,实在是胡闹!
但眼瞳中却随即暴跳出凌厉的光线,咬紧牙关之后,他终于抬手:
“射——”
口令乍一发出,便见身侧瞬间就涌起大片的明火,在这长空暗夜正如同一条条吐舌的火龙般叫嚣着疯狂的朝前冲去。
……
“——哈哈哈!东陵煜璟果然有所顾忌了!”
而这边厢,北辰云腾的笑声再次响彻在李辰汐耳际,她听得心惊胆战,却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挥,有脚不能走,而只得“唔唔唔”的愤懑不停。
“看来,你也算爱对了人——哼!”
阴森森的突然转眸,却又留下这句狠狠的冷哼,心中自是不甘又不悦,而后再次转向,紧盯着前方的敌船咬牙切齿地道:
“也罢,这也恰恰证明了,小美人儿正是承璟王的弱点啊!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仿似为着自己的收获很是得意与畅快,但紧接着却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倏忽甩向了身后,又大声喝令一旁道:
“来人哪!把她带下去!”
“——啊?主公,这,这……”
俞伯涯惊呼失声,对他此番用意十分不懂,倘若现下没有这小美人儿在旁边罩着,那他们可怎么活啊?!
“哼,好东西,只能用一时。”
北辰云腾丝毫不理会他的困惑,反而径自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接过了长弓,并且三两下架好弓矢,微眯了双眸,寒光射出,身形后挺拉弓,精确的向前瞄准目标——
对于方才一言的解释:这种方式只能够阻他一时,却不会阻他一世;仅此一刻钟,便足见东陵煜璟乃是性情中人,至少目前还是。因此,这样的事情倘若做的太过火了,只会逼得他更加的恼恨无常。男人,皆是有血性的,自己便有些不忍了,更遑论同她朝夕相处过的他呢?所以,适时收手,方为正道。而且毕竟双方力量上的悬殊实在显而易见,所以今日,倘若他承璟王绝对有心,那他北辰云腾也是万万逃脱不了的!
但还未等李辰汐被安排退下,对方的箭雨便如同一颗颗火雷弹般的,瞬间密集的飞射过来,立时便“嗖嗖嗖”的钉上了身旁的船舷上,于是一阵火光程亮,红硝飞散,击打的人措手不及,然他却还在一波一波的攻击不断。
众人目瞪口呆的同时更开始仓皇一片,近百士卒骇然四顾,却不忘纷纷列成阵势,守护在主将身旁,然而北辰云腾抬头去望,只见一团团火焰仿似在顷刻间冲天而起,一支支夹带着流火的箭矢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夜空中的湖面上,“嗖嗖嗖”的顺着大风直扑向自己而来——
紧接着,拼杀声、抗击声、抵挡声、响彻一片,宁静的夜晚仿似在这刹那之间热闹了起来。长箭在空中飞舞的速度何等快捷,箭雨几近临身!
那凌厉的破空之声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一般,尖锐恐怖,而他们就在这惊惶的一瞬,一根锋利的箭矢便猝不及防的斜斜扎进了一名不及躲闪的亲卫的咽喉,长箭随和顺风而下,劲道极强,更是猛的便从死去亲卫的脖子后面穿出,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顷刻间又再次扎进了俞伯涯的肩头。拿突然而来的剧痛以及强大的冲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大步后退着,但却大声狂吼道:
“保护主公!”
这是身为人臣的责任,无论在何时决不敢忘!
众将闻言立即同声附和,纷纷紧密的维护在北辰云腾身侧,却也心急如焚。
这艘船本就是木质而成,而那火箭上更是涂有鱼油、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一旦射中易燃器物,立即便能燃起冲天大火,骇人至极。
这破船又怎么能经得起这冲天火焰的烧烤,于是眨眼之间水气便被蒸干,粗壮的圆木在冒起冲天烟柱的同时又开始疾速的燃烧起来,东风继续肆虐,长长的火苗甚至被疯狂的赶往西侧人的身上,一道道火舌像是有灵性般的点点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顿时间众将都惶恐至极,死伤者有之,哀号声遍起——北辰云腾见此情景胸腔鼓震,凌眸威慑,抬眼看着那天空中仍在不断射来的密密麻麻的火箭,惊震的同时却也冷冷的眯了眸子,森然的咬牙愤愤道:
“该死的臭小子,倘若我北辰云腾是那么容易被你射死的,那我还是镇远王吗?!”
说着,便扬手诏令:
“我们走!”
于是一众人等便又跟着他纷纷朝已着火的船舱后涌去。
原来,北辰云腾面对这一切早有准备。想象着这艘紧赶慢赶所做出来的船又怎可能敌得过东风的兵船?其本身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因此,这场对战要想取胜,只能选择智斗,利用自身的优势同他们周旋了!而自己本身的筹码吗……
他命令众人将原本悄悄藏匿于船尾舱底的几艘小船拆卸下来,打算以此逃离。亦正好借着这艘燃烧的大船做掩护,可以放心的趁着夜色往南划去。
见一切预备得当,他便立即下达指令:
“立即将小船下水,悄悄避开敌船趁乱离开。”
“俞伯涯暂且率领一半人等先行往西绕近道返回北月,而其余人等,便跟随我径直南行同入南雪国!”
这样安排,亦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几艘小船分不同的方向撤离,即使被发现了,我看他东陵煜璟到底先追哪个?哼!
“——属下们尊令!”
待众人都行礼拜别后准备停当,俞伯涯已经先行一步,趁着夜色与火船的掩护悄悄离开,而北辰云腾踏上小船正准备走时,才陡然发现,自己差点遗忘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于是瞬间惊惶一片,瞪大了眸珠惊悚的立即转头,再次踏足大船之上,疯狂的冲进船舱里开始到处寻找。
“——该死的!你在哪里!”
他嘶吼着,周围几近有燃烧的棍棒频频向他袭来,火苗肆虐,硝烟弥漫,水汽潺潺,然而眼光却更加震颤不止,甚至心脏都有些抽搐了,在火光里乱窜着,却仍旧丝毫不见李辰汐的踪影。
“你给我出来!你跑哪里去了?”
“休要逃——”
竟然到处都找不到她?!她去在哪里?!
难不成……
“——主公,已经时候不早,马上就要过丑时了!”
众将见到他这般态势皆是不解却又急切,倘若寅时一到,天色将亮,而雾气散去,大船尽毁,那么就谁也逃不了了!因此纷纷心急火燎般的劝他先行上船,眼见着这艘大船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就快要燃成灰烬,没入水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