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欧阳春一等六人欢呼着登上了离S市最近的一个山头后,眼前的景象让六颗本来热呼呼的心,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心怵得透底地透凉透凉。
他们的家园,在十五天以前,这个城市还天天如过狂欢节一样地热闹: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来人往,霓虹灯彻夜闪耀着彩色的光芒,靓女俊男富商云集,繁华得可与香港、芝加哥等超极城市媲美,现在却成了个一片废墟的荒城。
极目望去,整个城市除了废墟还是废墟。没有了串流不息的汽车,没有了高分贝的音乐广播声和嘈杂的人声,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整个城市象在经过了一次特大的地震之后,已被人们抛弃了的,死寂的城市。
眼前的S市,除了国际大厦仍有半截兀立在那里外,其它的高楼已被夷为平地。原来蛛网般地在城市中间穿梭而过的高架公路和铁路,被扭曲或者粉碎后歪倒坍塌在地。中国河上原有二座壮观的大桥,一座建于50年代,是一座钢架结构的二层桥梁,上层开汽车,下层开火车,年龄与S市同岁,名为建国桥,是S市的市桥。另一座则是刚建完不久的高架悬索吊桥,引用了最新的桥梁技术,是S市现代化的体现。现在这两座于S市来说著名的大桥均已坍塌入水中,轻薄的中国河水在它的桥身上漫流而过。
老五看到这眼前的一切以后,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完了,完了,我的铺子也不见了!它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老五老泪纵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融雪、狗仔、小眼镜也抽抽咽咽地哭了,嘴里喃喃地喊着各自父母的名字。
胡子叔一屁股坐到在地下,对着早已成了废墟的S市发呆。
欧阳春一脸色发白一言不发。东南大学不见了。他的大学不见了。他的姨妈呢?姜妞妞和姨夫呢?如果是整个城市的毁灭,他们一定也凶多吉少。
太阳沉下去了,天马上就要黑了,盼望着回家的人们,迎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家”。六个人凄惶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
进入S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六个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废墟中前进,原来熟悉的街道已堆满了塌下来的楼房杂物,需要借着东升的月光才能缓步前行。
今夜是满月。
没有灯光,没有手电,越升越高的月亮孤寂地皎黠地亮着,似给地上的一切涂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阴冷的霜。一阵阴风斜刺着吹了过来,风到之处,有几朵磷火飘了出来。
“鬼灯,鬼灯。”小眼镜指着磷火叫道。
融雪正在紧张着,偏一脚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上面,脚下一滑,往前一晃身子,想抓住走在她身边的欧阳春一,但没有抓住,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呀!”她嘶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
她脚下踩到的是一个人的骷髅,她向前扑倒时,面前正好是一具尸骨,她的手,不偏不倚地按到了那具人的尸骨上,她的脸,正好面对着那个啮牙咧嘴的骷髅,来了个人尸面对面。
她惊恐万分地触电一样地缩回了那只按住了尸骨上的手,身子失去重心,头一低,又和那个骷髅头黑黑的眼洞来了个零距离接触,嘴唇正好磕到了那具尸体的上颚骨上。
一急一惊,融雪心血上升,晕了过去。
欧阳春一听得融雪尖叫一声后,发现她倒地后没了声音,忙把她扶坐起来,和胡子叔一起又按又揉又掐她的人中。两个人一起弄了半响,融雪才苏醒过来,苏醒过来后她呼出了一口活气后,一言不发,傻傻地一动不动地坐在二具尸骨之间。
借着越来越亮的月光,他们发现,废墟底下,还有无数具人的尸骨,有的尸体把一只已剩下骨头的手伸出了废墟,整个身子被压在了下面。在一接圆形的地下水管道中,他们还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具被烧焦了的尸骨,大的把小的紧紧搂抱着,似一对母子;由于管道挡住了雨水,所以尸骨没被雨水洗白,仍焦黑焦黑地枯坐在管中。
他们的脚步搅动了下面的尸骨,又一阵微过来时,他们走过的地方,飘起了更多的磷火。
“作孽啊,作孽,”老五说,“一朵磷火是一个亡魂,这么多的磷火就是这么多的人哪!”
从方位来看,这个地方该是以前东南大学的位置,那就是说,这些尸骨中间,一定有许多是欧阳春一和融雪的同学或者校友。
欧阳春一对此唏嘘不已。但他又有点怀疑:从这些废墟上散乱的材料来看,这里似乎更象是一个建筑工地,有成堆的大理石材和成堆的钢筋,有成堆的砖瓦,它们不是原来东大校舍坍塌下来的旧物。
等融雪的神智有点清醒以后,欧阳春一和胡子叔一起扶着她,继续一脚高一脚底地在废墟堆中探路前进。紧随其后的是老五,他的左边是狗仔,右边是小眼镜,三人手拉着手,显得从来没有过的亲密。
在一个虽然同样已被破坏,但看得出来是个石基座的地方,欧阳春一惊讶地看到,那石基座上朝东的一面,刻着几行文字:
“公元2018年8月8日,东南大学校基落成纪念”。
他狐疑地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基座上的文字。
文字是真实的,阴刻在冷冷的花岗石面上。
除了融雪仍痴痴地站立着外,其它四人也蹲下了身子,察看起石上的文字来。
欧阳春一说:“我们进十万大山的那一天是2011年的7月6日,从进山到野人部落是4天;掉入溶洞到出洞是1天;在女儿国过了8天;走地下通道到今天共2天;加起来一共是15天;今天应该是2011年7月21日才对呀!怎么这上面刻的日期是2018年呢?而且这些废墟看起来已荒废了好几年了,算它三年吧,根据石上的时间再加3年,该是2021年。是又见鬼了吧还是幻觉呢?”
小眼镜说:“我的手表上是2031年7月21日23时08分。”
他用力地摇了摇手表,再盯着手表看了一会,还是这个数。
“不会呀,秒针还在嚓嚓地走呢!”
胡子叔问老五:“老五,你带了表没有。”
老五从背包里摸出一块表,递给了胡子叔。
“怪了。”胡子叔看后说道,他把老五的表递给了欧阳春一。
老五的西铁城表上指的时间也是2031年,比小眼镜的走快了一分钟。
胡子叔自言自语道:“不是表的问题,是我们人的问题,15天,这些野草是不会长成这样的。”
小眼镜说:“我们可能走进了S市的另一个空间。”
欧阳春一围着石基座转了个圈后,又说道:“东南大学的校门是向东开的,这块典基石座的文字向东,也是合理的,而且这上面的文字,也明明写着‘东南大学’啊。”
“融雪,融雪!”他想让融雪一起看看认认这里是不是他们东大的地方。
融雪仍痴站着。欧阳春一又接着连问了几声也没作回答。
于是欧阳春一站了起来,用手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没见异样后,又用手在她的面前晃了几晃。融雪这才反映过来,肯定地说道:“是东南大学,你看月亮下面的那棵栀子花,不就是我们校门口的那一棵吗?白色的花儿在月光下多美啊!”
一语提醒了欧阳春一,他起身又在周边对照了一些记忆中的东南大学的植物以后,肯定地对胡子叔等人说:
“这里是东大的校址,没错!”
但是为何外出才15天,东大及整个S市看起来就象已被废弃了三年或者更多的时间了呢?为什么石上时间已经到了2018年,手表上的时间是2031年呢?手表和石上的时间,相差了13年,这根据废墟的状况说得通,也就是说,S市早在十年前就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如果那些磷火中有一朵现身成鬼,也许就能弄明白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周边除了废墟和白骨,还有那些飘忽的磷火,一只鬼也没有现身。
狗仔说:“我走不动了,也站不动了。我们这在这里先睡了一晚再说吧。如果这又是鬼玩的障眼法,到明天太阳出来后就会见分晓。”说完他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不起来了。
大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让狗仔挪了挪身子,把周边的一小块地面简单清理了一下后,背挨着背地挤挨着坐了下来。他们是已经非常非常地疲惫了,但是在这片坟场一样的到处是白骨和磷火的地方,谁也无法入睡的。
他们已没有地方可去了,只能坐在这儿,满怀悲凉地坐着,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夏夜的微风,吹得他们暖暖的。许是四周的尸骨太多了,随风飘荡的磷火到处都是,但谁也不再感到害怕。狗仔甚至还对着一朵飘近他身边的磷火说:
“过来呀,告诉我,你是哪一只小野鬼啊?”
欧阳春一在迷糊中影约看到,栀子花旁站着一个人,他摇了摇靠在他怀中的融雪,悄声说:“你看看那个人是杨一龙吗?”
融雪定睛看了会后,说:“像杨一龙,大头,火柴腿……”
融雪非常高兴终于见到了一个同学,大叫起来:“杨一龙,杨一龙!”
听到叫声,那个人影一下子不见了。</p>